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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莫怕 ...

  •   由于晚上受了凉,又担惊受怕了一下午,第二日沈之娴还是病倒了。

      其实当日晚上睡到半夜时,她已经隐隐觉得身子不大舒服了,可怀里抱着手炉,又烘着暖意融融的金丝炭,她紧闭着眼打算硬抗一下。

      毕竟这夜半深更的,再兴师动众的吵醒府里的众人,到底不好。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儿的是苏子成。

      那时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

      早上起身时,身上有些汗津津的,许是睡得热了发了汗的关系,沈之娴沐浴后竟觉得身上舒爽了不少,也就没有多嘴提昨晚的不舒服。

      吃罢早膳后,院子外头的旭日已经高升了,又是一个初春的艳阳天。

      沈之娴看着天色好,有些欢喜,带着玉儿去了花圃看那些精心照料着的花儿。

      爹爹新请来的下人正在给花圃中的泥土松土施肥,看到沈之娴过来,恭敬的行礼,“小姐。”

      沈之娴看着他的劳作,突然一个念头冒出,问道,“陈良叔叔,可否种些梨树呢?”

      “梨树?”陈良有些吃惊,相爷请他入府,给予了他比外面三倍还多的工钱,可是让他培育出一些外边没有的花草品种,讨府里唯一的小姐欢心的。

      可这梨树委实太过普通了,小姐是不是对他的才能有所怀疑?

      “嗯,梨树,我想要在府里种些梨树,陈良叔叔,你可以帮我吗?”沈之娴期待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漓哥哥说他喜欢梨花呢,她也想种植些来赏玩赏玩。

      而且啊,昨天她隐约间有闻到梨花淡淡的花香,好好闻的呢。

      想到昨晚,沈之娴小小的脸蛋上又浮现出了点点的笑意。

      漓哥哥对她可真好,那么晚了还不辞辛劳的翻遍整个皇宫就为了找她,找到了她不但没有责备她,反而还安慰她,又带着她走过有些怕怕的无人甬道,带着她出宫。

      那幽暗的灯笼光亮,那淡淡的梨花香味儿,那落在漆红宫墙上树叶的影子,还有那牢牢牵着她坚定向前走的手,她都不会忘记。

      “小姐想要的话,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梨树颇大,不适合种在花圃中,小的以为种在后院,方便小姐赏玩,可好?”主人家发了话,陈良很识时务的应承了下来,还给予了专业的建议,显得自己是有些真才学的。

      “好呀好呀,谢谢陈良叔叔,那我们快去吧。”沈之娴欢喜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陈良得了指令,不敢耽搁,速速寻来了梨树的种子,跟着沈之娴与小丫鬟玉儿一块儿去了她所住的院子。

      主人家的后院,尤其是姑娘家的院子,通常是不允许他这样身份的下人进入的,陈良很懂规矩,进了院子后目不斜视,弓着背弯着身心无旁骛的干着活儿。

      一上午的功夫,倒是颇有成效,已经在沈之娴的院子周围都埋下了梨树的种子,他自己觉得很是满意。

      “可现在这番光秃秃的,什么也看不到啊。”小丫鬟玉儿看了几眼小土包状的泥土,嘀咕出声。

      陈良陪着笑道,“玉儿姑娘莫急,等来年春天,树木发芽长成,自然就看得到了。”

      “现在就开春了啊,难道你让小姐如今就看这些光秃秃的小土包?”玉儿有些嫌弃道。

      沈之娴闻言也拿大眼睛看向陈良,眼内满是询问,她想要现在就看到满院的梨花白啊,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陈良有些为难,他就算技艺再高超,也无法让种子即刻生长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啊,这可怎么办是好?

      低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陈良突然灵机一动,笑容浮上脸面,赶紧邀功道,“小姐,小的去外头移植些长成的梨树过来,可好?”

      “可行么?”沈之娴软声问道。

      这会儿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头晕沉沉的,声音也随之软下去了几分。

      明明早晨醒来时还好好的啊,难道是昨夜的病症又反复了?

      “自然是可行的,如若小姐应允,小的这就去外头寻梨树,包管小姐下午就可以看到。”

      沈之娴挥了挥手,让他去照办,然后有气无力的靠入身后的软椅中,能不说话浪费精力就不说话了。

      陈良动作很是利索,午膳过后就带着府里的下人们搬来了好几棵开得正盛的梨树,沈之娴看着欢喜,更不愿显露分毫病态了,依旧坐在软椅上看着下人们忙活。

      苏子成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本来他昨日就要来给沈之娴例行检查的,可昨日下午过来时,沈之娴已经进了宫,他寻不到人,只能今日再过来。

      进了沈之娴的院子,看到几个下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苏子成挑眉笑问,“娴儿这是在作甚?”

      沈之娴看到苏子成过来,眼睛亮了亮,可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有些不舒服,怕被苏子成给看出来,于是挪开眼睛不看他,把目光定在一棵棵慢慢被移植到院子里的梨树上。

      口中假装镇定的问,“苏哥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通常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捣鼓他的那些草药的么?

