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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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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一天不看着何三,我想他是不是走了?可是几天后,他又出现了,仿佛他就是隐身的甲壳虫。
已是十二月底,我想或许应该离开了,我终究不能做一辈子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不看不听不思念。
买了火车票,随身拿了一本《倾城之恋》,书已被我翻烂,战火中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等一个叫范柳原的人一生的爱。
火车翻过山岭,山下雾蒙蒙,带来了一股肃冷的树木气息,翻页中,一片枫叶突然掉出来。
枫叶背后写了一行字——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十一月步云飞、方渝在香山。
火车颠簸,肝肠寸断,阿飞希望你幸福。
在这个世上,我最希望幸福的人就是你,如果一个人在世上只能祈求一次幸福,希望你幸福而不是我幸福。
这样想着,一天一夜的车,却不见得漫长。
走在家乡的巷子,仿佛时光又回去了,那站立在桥上的身影,还很清晰。
没有人告诉我谁带走了你,河水已冰冻,只有巷子长长的、曲折的,有说不尽的沧桑,道不尽的缠绵。
阿姐已在家门口等我,她抱着我说小渝,你又变瘦了。
我摸摸脸,笑得轻淡。
我和阿姐说不想读书了,过年后,找一份工作。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
只是跟我说人一辈子总有许多坎,过去了,就好了。
我总也没有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再见阿飞。
去福利院的路上,遇见了白芷义,他说方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前几天。
“方渝,前几个月阿飞打电话问你回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你和阿飞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前几天我回天津,得知阿飞进戒毒所了。”后面的话我再也没有听见。
我只知阿飞进戒毒所了,这个消息让我心痛。
阿飞怎么会进戒毒所?
当我跌跌撞撞地跑去火车站,我才知阿飞的一切我都没有放下。
有一个人扶起我,我抬头,是何三。
我看着他排队买票,和我一起坐火车,仿佛又回到那年我和阿飞两个人一起坐车回去的光景,这个城市有我太多的回忆。
清晨,浓雾遮盖了天空,我看不清远方的路。
新年的这个时候,街上的车已经很少了,我按着白芷义所说的,找到了戒毒所。
我就站在外面,戒毒所紧紧关闭,眼泪就唰唰掉下来,为什么我们总是一门之隔,曾经你在医院,可知道我在外面是怎样的心情。
看管人员说只可探视半个小时。
我坐在桌子前,就这样看着阿飞走近我,他坐在我对面,脸瘦削了好多,手上的青筋暴露,他过来拉我的手。
“方渝——。”
我说阿飞,为什么?
然后就痛哭失声。
“方渝,你不要哭。”
“方渝,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我说阿飞,我去云南了,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有个约定。
阿飞说记得,他说方渝,对不起,药是闫霓裳故意让我嗑的,她故意陷害我,她握有我的把柄。
这个女子是爱到骨子里,也是恨到骨子里的,她说过她不会放弃的,既是她得不到,她也要撕毁给我看。
我说阿飞你不要说了,我等你出来。
看管的人员,把阿飞带走了,我说阿飞明天我来看你。
走出戒毒所,心里翻江倒海,看着何三,他就站在远处看着我。
我突然有种惶惑,想起那天他说的,绝对不会放过我。
我说是不是你陷害阿飞?
他那样看着我,然后,露出一丝窃笑,转身走掉了。
我看着他走得艰难,背影落寞,我想我是不是伤害了一个曾救过我,曾真心关心过我的人。
当我站在楼下时,我才知道这个城市留给我的也只有这一个地方。
我一步一步走上去,我想看看,这个曾经属于我和阿飞的地方,这个到处是我和他的回忆的地方。
然后我的泪水就汹涌而出。
房门上写着方渝,我等你回来。
只是我没有钥匙,我靠在门上,泪流满面。
城市的街灯亮了,烟火腾空升起,万家灯火闪烁,在我的泪水中渐渐模糊。
第二天,我又去了戒毒所。
可是阿飞已经不在了,他们说阿飞昨天转到别的戒毒所了,而他们没有他的资料。
抬起头,把流出来的眼泪流回去,阿飞上天只给我们一次机会,后来的我们就是错过错过。权利背后是不会让人看见黑暗的东西的,而我在它的面前那么渺小。
到学校,办了退学手续,研究生本来就是为了阿飞留下来读的,一个学位于我没有意义。
轰轰隆隆的火车渐渐抽离了轨道,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一个又一个城市,走走停停,终有一站我是要停下的。
什么是人生?在我们还没有思考好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了,或许人生就是永远不知道明天还是不是生在这个世上。
只是它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