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野》十六先生

73、七十三面

　　许眠把明信片一封一封收好，妥善保存起来，在演唱会的那个夜晚再次见到沈易铭，没有和他起关于明信片的事。
　　就像他也默默无闻地每个月按时去寄未必收到到回信的明信片。

　　为了看演唱会，许眠特意穿了一袭红色长裙，外搭一件黑色西装，红黑两色碰撞，像是疾风下挥舞的劲草，拉满欲望和美色的弦。
　　沈易铭不由地多看了眼两眼她的打扮，演唱会在外场，江城的东湖中心广场，此时人潮汇聚，气氛涌动，热闹代替了孤寂，间接抵御了寒冷。

　　许眠被他看着，朝她下巴微抬，飒气从容地展现自己的美貌，“看迷住了？”

　　沈易铭留意到她莹白如玉的脖子，转而拿出一条宽厚的围巾帮她套住。

　　“……”
　　许眠：好没情趣的老男人。

　　“拜托沈总，你见过谁家好人穿红裙西装服配个灰色男士围巾的。”

　　“好丑。”

　　“我家。”沈易铭把围巾系紧。

　　许眠抿唇。

　　“姐姐姐！”许橙忽然从人堆里冒出，“你也在这儿呀。”

　　许橙今天是和同学约好了一起来的，没想到看到了许眠，姐控的优秀感知力把一下子把她引到了这儿。
　　她身后跟着几位许眠见过一两面的同学。

　　她们一个个乖巧地上面打招呼。一声声许橙姐姐好把许眠喊得心花怒放，还是年轻好呀。
　　许眠姣好动人的神情，令她们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她身上违和的穿搭。

　　许橙才注意到沈易铭，男人不动声色凛然站立，目光自始自终挂在许眠身上，看着她谈笑风生。
　　被沈总盯着，也就只有她姐才能淡定适从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许橙带上她的同学们往自己演唱会对应的位置去。
　　离开前，许橙的同学悄咪咪问：“旁边那个男的好好看，他是谁呀？”
　　“看上去和你姐姐好般配，是你姐姐男朋友吗？”

　　许橙的声音紧随其后：“是我前准姐夫啦。”
　　“哇？”
　　这是什么关系。

　　许橙：“反正很复杂，他都30岁了，别关注老男人了，演唱会要开始，晚到的话也不知道我的座位被占走。”

　　“对对对，赶紧过去。演唱会台上都是年轻帅哥我喜欢看。”

　　前后“前准姐夫”、“老男人”等字眼由远至近被风裹挟着吹到耳边，沈易铭嘴角轻扯。

　　“你妹妹语文不如你好。”

　　“……”
　　许眠面对不痛快的男人，微笑提醒他：“那是我妹妹。”

　　沈易铭忽然压低嗓音：“我知道。”
　　他还打算留着她叫声姐夫呢。

　　灯光骤然熄灭，刹那间又璀璨铺开。几何屏幕组合而成的舞台渐渐被点燃。

　　“开场了。”许眠将视线分到台上。
　　光影饱满，呈现往两侧延展的恢弘感绝美烟花。歌手准备就绪。
　　前排观众举起的展示牌逐渐汇聚成五颜六色的灯海，置身于其间，能听到阵阵欢呼。

　　许眠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但有特别喜欢的几首歌。
　　当演唱会行至中途，一首《空空》在屏气凝神间开场

　　——
　　……
　　回忆组成风欲望组成梦，
　　一个古老的形容，
　　凝视着镜中，
　　怎么越看越普通。

　　…
　　怎么好像前一秒钟，
　　还在自由放空，
　　突然就变失落，

　　“成长变成了，我和我的隔阂…”许眠跟随着吟唱。
　　灯光全部聚集在舞台的一束，他们都藏匿于黑暗，在歌声里在呼吸中静静诉说有关成长、有关自我的故事。

　　这次，是沈易铭先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她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前方，侧脸映着舞台投射浅浅水纹一般晕开的光。

　　低声中，有人握上的手，熟悉温度传来，听他在耳边问：“你现在是开心吗？”

　　许眠转头，笑容映放得更大：“我想你亲一下我。”

　　沈易铭俯身，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一阵风飘过，她的梦就此落下。于人山人海中，他们无言一秒钟地相爱。

　　许眠眸色不自觉一颤，她抬起头，笑着说“沈易铭，不管我们以后能走多远，能不能走到一起，但这一段路上并肩同行的时候我有过感动的。”

　　沈易铭定定地看着她，妄图看进她心底：“你的话永远只能听半句。”
　　另外半句扎心。

　　许眠笑意嫣然，“再亲一下。”
　　她问他要一个亲吻时是高傲地抬起头颅。

　　沈易铭将她的脑袋扳到另一边，广场上的喷泉配合音乐在观众视野炸开，璀璨夺目，水在舞蹈悦动，灯光打在上面，五光十色，照彻半边黑夜。
　　许眠被眼前的盛宴久久震撼俘获，千变万化的光与水，构成了今晚最浓墨重彩的一份礼物。

　　她转过头，撞进沈易铭深邃的眼眸，对他说：“开心。”

　　“什么？”周围人声鼎沸，沈易铭一时没听清。

　　许眠大声到他耳边：“我很开心。”

　　闻言，沈易铭也笑了。
　　两个人在夜幕下，在美妙盛大的光影下，被无数人簇拥在一起，然后相视一笑。

　　许橙偏头，找到姐姐的位置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
　　整个世界远处的景五彩缤纷，近处的人姿态万千，只有他们在中间，用眼神拉扯着默契。