      “昨日下午想来给你把脉的,玉儿说你进了宫,今日正好有空,我给你检查检查吧。”说着,苏子成在玉儿搬出来的另一张软椅上闲适的坐了下来。

      “啊?不要了吧,我有听话喝药的。”沈之娴下意识的缩了缩手。

      “娴儿乖,听话,只是把把脉,不耽误什么的。”苏子成说着就向她的手探过去。

      感觉到她的抗拒,苏子成心下疑窦丛生,不解的挑了挑眉,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刚想开口,掌心的热度让他眉心一跳,随即探指覆上她的脉搏,一会儿后,苏子成蹙紧眉头沉声问,“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沈之娴见着他的脸色就明白,他肯定是探知了她正在生着病的事儿,当下也不挣扎了,嗫喏着小声道,“昨日半夜。”

      “胡闹,昨日半夜不舒服,为何不让玉儿来寻我?”苏子成脸上是少见的厉色。

      说完沈之娴,他又对着玉儿训话,“跟着娴儿一上午了,你都没发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吗?”

      玉儿诚惶诚恐的低下头,脸上是担忧与自责的神色交织。

      沈之娴赶忙拽着苏子成的衣袖摇了摇,讨好的卖乖道,“苏哥哥,你别说玉儿了,是我特地没让她察觉出的,是我的错。”

      苏子成扫了她一眼,“当然是你的错了,自己身子什么状况自己不知道么?刚好了才多久,又感染上了风寒,还硬撑着,你是想让大家担心吗?”

      沈之娴被训得低了低头,“苏哥哥,对不起。”

      看着她委屈又自责的小表情,苏子成终是不忍,叹了口气,“走吧,进屋躺着,我给你熬药。”

      “可我想看他们种树啊,苏哥哥,可否等我看完了再喝药?”沈之娴陪着小心,小声的央求。

      苏子成高深莫测的挑眉,“你说呢?”

      “……”好吧,等她喝了药,苏哥哥走了之后,她再来看漂亮的梨花也不迟的吧?

      苏子成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姑娘的脑袋瓜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也不拆穿她,只不动声色的重新把脉,熬药,看着她喝下。

      等她喝下了汤药,苏子成也不离开,守在她的床榻边陪着她。

      沈之娴看苏子成完全像是个不走了的模样,纠结的绞着手指,打了几遍腹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苏哥哥,你不忙吗?”

      苏子成从随手拿着看的一本古籍中抬起头,温声促狭道,“今日下午不忙,陪陪娴儿,难道娴儿不愿苏哥哥陪你?”

      沈之娴尬笑了两声,掩饰般捋了捋头发,“怎么会呢?苏哥哥能有时间陪娴儿,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嗯,最好了。”

      说着,目光却渴望般挪向了窗口的位置,从她床榻的角度,可以看到院子的一个小角落。

      苏子成随着她的目光也往窗户的方向看去,看不清,也看不明白。

      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梨树这么上心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沈之娴从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虽然这几年在苏子成的精心照料下,身子骨好了不少,但一来病根无法根除,二来常年受病魔折腾,她的身子状况较之同龄人要弱上好几分。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一个寒症就让苏子成如此紧张,也是为什么她稍稍受了寒就立即发了病,而且这一病就缠绵病榻十几日。

      沈翰声每日下朝后都会来看望女儿,看着她病弱的模样,到底不忍心再责备她,只心疼的哄着她,给她说上点她感兴趣的趣事。

      每日上午,沈之娴的精神头总会好上一些,她会让玉儿在窗口的位置安置下一个软榻,供她欣赏窗外院子里的梨花。

      当然,照她的意思,最好是能出去近距离的赏玩上一番的啦,可,她还在病着,想来玉儿也不会答应她的,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呢。

      那些移植过来的梨树高大茂密,枝桠间开满了粉白色的梨花,微风拂过,有淡淡的花香直扑她的鼻端。

      沈之娴乐呵呵的笑了笑,原来,这就是漓哥哥喜欢的梨花呀,她也好喜欢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沈之娴这一病,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才算是好利索,终于能外出时,沈之娴得了爹爹的首肯,进了宫一趟。

      当然,她说的可是进宫看望姑母沈贵妃,并没有提旁的。

      进宫前,沈之娴特地吩咐了几个下人帮她采摘下长得最好看的几株梨花,笑嘻嘻的捧在手上,坐上了府里的轿撵。

      一个多月没进宫了,此时皇宫内院已经是一派春色盎然了,沈之娴先去了趟永和宫看望沈贵妃,送了几株梨花给姑母赏玩,然后才溜去永宁宫。

      在甬道的转角处,沈之娴不期然的碰上了萧渊。

      一个多月前她被萧渊关在奉先殿里的经历记忆犹新,沈之娴的面色僵了僵。

      萧渊倒是丝毫没有歉意,见到沈之娴,鼻子朝天“哼”了一声,捧着自己手上的一盆植物,绕过沈之娴就打算离开,连搭理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要走过沈之娴时,萧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坏心眼的转了转眼珠子,勾唇扯出一个冷笑。

      然后回转过身,叫住沈之娴,“诶,那个,这个送给你。”

      沈之娴听得他的叫唤,愣了愣,“渊儿是叫的我?”

