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而至》北里七斗

25、处分

　　办公室里，教导主任王伟国坐在椅子上严厉的看着他面前的三位学生，“杨徛，怎么又是你？！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又是因为女同学打架？”
　　说到女同学，王主任有丝不悦的瞧了顾荨一眼。
　　顾荨自认倒霉，她不该好奇去看，更不该离那么近。
　　“还没动手。”
　　杨徛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王主任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我看是快要动手了吧！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指不定打成什么样了！”
　　喘了一口气，王主任又背起手斜视了杨徛和周朱辰一眼，“我已经通知你们家长了，估计快到了。”
　　顾荨轻轻的瞄了一眼旁边的杨徛，发现他神色依然。
　　“他不会来的。”
　　杨徛逮到偷瞄的顾荨，以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不动声色的淡淡描述。
　　微微一愣，她并不感到太惊讶，反而觉得不来或许更好，否则肯定会是一场大乱。
　　此外，让她略感惊讶的是他知道她的疑虑，而且还向她解释。
　　“至于你...”王主任盯着顾荨犹豫了起来，他看过顾荨的档案，所以斟酌片刻，微微压低声调接着说：“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学会自我管控和约束。”
　　杨徛忽而看向顾荨，他想起了她那只有一个人生活的家。
　　“王主任，你先听个录音，再决定怎么处分我们吧。”
　　杨徛拿出口袋里的一个手机，递到王主任面前，神色依旧坦然无畏。
　　“喂，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已经把钱都付给你们了！”
　　声音是周朱辰的，顾荨听出来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听出来了，王主任横眉冷眼的扫了周朱辰一眼，愈发仔细的听了起来。
　　“那点钱还不够我们塞牙缝！我们兄弟三儿帮你收拾那个杨徛也破了不少皮，你总得拿点医药费吧。”
　　“当初我们说好的是五百，你们怎么出尔反尔！”
　　“你要不给我们医药费，我们可去你学校找杨徛要了，要是让他知道是你让我们去揍他的，你说你会怎么样？”
　　“周...朱辰...”混混拿起他胸前的学生证玩味的念道。
　　“...好，好，你们还要多少？！”
　　“再加五百，只要你付清，我们保证在再也不来找你，让你安安心心的上学。”
　　“五百？！你们是狮子大开口啊！”
　　“小子，当初你找上我们说去教训杨徛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拿钱这么犹豫。”
　　“行，行，行...算我倒霉。不过我身上现在只有一百，剩下的我明天再给你们。我也警告你们，别再来校门口，否则一分钱也拿不到！”
　　声音哑然而止，顾荨明白了这录音的意思，那三个混混是周朱辰找来教训杨徛的。王主任虽不了解整个事件，却也清楚了这次纠纷的源头。
　　这个录音是杨徛让那三个混混录的，话也是他教的。
　　办公室里的人都惊讶地听完这个录音，随后又都难以置信的看向早已慌乱的周朱辰。
　　尤其是王主任，他指着周朱辰痛切心扉，难掩其失望之色，他没想到自己教的学生会做出这种事！
　　王主任大力的拍在桌上，指着周朱辰怒吼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辰！”
　　一个中年妇女从门外快跑进来，她身上还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顶揉皱的白帽，似乎是直接从工作中抽身而来。
　　她快走到周朱辰身边，满脸的担心和焦虑。可周朱辰却有些嫌弃和埋怨的推开她摸向自己的手，“你怎么来了？！”
　　顾荨看到他母亲这才知道原来周朱辰的家境并不好，他母亲蜡黄的脸色，干枯的皮肤，堆积的皱纹和疲惫的眼睛都在说她经常从事高压劳累的工作。
　　儿子穿的那么好，而自己却穿的如此简单，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母亲陈梅忧心又失落的收回手，皱着淡眉焦虑的问向王主任，“老师，小辰是不是又闯祸了？”
　　王主任让她坐在椅子上，也不由的跟着叹气，“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周朱辰这次犯的错可不小...”
　　陈梅听言慌乱的站起身，“老师，你可别吓我啊！小辰他一向都很乖很听话的，就算是犯错，也是跟同学打闹一下。”
　　王主任起身安抚陈梅重新坐到椅子上，岁月的眉宇间也流露出不少揪心和冷酷，“我也很难想象，但这就是事实！周朱辰贿赂社会上的人，殴打本校学生，情节十分严重，学校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的，必须对他做出处分！”
　　陈梅再次惊慌地站起来，恍惚而忧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泪水慢慢浸出眼眶，湿润了她的脸庞，“那要受啥处分啊？！”
　　“严重的话，可能会被退学。”
　　陈梅恍惚的向后退了一步，她速尔又急忙的拉住王主任的手，“老师你可不能让小辰退学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城里来念书，家里还等着他以后长大成才呢！”
　　“妈，你别说了！”周朱辰埋怨的拉过自己的母亲。
　　陈梅流泪拍打着周朱辰的肩膀，“让你好好念书，你打什么架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啊...”