　　许橙晃神，下秒等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手里的相机抓拍下这一瞬间。
　　她在心里想，要是以后他们真成了，她就把照片当作祝福送给姐姐。
　　万一沈总没成功，就把这张照片当作礼物送给他，聊表慰籍。

　　演唱会持续了两个小时，散场人群长久没从那场梦里醒过来。
　　许橙还打算和同学去吃个宵夜，就不和许眠一起回去了。
　　许眠只说让她注意安全。

　　“吃完夜宵，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你。要和同学一起坐车，不许一个人落单行动。”
　　许橙抱着她撒娇，“知道了知道了姐。”

　　“这条街有一家超级火的海鲜饼，我想了很久了，到时候一定给你带一份。”

　　许眠：“还有不许贪吃。”

　　许橙：“……哦”

　　随后，她悄悄靠近许眠耳边，“要让沈总好好地把你送回家。”
　　沈易铭的手今天拆了绷带，医生说后续小心用力，到时间再复诊。
　　开车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许眠：“嗯。”

　　“嘻嘻。”许橙笑了。

　　——
　　许眠坐上副驾驶座，车窗开了一条缝隙，给了风轻轻吹过的机会。
　　东湖中心广场离家里尚且有段路程，热闹过后，身体的疲惫在安静下愈显强烈。

　　许眠靠着座椅，感受风在车速下拂过面庞和发丝。
　　她慢慢睡着，脑袋像小鸡啄米似地晃动，然后不小心靠向椅背，沈易铭在路边踩停车子，接她差点落下的睡意。

　　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座位。

　　许眠睡得正香，红唇微抿，呼吸清浅，沈易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街道两旁陆续有车子开过，香樟树下，树叶落了一地，月光透过婆娑树影的间隙来到车窗前。

　　沈易铭帮她撩开耳边的几缕碎发，然后没有忍住，凑上去亲了下她的唇角。
　　蜻蜓点水一般。

　　不了身后，骤然一道强光袭来。
　　闪光灯凌厉地割破黑暗，刺眼地射向车前方，沈易铭下意识捂住许眠的眼睛。

　　车灯太盛，自己也差点睁不开眼。

　　待视线重新聚焦时，看清了对面车里的人。周柏川刚才看到了沈易铭的偷吻，此时在车里阴恻恻地盯住他。

　　眼皮温热抖动的触感让许眠从睡梦里清醒，入目一片昏暗，睫毛挣扎着颤了颤。
　　两只手捂住那只手。

　　才听沈易铭出声：“对面开远光，怕你看了不舒服。”

　　“你自己把眼睛捂上，我开过去。”

　　许眠迷迷糊糊地，听话照做。

　　沈易铭见状，才放心地松开手，紧接着车辆起步径直朝周柏川开去。
　　就在周柏川以为沈易铭恼羞成怒要撞上来的瞬间，车子轻巧地避开他，转向了直行道。

　　周柏川气急拍了方向盘，一脸狼狈。

　　车子驶出一公里，沈易铭让许眠可以放下手了。
　　“刚才是什么情况？”许眠从副驾驶上坐正，随口问了句。

　　沈易铭目视前方，不放在心上的一句：“有人犯浑。”

　　许眠从他话里听出了厌恶。

　　“……”

　　身旁电手机一响。
　　见是周柏川，许眠下意识扫了眼开车的男人，随后按下通话键。

　　周柏川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冒出：“你到哪儿了，刚才在路上好像看到你了，怎么没见你停车。”
　　周柏川报了个地址，果然是已经过了那个地方。

　　今天他好不容易解决完周家那几个长辈的破烂事，知道许眠要去看演唱会，他紧赶慢赶地过来还是没赶上演唱会结束。
　　甚至在路上又一次被沈易铭截胡。

　　周柏川胸膛起伏，再联想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参与的集团争斗，直言：“我气死了。”

　　“让我和他说。”沈易铭突然开口，接过许眠的手机。
　　趁着红灯的空挡。
　　放在耳边时，另一只手点了音乐，调高音量。动作一气呵成。

　　音乐模糊了男人的声音，许眠只能音乐听到几个字眼。
　　周柏川因手机离得近，完全听清了他的三言两语。

　　沈易铭告诉他：“你刚才开远光灯的时候，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他不会在许眠在车上的时候撞向他。

　　周柏川愤怒不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也是你给我找的事。”
　　明明可以早点结束，偏偏拖到现在。
　　让他眼睁睁和许眠错过。

　　沈易铭却不屑，“换作我，会那么轻易放你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答应了许眠，他今天连出门的机会都不会有。

　　周柏川一时沉默。

　　沈易铭：“你应该多了解我一点。”
　　就知道光凭今天开灯这个举措，他都不叫他好过。

　　说完，正好转向绿灯。
　　沈易铭利落地挂了电话。

　　许眠只看到手里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

　　“我话都没说几句。”

　　“到家了还说什么话。”
　　都是废话。

　　果不其然，一个转角后。
　　目的地赫然在眼前。

　　许眠解开安全带下车。
　　沈易铭一起下去，但他没资格进屋，只能站在车送目送。

　　女人走出几步，回头对沈易铭说：“你刚才亲我了，我感觉的到。”

　　沈易铭被抓包，一脸泰然，“但你没拒绝。”

　　许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