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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真意谁知 ...

  •   高门府邸的清晨总是宁静的,扫洒的下人即使忙碌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免得吵了晚起的主子。
      凝香院中一如往常般安宁,因为廷轩不喜欢一大早就有人吵吵嚷嚷。院中的人总在这时候偷闲,而将一些非做不可的事情丢给了不能停歇的孩子。
      一桶又一桶的水,摆满了水井四周的石板地,当几个丫鬟起来,打着哈欠看几桶冷水的时候又抱怨起来:“呀!现在天气这么冷,这样的水让人怎么用呢?”
      “什么事叽叽喳喳的?吵了王妃和二公子,小心你们的月钱。”问桃支着腰出来,对着一众大了嗓门的丫头狠狠瞪了一眼,并压低声音训斥一句,几个小丫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问桃懒洋洋看努力往一边躲的小人,眉头一蹙几步过去将人抓住,指着他便骂:“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真是没用!真不知道这十年的粮都用到哪儿去了……”
      “桃姑姑,我马上去烧水!”似是听不得那般嘲讽,一些熟知的话出口便急急打断,他不过是动作慢了些,但已经尽力。
      也许是对不起这十年的粮,咬咬牙拎起一桶水,那重量不是他柔弱的身子能够负担的起的,只是为了证明他还是有些用途,于是便摇摇晃晃地走着。
      新来的小丫头心有不忍,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相助,问桃阻拦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管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其他的就当做没看见。”

      厨房中烟火浓烈,呛得人不愿呆在附近。
      问桃远远看见,一跺脚冲过去,一手捂着口鼻在里面寻找,摸索了许久才在烟雾中寻到了憋得满脸通红的人。问桃拖起他就往外跑,到了屋外将人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呢?烧房子?”问桃气愤之下声音也大了起来,野孩子见她生气便蜷缩起来。

      “死妮子,吵什么!”王妃飘然而出,吩咐下丫头进去伺候才问起事情来。
      问桃自是没有好气,指着野孩子说:“还不都是他!到现在连点热水都没烧,还放火烧房子!”一手往正冒烟的厨房指去。
      王妃眉头微皱,看那烟气浓烈便知是水浇了柴火,屋子自是没有大碍,便对问桃道:“等会儿等火灭了,找人收拾一下。”眼角扫过缩在地上的孩子,却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是带点嫌恶道:“别让他插手,免得又弄糟糕了。”
      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欢声笑语,野孩子默默离开。

      廷轩要进学,所以不能赖着。野孩子躲在暗处看他走开,才大了胆子走到一脸恬静的王妃身边。
      “王妃今天对承儿可有什么吩咐?”四周无人,努力使自己神色平静,可终究是做不到。
      他叫做景承,不是没名没姓的野孩子。这一个名字代表了许多的意思,他都明白,只是这十年的经历告诉他,不要将那些当回事,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
      王妃看他一眼,“今日平王要来,你好好准备一番。”,转身往丹房而去,那里是她的乐土。
      景承望着她的背影答应,心里却漾起了一丝温暖。也许是因为总是笑得温暖的伯父要来看他,也许是因为王妃和他正经说话,不管怎样这时候他都是开心的。
      光洁的搪瓷壶洗得发亮,几个小茶杯也如新出窑一般,若是放上几片嫩茶叶,想必会有妙曼的姿态。
      景承一边洗着东西,一边想着,王妃是不喜欢喝茶的却又备下了如此精美的茶具,想来是位伯父准备的吧?伯父是个神仙般的人物,要是能如他一般,是不是能够人见人爱?

