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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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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桑音音下了马车，随青族学子们一起穿过永南门，来到位于皇城西南侧的圣武殿前。
殿前广场长约十丈，已经站满了人。
宽阔大理纹石平滑整齐，北为高穹宝盖正殿，东西各一排侧殿。
鎏金阁楼朱墙紫楹，绿雕花黄窗，像把所有色彩都极尽富丽地渲染出来，在日头下闪闪生辉。
奢靡又花哨。
桑音音啧啧咂舌。
习惯了北朝的素雅风格，南朝如此浓墨重彩的宫殿，看得她目眩。
广场上已站满了少男少女。
五大家族的队伍十分分明好认。
譬如青族统一学服为青色。
赤族为红色短褂武袍，在最中间，人数也最多，男女皆高大，鲜亮夺目。
白族人数次之，都为白衫披帛，族徽为羽，每人额巾上插支白色翎羽，仙气飘飘。
黄族人最少，但男女都生得好看，头簪红宝，戴珠串，黄衫翩翩，贵气十足。
站青族下首的是黑族，主巫术，也是琉桑生母嫣然的原族。
人数也不多，个头瘦小，但男女都肤白大眼，多为圆腮，看上去似精灵。
还有一支队伍，服饰混杂，学修们无论从装备上还是气势上，都弱五族一筹。
“今年普民里头选出来这么多？”琉桑身后的四小姐琉薇和她搭话。
南朝五族乃贵族，他们把五族之外的人皆称普民。
五族每年只要初选合格的适龄男女都有参与太学选拔的资格。
而普民中，只有天赋极高或身怀异术地，才有选拔资格。
“那个就是江疾。”琉薇指着个高个玄衫的少年对琉桑道，“那日茶舍会比你没去看，就他，三招赢黄书鹏，取了大彩！大伙儿都说他肯定会考上！”
琉桑闲闲看过去。
少年身长俊秀，面色清冷骄傲。
不过最吸引她的是他腰间一琉彩九孔长笛，光华隐而不淡，清透如泉。
一看就非凡品。
“真漂亮啊！”她叹。
“是吧！”琉薇似找到知音，点头感慨，“可惜是普民，若在五族，定不会比赤焱白修他们差！”
桑音音盯着长笛目不转睛。
琉薇还在跟她说八卦，忽然话语猛地停住，拽她衣角道：“哎，他们怎么来了？不知道怀王来没来？”
桑音音转头，殿前多了一排男子。
个个身长玉立，清一色玉冠紫金锦服。
手持灵光宝器，尊贵矜漠。
全是皇族。
琉桑记忆里根本没这个怀王，可见她也从未把这门婚约放心上。
“宣王真儒雅，风度翩翩！明王五官是好，个子矮了些，但若论漂亮，南朝还真无人能及岑子易。”琉薇吞口唾沫，“怀王本来也不错，可惜……”
桑音音：……
这个妹妹挺有意思，不像来考学，像来相看的。
考赞官清清嗓子，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扬扬手宣布：“各位，今日选拔，皇族诸王也会一起参与。”
广场上顿时哗然。
琉薇低呼：“啊？他们也要考？本来咱们名额就少……”
往年皇族都有内考，从不参与太学府选拔。
考赞官施了个噤声咒，严肃道：“宁！诸位不必有顾虑，众考生平等，无皇无贵无普，望各位在选拔中牢记“尽力，去虑、必争”六字，不负圣上之期望，扬我南朝之灵威！今日选拔在即，下面宣布选拔细则……”
其实细则众人早知。
无非是三考。
一是个人单考，二是团队历境，三是对战。
桑音音一边听一边查探体内灵气，完好无损。
都要开考了，早上吃进去的毒药，怎么还不发作？
