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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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家，徐永旭沉默的拿了睡衣进卫生间，用指尖随意拨弄了一下热水器的开关，看着水龙头口潺潺而下的透明水流，再移向桶里不断上升的水位，不断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衣帽镜中自己的面容，连带着身上那些青紫，都在徐徐翻滚的雾气中被覆上他色。
徐以橙打着哈欠就抱着自己的枕头爬上了床，折腾了一天下来，自己这副小身板早就已经累得够呛，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想叭。
徐志光在客厅里坐着，等徐永旭洗澡出来，父子两相对无言，但还是徐永旭先出了声：“爸爸。”
“永旭，你来坐这。”徐志光从时钟下放着的那张藤椅上站了起来，换到那张贴着墙放的红木长沙发上坐着，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徐永旭坐到他身边。
徐永旭脑子里写满了抗拒，但他还是僵硬着身子坐到徐志光的身边，说句实话，他其实不太喜欢靠近爸爸，不单是这些年来他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教育方式，还有他总是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很不舒服，就算自己是他的儿子，也从未打心里高兴过，怎么说呢，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坨烂泥，还是扶不上墙的那种。
“把你的衣服脱了。”徐永旭刚坐下来，就听到徐志光这样说，“啊？”他诧异扭头，就看到徐志光正在捣弄着桌子上的万花油还有酒精等药物。
“看我做什么？脱衣服啊。”徐志光低头把棉签沾上酒精，抬头就看见儿子盯着自己看，不由催到。
“哦哦哦。”徐永旭慢半拍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擦破的皮肤，看着儿子身上大小不一的淤青和擦伤，还有一些已经愈合的旧疤，徐志光虽做好了心里准备，却还是免不了眉心一跳，他认得这些伤，这其中大部分还是自己送给儿子的。
徐志光强按下内心的愧疚，神情不自然地问道：“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没让伤口碰到水吧？”
“没有，我就擦了一下身。”徐永旭回到，经常受伤，这种常识都已经成为潜意识的习惯了。
“没碰水就好，这几天洗澡或者做什么最好都不要碰水，以免发炎。”徐志光说着，棉签已经朝徐永旭手肘处的擦伤上伸去了：“我先用酒精给伤口消毒，有点痛，你忍着点。”
“嗯。”徐永旭应过之后再没吭声，但不自觉瑟缩的身子和无声龇咧的嘴角出卖了他的故作淡定的回答。
徐永旭只脱了上衣，下身穿着短裤，倒是方便徐志光上药，他用棉签一点点轻轻擦拭着皮肉，把伤口里头的秽物清洗出来，好在那条巷子是土路，也没什么大的石屑，伤口里的秽物清洗之后就可以直接上药了。
徐志光给所有擦伤都涂了点万花油，左右不是很严重，小子自愈能力强，明天就能结痂了，另外淤青就用药酒大力揉开，这样淤血才散的快。
“好了，把衣服穿上吧。”徐志光把药物都收进一个塑料袋里，准备放回原处。
徐永旭穿上衣服，看着徐志光宽厚的背部，他紧闭的唇还是嚅动了下：“谢谢爸爸。”
徐志光的动作轻微一滞，然后才轻声应道：“谢什么啊，这是爸爸应该做的。”
听到这句话，徐永旭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就见徐志光已将装药物的袋子塞进了储物柜里，正要转身，他慌忙将自己不自觉翘起的嘴角悄悄按下，但眼睛里不屑的光芒却未能及时散尽。
徐志光转身时余光一瞥，当然看到了儿子眼中的这份不屑，脑中不自觉想起昨天吃饭时陈琳的错愕，今天出门时女儿的抗拒，加上现在儿子这份还未来得及藏好的不屑，徐志光心中一恸，心叹这难道就是他上辈子欠下的债吗？
撇去心中的杂念，徐志光眼中瞬间恢复清明，他大步走向徐永旭，抚了抚徐永旭那有些扎手的寸头，这才轻声道：“爸爸现在要去接妈妈下班，你在家照顾好妹妹，等下早点睡觉。”
徐永旭再怎么不喜欢爸爸，这会也是半大的孩子，没什么死心眼的想法，一听爸爸要去接妈妈下班，心里的抗拒顿时就消散许多，应答的声音也乖乖巧巧：“我知道了。”
月牙悄悄躲在了树梢的后面，光枯的枝丫映在莹白的月牙肚上，好似黑夜里一只张牙舞爪的老妖怪，落在路灯影下，好像下一秒就能从水泥地板里钻出来，将人拆吃入腹。
陈琳就在这样的夜下踩着自行车快速朝家行进，生怕慢了一秒都要遭遇什么不测，毕竟暗色是最容易勾起人心中恐惧的漩涡。