      萧渊翻了个白眼,“不是叫你,那是叫谁?这儿还有别人吗?”

      沈之娴噎了噎,“那渊儿叫我作甚?”

      萧渊把手上的植物朝她递了递,“呐,这个送你了。”

      沈之娴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她没见过这种植物,不由出声问,“这是什么?”

      “仙人掌啊,没见过么?”

      沈之娴摇了摇头。

      萧渊正中下怀,不怀好意的道,“那就送给你赏玩吧。”

      沈之娴有些迟疑,并不想接,然而萧渊面上已露出了几分不耐烦,她也不好意思拂了皇子的意,只得伸手去接。

      谁知萧渊眼疾手快的捧着仙人掌朝下挪了挪,沈之娴伸出去的手一不小心直往仙人掌满是刺的枝叶上戳去。

      这一下有些重,沈之娴被戳得手指一麻,下意识的缩回手,低头去看,指尖处已经有两三颗血珠子冒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蠢死了,看来送给你也是浪费。”萧渊看着沈之娴受伤,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沈之娴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些疼,眼眶不自禁泛起了红。

      可想到某人的话,她还是努力吸了吸鼻子,勉强逼回了泪意。

      她到永宁宫时,萧漓依旧在前殿的院子里练字,手中狼毫笔恣意游走,落下的那一个个字越发的雅致飘逸了,沈之娴站在远处,呆呆的看着,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去叨扰他。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一只脚跨入永宁宫的宫门时,萧漓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出现,只不过,她没出声,他也就懒得先出声而已。

      几息后,一张字帖写完,萧漓放下手中的笔,仿佛这才看到沈之娴般,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阿娴何时来的?怎的不出声呢?”

      沈之娴看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才慢步上前,“漓哥哥好,我方才看你写得专注,想着不好上前打扰,就没出声。”

      萧漓从桌案后面走出,笑得随和温暖,“阿娴说傻话了,你任何时候来,漓哥哥都是欢迎的,怎么会是打扰呢?”

      “真哒?”小姑娘闻言,大眼睛亮了亮,闪着愉悦的光芒。

      萧漓站停在她面前,低头看她,点头哄着,“嗯,真的。”

      沈之娴很高兴,赶忙把自己手上拿着的几株梨花往他面前递了递,“漓哥哥,你喜欢的梨花,送给你。”

      萧漓略一挑眉,“这是哪里来的?”

      “我着人在院子里种的啊,可是陈良叔叔说埋下的种子要来年才能发芽成长呢,然后帮我从外边移植了几棵到府里,我特地挑了最漂亮的几株带给你,你看,漂不漂亮?”

      萧漓心底发笑,想不到自己无心的随口一句,会被她如此认真的对待,还真是有些阴差阳错呢。

      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欢喜的接过,凑到鼻尖处嗅了嗅,勾唇笑道,“嗯,很漂亮,谢谢阿娴了。”

      沈之娴看着他俊逸的笑颜愣了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攥了攥手指,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刚才的伤口,不由轻“嘶”了声。

      很细微的一声,可萧漓是习武之人,一点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低头看到沈之娴微微皱起的眉,不解的问,“怎么了?”

      沈之娴赶忙把手背到身后,企图掩耳盗铃,轻轻摇头,“没,没什么。”

      萧漓怎会看不出她拙劣的掩饰,出手如电,迅速拉过她的手查看,这才发现她的指尖处有微小的血珠印子,蹙眉问,“怎么回事?”

      沈之娴本没想告诉他的,这会儿被他发现了,只得据实以告,“不小心被一株名叫什么仙人掌的植物给扎了一下。”

      萧漓垂眸看着她的手,掩盖下眼内的思绪。

      仙人掌属于进贡之物,整个皇宫内统共也才那么几株,而有仙人掌的又能以此来伤人的左右不过那一人。

      那小子居然越发大胆了,简直不像话。

      沈之娴的手指处依旧有点点的血丝在往外冒,不仔细看不容易发觉,萧漓却看出来了,沉吟了一下,转头吩咐一旁侍候着的小安子,“去取一盆温水来。”

      然后自己去了寝殿拿来一根细长的针。

      萧漓再次握上沈之娴的手,低眸看着她,温声问,“阿娴相不相信漓哥哥?”

      “嗯?”

      “阿娴的手上有几根刺,需要挑出来,会有些疼,但漓哥哥尽量轻些,阿娴莫怕,好吗?”

      沈之娴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手上会有刺,听了萧漓的话,只呆呆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有漓哥哥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仙人掌的刺扎得并不深,可为了怕小姑娘疼,萧漓的动作间专注又轻柔。

      沈之娴被针尖挑动着手指,到底是有些疼的,又看到有更多的血从指尖流出,还有些发怵。

      可在她面前的人是她信赖的漓哥哥,沈之娴勇敢的咬了咬牙关,极力忍着疼痛。

      有血珠顺着指缝落到水中,洇染开来,看着像是浸染在了水中般,可,也许年岁尚幼的人并不明白,血又怎么会溶于水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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