      午间时候,那白衣绝尘的人来到了这出僻静的院落,那时候院子里还有些无聊的女子,叽叽喳喳好不烦闹。
      几个女人说着一些奇怪的话,互相笑闹着离开了,王妃终于和平王并肩而坐。景承倒出一直煮着的开水,冲了一杯热茶,心想着这一回王妃应该满意了,眼角抑制不住带了笑意。
      捧着茶走过去,一个好看的笑容,一句让人舒服的话:“伯父请用茶。”
      景临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接过茶来暖暖一笑,一手抚着他赞道:“承儿真乖。”
      秋叶突然冷了脸色,那一句“伯父”叫得她心里难受了。一杯茶烫了,景临将它放在一边,伸出手想要抱抱这个可爱的孩子,景承觉得有些幸福的眩晕。
      “你刚才叫什么了?”秋叶淡淡出声,却恰巧止住了景临即将触碰到景承的手。
      景承抿唇,楞了许久却不愿意认错。秋叶淡笑着提醒道:“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你怎么就记不住呢?你这般可是要被人笑话不懂规矩的。”
      “这有什么?都没有外人在,这般叫亲切。”景临打着圆场,那些虚名的东西本就是大家所讨厌的,又何必为了所谓的规矩勉强自己?
      秋叶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费了?”
      景临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心疼之下望了一眼景承道:“叫什么都是一样的,骨肉至亲总是割舍不断的情分。”
      “自古皇家无情,大哥说这些是为何?在这儿,动了情反而不是什么好事。”秋叶轻笑,景临无言以对。
      景承呆呆站在一边,对两人所说似懂非懂。

      秋叶摆手让景承离开,自己端过滚烫的茶碗轻轻吹着,待茶凉了些才递到景临面前,“这孩子,连沏茶的事儿都做不好,回头我好好教教他。”
      景临忽然觉得手中茶盏沉重,抬起头沉声道:“沏茶这般的事你何必让他去做呢?你该知道他以后是要做些什么的。”
      “做什么?做那些龌龊的事吗?你既然都不愿意,又怎么能要他去受苦?你们有谁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秋叶苦笑,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以为荣华富贵荣禄权势便是最好的东西?
      也许所有的人都当她是个狠心的母亲吧,把个天子骄子当做奴才般使唤,甚至不让他念书习武。可是有谁知道,她只想她唯一的骨肉能够安安定定过一辈子,就算是做个卑贱的奴才也好过逼他骨肉相残。
      “你……你怎知他不喜欢?”景临心虚,他这般只是找到一个安慰罢了,借以抹去他自己逃避责任的罪恶。
      “你该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喜欢。”一个两个,他的血脉里面流淌的就是追求自由的血液,景临如此,景渊如此,她也是如此。
      景临微微心惊,“怎么会?外间传言他是我的……”,景临停顿,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事实如何,你我心里都该清楚。”
      秋叶忽而笑起来:“你以为景渊他为什么讨厌你?只是因为你遮掩了他的锋芒,让他没机会建功立业吗?你错了。他只是恨你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爱。”
      “当真如此?”景临惊讶,他是占了本该属于景渊的东西——秋叶的心,景临念着又笑道,“看来你了解他比我了解的还多,你心里还是有他的,是不是?”
      秋叶自嘲一般:“也许是吧,现在我已分不清我到底爱的是谁了。只是有些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挽回。”
      知道景临误解了她的意思,那便误会吧,至少让那个秘密继续保存下去,让景渊完成他想做的事。

      景临走了,第一次带着一点满足,十年了,毕竟秋叶的心思慢慢改变。
      凝香院中,依然是浓烈的药味。院子里支着十数个各色瓦罐,里面熬着稀奇古怪的药剂。
      秋叶悠然躺在靠椅中,相守午后阳光的温暖,一边还看着景承围着药罐子忙得满头是汗。
      小小年纪便能打理好这么多的草药,这孩子竟真的是天赋异禀。秋叶看着,心中越发矛盾起来。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够功成名就,只是那样真的好吗?
      罢了,什么都不会便不能遭人嫉恨,他便安全了,而懂得些医理,他也有了存活之道。秋叶安慰着自己,却看见景承将一味药放错了地方。
      霍然起身,走到景承身边将他掼倒在地,“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还放错?知不知道错一味药就有可能害死一条人命!”,秋叶冷脸训斥,一边捡起树枝往他身上抽去。
      景承吃痛,却是隐忍不吭声,他也知道后果的严重,但他真的不是天才,听了一遍就能够完全记住的。为了能够让母亲满意,他可以没日没夜地背书,但他还是比不上廷轩的过目不忘。
      秋叶摔下树枝转身离去,回了屋里便垮下了脸色。医书要比别的书难背许多,她怪的不是景承记不住,而是气恼他在不知道的时候不出口询问,反而是胡乱加药。
      外间景承撩起自己衣袖,两只手臂上尽是青紫的僵痕,但他却不敢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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