“老婆，老婆！”徐志光才走至小区路口，刚和保安寒暄了一会，就觉一阵熟悉的香风与自己擦肩而过，他扭头就见陈琳踩着自行车正在下坡路上溜得正起劲，喊了两声也没见她停下，不得已只好迈开自己的大长腿一路狂奔跟上。
还好这坡不急，徐志光神态轻松，跑了没一会就和陈琳的自行车并在一条线上了，专心骑车的陈琳本来心无杂念，却听身后那脚步声由远渐近，不一会耳边就出现了清浅的呼吸声，陈琳不由得好奇的转头看去。
“欸，啊呀~”这一转头，心一分，车轱辘也就跟着晃了晃，陈琳惊呼出声，徐志光已然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两侧刹车，并稳住车身，对着陈琳低声缓缓道：“老婆，我追了你这么久，你都不停下来看看我么？”
陈琳在自行车停稳之时就已经站在地上了，现在两人的姿势就是徐志光从陈琳背后虚圈着她，按住两侧刹车的手也一并将陈琳的手按在下面，微一用劲就和她十指相扣，他朝前探首就跟陈琳额首相抵，话语中似乎带些别有意味的指责。
温热的吐息落在陈琳的唇边，徐志光特有的阳刚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笼在他的怀里，脑中的空白几乎是一瞬间的，接着浑身上下蹭的一下像着了火，烧得她几欲站立不稳。
她双手用劲，想抽却抽不出来，然后只能稍稍拉开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声音绵软微颤道：“你干嘛呀。”
“呵呵。”徐志光低笑出声，道：“坐后边去，老公载你回家。”右手随着话落，顺势拍了拍自行车后边的位置，示意陈琳坐好。
陈琳低身一委脱离了徐志光的桎梏后立马跨上后座去，语气轻快：“我坐好了。”
徐志光惊异于她的动作迅速，后又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才急于躲避，无声笑笑便跨上车座，清脆悠扬的车铃在夜间响起，惊起一片乌影。
那是倒挂在一些老旧屋檐下的蝙蝠，蝙蝠畏光，鲜少在白天活动，入夜后才能偶见它们的身影，这会却被铃声惊得都出了老巢。
徐志光边踩着脚踏板，边嘱咐陈琳：“坐好了，小心蝙蝠。”
“啊呀，你好烦啊。”陈琳伸手在徐志光的腰上一拧，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也在他此时略有调侃的语气下放松下来。
徐志光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跟老婆有互动的机会，他抓着陈琳拧他腰肉的手，稍一用力就将陈琳的身子往自己身上一带，陈琳一下就把他抱了个满怀：“抱紧啊，不然等下摔下去不要赖我。”
陈琳不管他是不是能看见，俏生生地就给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但手却老实的抱着他的腰没动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被徐志光载着，确实有些怕摔下去。
徐志光住的这个小区，不是正儿八经的居民小区，而是政府单位给员工的福利房，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单位领导，或者在政府能攀上些关系的才能拿到这里的房，徐志光是凭着自己不温不火的人际关系，步步研磨才拿到的现在这套房子，颇有些不易。
陈琳抱着徐志光那没有丝毫赘肉的劲腰，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徐志光低沉的歌声接在陈琳未尽的曲后响起，似带着缠绵缱绻，绕进了陈琳的耳里，卷进了陈琳的心里。
夜色静谧，灯影暖橘，脚踏板一上一下咯吱咯吱响着，车轴带动车链似乎难舍难分，有微风吹过，带起的是绿芽泥土的芬芳。
陈琳听着自己胸腔里那毫无规律扑通乱跳到的心脏在此时逐渐趋于平稳，她面色温柔，嘴角挂笑，随即闭上眼睛，将头靠上徐志光的背，把双手环得更紧了些。
陈琳不知道徐志光的改变会持续一天、两天，还是今后以往，但就此刻，她只想岁月静好，如此便好。
*
徐以橙又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里妈妈对麻木的面容，哥哥、嫂嫂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阴郁，伯伯、叔叔的遗像，姑姑的咒骂，爷爷奶奶无力的咳喘，还有姨姨舅舅们失望又冷漠的神情，丈夫一声又一声急切的呼喊：“媳妇，媳妇。”
每个人的面孔，每个人的话语，重重叠叠好像一个巨大的的漩涡，她被拉入其中，身处黑暗，望不到尽头。
“啊！”徐以橙瞳孔涣散，面色苍白，小手紧紧捏着被角，浑身冰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