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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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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最近时常想起陈昌,那个在她生命中短暂停留,却长久爱着她的男人,她曾经动过回到建康宫,回到太子府去重新找到他,然转念一想,又能如何呢?无非是让悲剧重演一次又一次,她再也经不起那番折腾了。
历史终究是向前的。历史纵然是向前的,也阻挡不了佳人回眸。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支。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这诗添油加醋传到了杨坚那里,就变了味儿。
他偶尔会犯糊涂,但对伽罗一辈子没有二心,他也相信伽罗,可伽罗是个长情的人,陈昌在她生命中昙花一现,却让她用一生去回味。
杨坚可以装作不知道,却无法做到不介意。
酒入愁肠。
奈何风月正好,梅园一朵烛火下,那张惊世绝伦的脸,像极了与他初遇的白玉楼,惊为天人。
错误就这样发生了,那个小宫女从头到尾都不敢吱一声,直到天光大白,杨坚从梅园的床上醒来,小宫女仍旧紧闭双眼,不敢正视龙颜。
“喜子,朕怎么在这里?”
“皇上,您醒了?”
“朕问你话呢?”
“皇上,昨晚……谁也拦不住您啊!”喜子就算直到清早起来他会责怪自己,昨晚那样的情形,谁要敢阻止,也是死路一条。
“倘若今早起来朕要杀了你,谁又拦得住呢?糊涂!”
喜子吓得双膝跪地:“就算皇上要杀我,小的也无可辩驳。”
“好了,起来吧!”他指指床上一动不敢动的小宫女,“将她关在梅园里,此事不许叫娘娘知道。否则,摸摸你有几个脑袋!”说罢扬长而去。
“哎呀!”喜子一跺脚,已是将脑袋别尽裤腰了:“好了,你也听见了,从今天起,不得随意走动,不可走漏风声,将你的名字和生辰报给我。”
伽罗整夜不见杨坚回来,甚是担忧,长安宫冷寂、黑夜漫漫,她带人四处去找。可巧到了梅园,正听见杨坚一路走一路骂人:“你们个个都是死的么?不知道拦着点。倘若此事让皇后知道,小心你们的脑袋。”
伽罗躲闪到一边,待他走后,便径直去了梅园,小宫女还在床上呆若木鸡,伽罗道:“快起来吧,皇上吩咐本宫,要给你个名分,还不快细细说来?”
那个小宫女经不住诱哄,三言两语就供出了昨晚的事。
“来人,杖毙!”伽罗听后登时就翻了脸,一声令下,任凭小宫女如何求情,自是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待到里面没有了声息,伽罗吩咐未儿:“去请皇上来见她一面吧。”
未儿深感不妥:“娘娘,就这样算了吧,小小宫婢,皇上就算临幸了,以后也未免想得起来,为何非要即刻请皇上来,皇上定会发怒的。”
“照做就是。”
“独孤伽罗!”杨坚进去后,一副血淋淋的场面,彻底激怒了他,“你为何变得如此残忍?”冰冷的眼神逼视着面前格外冷静的女人,曾几何时,她告诫他,怜悯众生,现在看来是多么讽刺。
“那罗延,我不是圣人,我也想任性一回。我就是不希望你爱上别人,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度。”伽罗平静地说道。
“你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我曾经许诺过,此生绝无异生之子,我也做到了,这个宫女的确是我鬼迷心窍临幸了,可你知道吗?饶是如此,我昨夜却是把她错当了你!如今我是君王,后宫空置,全是为你,何况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杨坚一番痛陈,拂袖而去。他痛心的并非一个宫女的死,而是曾经那个温婉懂事,大气恢弘的独孤伽罗,变成了一个后宫专权的任性妇人!