再仔细一想，完蛋。
下毒之人按照琉桑之体用的量。
这点量对她的仙灵之质来说，微乎其效。
桑音音咬牙，算了，靠她的演技了！
反正，太学是无论如何不能上的！
考赞讲完规矩，又颂扬皇恩，介绍五大家族各自推举的选拔官。
完毕，选拔正式开始。
第一考：个人选关。
考场按难度分六境，分别位于东西殿内。
难度越高，当然得分也相应越高。
但，一旦不能通过，则立刻打道回府。
桑音音毫不犹豫，在考赞官一宣布开始，果断直奔最难的第六境而去。
于是广场上还在纷纷思考讨论进哪一境比较妥当的众人，就看一道青烟勇往直前冲向第六境：万鬼壑。
无数道目光。
包括殿上的考官和殿前众王，“唰唰唰…“，带着惊叹、好奇、嫉妒、佩服、不屑、嘲笑纷纷追随着她。
“这谁啊？”
“青族那个假嫡女。”
“前阵子被白虎反噬那个？”
“青琉桑啊，哈哈，她最喜欢逞强了！”
“不就是个婢女生的嘛，占了嫡女位置那么久，不要脸。”
“真有勇气！”
“勇气？哈，傻气还差不多！”
………
琉嫚也惊呆了。
琉桑果真是不想进太学府啊，就凭她想冲关万鬼壑？
呵呵，估计进去半柱香的功夫就要被医赞们给抬出来。
考场，并非幻境。
乃一道结界门，通大殿内外。
桑音音一进入东殿上首大门，周遭景物立即全变。
殿堂消失了，身后大门与广场都消失了。
她置身在一片死寂茫茫荒原之上，天罩黑幕，万山皆是坟茔尸骨，幽魂似影，鬼火丛丛，似有若无地笑声与哭声缠绕萦耳，尖厉凄惨如阴风。
这就是真鬼吗？
桑音音四下张望，还有些紧张。
自从统辖万鬼的修罗族从世间消失，鬼域忘川被封。
北朝有专职守鬼域的仙司，因此仙修们从未见过真鬼，只在历练时见过幻化出来的鬼。
据说南朝魔界则千方百计想把鬼引出来，若都是真鬼，说明修罗忘川已经不再是仙界封守之地了。
桑音音踏前一步，脚底一陷。
是松软的东西，似土似泥，黏黏糊糊，腥臭扑鼻。
啊啊啊，是尸泥！！！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忍着恶心，四下寻找可以失败的试炼。
不愧是万鬼壑。
到处都是破败棺材、半腐内脏肢体，以及被扒开的烂坟。
怨气恨意冲天，但鬼影不多。
桑音音叹口气，生前都是可怜人吧，好想给他们超度。
枯骨一度红颜，皮囊终究。
她的恐惧渐渐变成悲悯。
忽一只白衣飘过来，和桑音音打个照面又猛地窜身消失。
桑音音追过去，忽然脚下一空，跌到一座浮土深墓里。
一声空洞低笑，“嘿嘿……”
桑音音抬头，和墓底她对面那物打了个照面。
一个半腐烂的人头，脑子被削了半边，一坨糊状物半垂在耳后，鼻子没了，嘴边挂着黏糊的莫名涎体，眼珠子还在，挂在两个空洞洞的眼眶里，血红血红盯着她。
离她鼻尖只有，半－寸！
“啊！”桑音音寒毛全竖，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太丑了！太恶心了！太受不了了！
“啊！”
那头几乎同时张大嘴瞪大眼，发出一声恐怖至极的尖叫，狼狈慌张滚开，连眼珠子都滚出来一只。
再以恐慌得生怕桑音音追过来的一步一回头姿势飞速跳进旁边棺材。
“砰！”棺材盖盖上了。
“叮叮叮叮。”四声响，连长钉都自个儿钉上了。
桑音音愣在原地：？？？
不对啊，那鬼，怕她？
她的仙灵泄露啦？
她小心翼翼察看，没有呀！
隐珠藏得好好的。
那是为什么？
桑音音很疑惑。
难怪她这一路都找不到可以打败她的鬼，原来他们都在躲她！
这样下去，她都不用打，岂不是直接过关？
况且，这些鬼到底怕她什么？
若被魔界的人知道了，是不是会暴露她的仙族身份？
