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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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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我正想下树,却忽闻人声。朝下一看,果然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作宫女打扮的女子。我的眼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踌躇半晌,最后还是决定等她们走后再说,于是索性又躺了回去。
“昭王这次没有去梨园而是一回来就去了秀园啊!新来的这个孩子听说长得跟过世的三殿下很有几分相象呢!”
“我也听说了。而且我还记得他是一天夜里王亲自带回来的。为了他的病,连季翊大人都亲自出马了,的确很受宠幸呢。”
“可是再宠幸又怎么样?不过是个男宠,最后还不是会被抛弃。这种事啊,就是个命!”
“也是。唉,算了,还是别说快走吧!去晚了羽白公子发起脾气来我们俩可又要受罪了。”
“好,走吧。”
她们在说什么?我猛地睁开眼。
秀园?三殿下?相象?男宠?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无法把这些词语联系起来。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大口大口的喘气,怕一停下来便会在下一秒窒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有的一切忽然之间都有了答案。
这就是你花费工夫、浪费力气的理由?就是“把命给我,我许你未来”的正解?
绍若铭,你太看轻我!
朝着秀园的方向我粲然一笑。既然关于我的游戏已经开始,我这个当事者又怎么好意思视若无睹,置之不理?一个人的游戏终究太过乏味。
“公子!你又到哪里去了?蝶儿到处都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身体才刚有点气色,你又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你是想气死蝶儿吗?呀,公子你怎么穿这么少!要是又得风寒该怎么办?你体质虚弱,一定要在屋里多休息才好。还有……公子,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蝶儿哪里说错了吗?”
我无辜的眨眼,“不是我不想说,是蝶儿你怕我累着了,不让我说啊!”
“可恶,公子你又取笑人家!”
蝶儿狠狠瞪了我一眼,跺脚转身进了屋。
“谢谢你,蝶儿。”
我含笑而立,任风舞动发丝迷蒙了双眼。
夜浓。云淡。苍茫的风掠过树枝的枝桠,发出呜咽的的嘶鸣。
我侧头仰望天空,愣愣地看原来白日时呈现出的漂亮而清澈的蔚蓝转为深邃的黑,无边幽合。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琴声游走,清雅平和。
“好一句何不于君指上听!”
我回头,站起,迎上,微笑,开口:“你毕竟来了。”
他答:“不能不来。”
我疑惑,直直看向他。然而他只是坦然迎接我的目光,薄薄的唇角要笑不笑地微扬着。那漆黑的发,漆黑的眸,颜色浓得有如最深沉的夜,我无论如何也看之不透。
“昭王可曾斗过蟋蟀?”我放弃,嫣然一笑。
“小时侯玩过。”他语气淡淡,然而目光灼灼,“夜儿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旦笑不语,走回琴桌旁,顺手一拨。
琴韵铮铮,高山流水,固不在乎弦尔。
“昭王可知曾经有人盛赞蟋蟀,称它有‘五德’?”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只听说女子有三从四德,倒不知道小小的蟋蟀也有五德的。愿闻其详。”
我微笑,“所谓蟋蟀的五德,即:鸣不失时,信也;遇敌必斗,勇也;伤重不降,忠也;败则不鸣,知耻也;寒则归宇,识时务也。昭王以为如何?”
他皱眉,没有回应。
我也不在意,继续说:“可是即使它被赞为信、勇、忠,被誉为知耻、识时务,它依然只是掌中玩物而已。表面上看上去仿佛风光无限,可是事实上,每头蟋蟀一旦进入蟋蟀罐中,便如进入了地狱之门,再无幸福可言。尽管胜者会出一时的风头,可能待若上宾,但那不过是浮华刹那,过眼云烟,最终它依然博不到一个好下场——或死或弃。”
我听到我的声音虚渺、空灵而冰凉。
“我没有意愿成为某个人掌上的蟋蟀,这就是我的回复。”
安静,好象世上的活物一瞬间死了一样的安静。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绍若铭只是用带着研究和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我知道我在赌,用命在赌,不成功便成仁。所以我只是立在原处,昂然迎视他的目光,不闪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