　　眼泪浸湿了她干枯的皮肤，哭喊声不免让人沉默。
　　陈梅又转身对王主任哭诉道：“老师，那个被打的同学在哪儿，我们去跟他道歉，去道歉，行不行？”
　　王主任瞟了一眼旁边不远处隔着两米而站的两人，陈梅顿时会意的快走过去，拉住顾荨的手就立马恳求道：“姑娘，对不起！你没受什么伤吧，真的对不起，小辰不是有意的，我替他向你道歉！”
　　顾荨看到她愁容纵泪，眼睛都快哭红肿了，看着委实有些揪心和不忍，却还是向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杨徛，“阿姨，被打的人是他。”
　　陈梅愣了两秒，又转向旁边的杨徛，湿着眼焦急的乞求道：“同学真的对不起，我替小辰向你道歉，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说说他的，真的对不起，他真的...真的不能被退学啊！”
　　顾荨见他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冷着脸，依旧无动于衷，于是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不说话，不管什么态度总得表个态吧。
　　“你不用再说了。”杨徛皱着眉心看着这位焦灼的母亲，忽而他又望向不远处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羞愧的周朱辰，不可察觉的挑眉冷笑道：“只要他向我们道歉，我就不追究。”
　　闻言，陈梅赶忙拉扯着周朱辰走到他们面前，“快，快道歉啊！你难道想被退学吗？！”
　　“我不道歉！”周朱辰盯着杨徛低吼道。
　　陈梅揪着他的衣服无力又焦急的拍打着，“你退学了，让我和你爸爸怎么办，全家都盼望着你啊...”
　　周朱辰咬牙看着杨徛，即便他脸上和心里是万般的不情愿，但在他母亲哭泣的恳求中，他微撇过头，带着一丝倔强的哭腔，“对...对不起。”
　　没有诚意的道歉，也不是真心的接受，这或许只是想给这场闹剧一个暂时的停歇。
　　“虽然周朱辰道歉了，杨徛也说不追究，但他的行为是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的！先暂时留校观察。”王主任最后下达了对周朱辰的处分，继而看向陈梅诚恳的希望道：“你带他回去好好管教，过阵子再回学校上课。”
　　“我会好好管教的，谢谢，谢谢！”
　　陈梅连连鞠躬道谢，随后拉着周朱辰就离开了办公室。
　　见事情都结束了，顾荨和杨徛也准备抬步离去。
　　“你俩等一下。”王主任在他们面前边来回走，边不时地打量他们，“至于你们，以后在学校给我注意点，不要试图挑战学校的规定。”
　　顾荨见状，她自认倒霉的解释道：“主任，你误会了，我跟这次打架无关。”
　　“那你来办公室做什么？”
　　王主任斜睨了顾荨一眼，显然不信她的话。他也真把她问住了，说是被拉来了，听着又感觉很别扭，所以她沉默了。
　　“我说的也不是这个。”王主任坐到椅子上细细打量他们，悠哉的喝了一口茶水，拧着盖子幽幽道：“你们可注意点，不要违背学校定下的规定，保持一定的男女距离。”
　　要说前面一句话顾荨还很懵，可他随之而来的后一句却让她真切的明白了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主任你误会了。”
　　顾荨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对此已经无奈和无语极了。
　　“我还真希望是自己误会了。”他看着面前两个让他都头疼的学生，无奈的叹气道：“我知道青春期难免的...行，你既然说是误会，那我们就别让这个误会成真。”
　　“当然，误会永远都是误会，不会变成真的。”
　　淡淡的语调，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认真，好像并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顾荨的平静让王主任一愣，也不由的让人去相信。
　　他忽而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杨徛，“杨徛，你说呢？”
　　杨徛抬眼紧紧的盯着他们亦或是谁，“误会为...”
　　“主人你看，杨徛同学都被你的话气成这样了。”还未等杨徛说完，顾荨就抢先一步接道。
　　杨徛顿时眉头紧皱，惊诧且不悦的看向顾荨。
　　这女人...
　　“是吗？”王主任看到满脸不爽和不耐烦的杨徛，也有些心虚和犯怵了，“咳咳，是误会就好，那你们先回去...就打架这个事情写个检讨。”
　　长达一个小时的办公室之旅终于结束，她也如愿的离开了压抑的办公室。
　　顾荨是真的认为自己遇上他后就一直倒霉，大大小小的烦恼接踵而至，小事不断，大事不了。
　　“你找过那三个人？”
　　想起那段有预谋的录音，顾荨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嗯。”
　　“你早就计划好了，所以才让我一起来。”
　　她其实还想说，不必这样，她并不想牵扯进来。可看到他有些烦躁和郁闷的脸色，她便不再多言。
　　犹豫了几秒，顾荨慢慢追上他，斟酌的问道：“你不会是还在因为主任的误会生气吧？”
　　杨徛停下脚步，转身低头深深的盯着顾荨，嘴唇轻抿，眉宇间萦绕着难言的烦闷，“你以为是因为这个？”
　　“不是吗？”
　　有丝疑惑，也有些隐隐的质问。
　　顾荨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淡淡的撇开视线，不是害怕紧张，一切都很平静。
　　“你很不喜欢误会？”
　　杨徛垂眼看着她卷翘的睫毛，没有多大的疑问，语里却有几丝淡淡的失落和忧伤。
　　“谁都不喜欢被误会。”
　　杨徛轻轻转身，在抬步之际忽而轻喃，“也不尽然...”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她听见，亦或是害怕她又听见。
　　留下的顾荨望着灰蓝的天空，淡然一笑。
　　“至少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