桑音音强忍恶心，抖抖索索过去敲了敲棺材板，“喂！”
棺材板抖三抖。
“你怕我吗？”桑音音问。
棺材板继续抖。
桑音音试探着道：“我不会伤害你。”
棺材板抖得更厉害。
桑音音无奈，看了看地上那个孤零零的红眼珠，强忍着恶心弯腰捡起来，对着棺材里头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不然我捏爆你眼睛。若好好回答了，我就把眼睛还给你。”
棺材板里传出一声颤抖的回答：“什，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怕我？”桑音音问。
半头鬼哆哆嗦嗦：“你有煞气，好，好可怕，好痛！”
桑音音一头雾水。
她只知道自己有仙气，煞气哪儿来的？
难道，是隐珠？
“为什么会有煞气？”
“我我，我也不知道，太痛了，太吓鬼了！”
桑音音压下疑惑，继续问：“那这里最厉害的鬼在哪儿？不怕我的煞气可以打败我的那种。”
半头鬼似乎明白她真不屑揍他，松口气答，“过原河，在左奈何桥后头，有鬼首。”
桑音音敲敲棺材盖，“呐，眼珠子给你。”
半晌，棺材盖抬起一条缝来。
桑音音把眼珠子递过去，棺材里的鬼身子往后一缩。
桑音音想起他说痛，把眼珠子隔空扔进去，道：“给你。”
她跳出墓坑，往山下河边走去。
越往里走，鬼影越多。
但见了她，都远远避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路也见到了几个选择这一关的考学魔修。
有位红衣修士持剑，见鬼砍鬼。
有个黄衣少女念咒，画着符往前走。
有个黑衣小个子拿双叉戟施法，腰上挂串鬼头似战利品。
还有个面生的青族少年，带着只赤红血蝠在群鬼中挣扎，显然不敌。
桑音音见了便挥鞭冲过去，群鬼一哄而散。
那少年的血蝠一头栽地，似没了力气。
少年眼角一颗红痣，薄唇细眼，表情倔强。
左手持剑，右边身子全是血，喘着气，抬起头满是恶意狠狠瞪桑音音一眼。
桑音音：？？？
她懒得计较，劝道：“你是哪一支的？保命要紧，不行了就求救出去吧！”
少年冷哼一声，不答她，坐下原地打坐，似要回复灵力再战。
但周围的鬼影探头探脑，估计等桑音音一走就要围过来。
桑音音叹口气。
以前的琉桑也是这样的，他们为了进太学，不要命地拼。
她呆在少年身边，看了看天幕上显示时间的日晷，已经过去了一半。
这样不行啊…
大约半炷香后，少年的灵息渐渐恢复。
倒是回血很快。
桑音音放下心，这才离开。
少年睁开眼，转头盯着她小跑而去的背影，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桑音音已经来到大河附近，这里有潮水一样的僵尸，尖牙利爪，目光呆滞，没有魂神，成群结队跳来跳去。
这种东西桑音音在幻境中也见过，虽然武力值高，但没脑子。
好几个人在这里杀僵尸攒战绩，也都负伤不少，浑身是血。
他们见桑音音毫发无损地在僵尸堆里穿梭，皆眼露惊异。
桑音音有些着急，这里头个个都是浴血奋战，她不受点伤怎么都说不过去。
灵机一动，过去薅了个僵尸往身上凑，“快点咬我啊！咬我！“
僵尸虽然没脑子，但显然也怕他，“嗷嗷”挣扎，一脸恐惧要逃！
桑音音不管他，摁着他尖长指甲给自己划口子。
一会儿就逮了四五个僵尸拉成一串贴着自己，仿若被围追的模样，艰难前行。
忽然眼前一空，滚滚浑水泻成千里河源。
左首奈何桥边，黑泥河畔，一阵笑声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