他策马奔出宫,一路西去不知多少里地。世间所有美好的期许都会变得不值一提,曾经想象在每个落日的余晖中,和此生的爱人相拥,共赏这大好江山,一同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他想过还要打下南陈,让她回到建康看看。
喜子带着人一路追赶而来,总算看到皇帝在西山脚下,颓然倒在地上。
“皇上,您息怒啊!快起来,您可知道那个宫女是谁?”喜子忙不迭地禀报,“竟是尉迟家的孙女,被充作官奴的,娘娘定是发觉她有意接近皇上,意图不轨,所以才下的手。皇上,娘娘也是一片好心啊,您还是快回宫去吧!”
杨坚一听此话,心中有所转圜,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若真如此,朕倒是错怪她了!”
未儿这边也劝伽罗:“娘娘,这个宫女乃是尉迟家的孙女,尉迟迥兵败后被充作官奴,死不足惜,待皇上回来您就这样开解他,何必为了一个宫女让皇上寒心呢?”
“未儿,休提大局,也无关道理。我一生不曾胡作非为,就当这一次是为我自己任性而为罢!”伽罗面色沉静,毫不为未儿所说的打动。
杨坚听闻喜子这样说,深以为自己错怪了伽罗,便迫不及待回来,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二人再重修旧好。
见了伽罗,她一身明黄色凤袍,在妆台端坐,手里握着一支玉簪:“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皇上,您回来了?”
杨坚见她丝毫没有辩解、也没有悔过的意思,不由得心中再度委屈:“独孤伽罗,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朕,那个宫女是尉迟家的?”
伽罗故作惊讶:“皇上,我事先并不知此女是尉迟家的,她抢我夫君,我贵为一国之后,想杀便杀了,有什么问题?”
杨坚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个悲天悯人,不肯滥杀无辜的妻子,如何变成眼前这样的一个人,冷血嗜杀,任性妄为:“伽罗,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要走。
“皇上,伽罗有一求。”她笑起来仍旧那样好看,一如她多年前在建康宫的时候。
杨坚满心雀跃,她总算要服软了:“伽罗,你我夫妻,总归要相互体谅的,我只要你一句话,尉迟家的宫女,并非错杀。”
“伽罗百年之后,请将此簪送回南陈,葬在陈昌之陵中,代替白玉楼陪着他。”
“白玉楼是我的,独孤伽罗也是我的,谁也别想带走,就算一根头发也不行。”拂袖而去。
伽罗笑笑,自语道:“总算把他彻底惹怒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皇上真的生气了。”
“未儿,我的时日不多,不想他在我去后过于哀痛,希望有人能替我陪着他,开解他。人生苦短,他一辈子心里只有我,我走后,他定会悲痛欲绝,我不能自私到带走他半条命,就让他以为我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好了。”伽罗微笑着说。
未儿忍不住哭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未儿知道您早已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就算当初建康宫里的皇上,您也早已将他当成亲人一般放在心里,为何要这样委屈自己呢?”
伽罗轻抚着未儿,悠悠地道:“是啊,陈昌早已是我生命中远远看着的一个亲人,我就要看见他了,而那罗延,他仍然是我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我如此爱他,不忍看他半分伤痛。我在陈宫里那次险些死于非命,是他不计前嫌救了我,从陈宫里逃出来,又是他收留了我,这辈子我不疼他不爱他,难道还有别人?”
未儿脸上挂着泪痕:“娘娘,您为皇上筹谋江山,为他生儿育女,到头来却让他满腹怨念,您实在太亏了。”
“未儿,尉迟家的宫女,我非杀不可,既然非杀不可,为何不能当成我发泄醋意的暴行呢?只是可惜了她年纪轻轻的一条性命,原本留着她陪着那罗延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这样会让他心生愧疚,会让他时时想起我的好,我不要,我不要他伤心。”
永安宫内,伽罗命未儿去请皇帝来,她只想见他最后一面,记住他的样子,来世相见时,仍旧是故人。
未儿泪眼婆娑地回来:“娘娘,喜子说皇上昨晚宿在贵妃处,醉得不省人事,贵妃娘娘不准打扰。娘娘,您好歹挺一挺啊!”
伽罗自知等不到了:“不相欺不相负,不相疑不相问。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告诉将军,白玉楼此生不负他,来世春花秋月苑,玉兰开时,我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