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宴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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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便不可吧。
秦臻看见洛千云心中已经足够欣悦了，几月的心烦意乱都平复了，又不是非要到第八层清静天赏景，千云要争就给他吧。
秦臻还没说话，原本莫名呆呆站着的陆天亦回过神来，抢先嚷嚷道：“你说不可便不可？明明我们先来的！”
他又拉了下师兄的袖子：“师兄，我们今天偏要去清静天，凭什么他们说插队就插队了？”
姜瑾瑜也是没有退让的意思，侧头看着秦臻，用眼神示意他莫要沉默了。
洛周白忽视沧海剑宗这群人，直接对掌柜说：“我们先付的账，带我们过去吧。”
秦臻身后的沧海剑宗修士一听，都不乐意了：“太嚣张了！”
有人不住地喊他：“大师兄！”
秦臻被身后的弟子步步紧逼，实在不能说出辜负他们的话，又不想和洛千云敌对，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诸般心思压在心中，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不如隔得远远的，一人一半如何？”
陆天亦撇了撇嘴，不明白为什么要让给洛氏一半。
掌柜连忙补充：“对对对！我从中间隔上屏风，保管两方仙客互不打扰。”
秦臻眼都不眨地看着洛千云，自然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意动的神情，心里沉沉坠下，他并不想和千云打架。
掌柜眼珠一转，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捂着脸哭一边凄惨哀叫起来：“小的求求二位仙客了，求仙客们放我一条生路！我本是三难门的外门弟子，要是招待不好您这些仙客，宗门怕是会来问责我啊！求仙客们暂且放下争端，勉强共处一室吧！”
看掌柜这凄惨的样子，一时之间两边人都沉默了，他们向来敌对得毫无顾忌，敌对得出于习惯，从未想过今日竟然会妨碍到普通人。
针锋相对的气势散了些。
秦臻轻易看出他在装样，心里却是一喜，这掌柜还挺机灵。
他心中的想法没有表露半点在脸上，口中勉勉强强、极其迟疑道：“洛少主若是不愿意，那我们只好去那碧海之上互相讨教一番了。”
洛千云自然不愿意做那罪人，意味不明地瞥了眼掌柜，说道：“那便按掌柜说的来吧。”
掌柜一听两方人都同意了，连忙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走在前头给仙客引路。
秦臻与洛千云并肩上楼，及至拐角处，秦臻假装不经意间眼神掠过洛千云，这一眼，嘴角原本按不下的莫名笑意不由沉沉凝滞了下来，化成了虚伪的面具挂在脸上，心中失落不已。
洛千云眼睫微垂，如冰如雪的面上一片沉静，似是世间万物都牵动不了他的情绪。
掌柜将清静天从中间用隔音的朦胧幔帘隔开，两方人各自选了一半进入。
秦臻与他师弟、姜瑾瑜、林慕跪坐在了一方小桌旁，其他沧海剑宗的修士们四散着坐开了。
清静天四周通透，轻而柔的风穿堂而过，微微带起发丝衣袂。
秦臻倚着栏杆向外望去，先是朱红的檐牙飞翘而起，几欲吻云，再者是视线畅通无阻，直到天际低低的水平线，浩渺的天地之间纤尘不染，灵气盎然，海天皆是平滑如镜，水接天，天映水，到处一片明净碧蓝。
风的滑顺，天的明透，海的浅淡银蓝，还有这空灵意境，都是北海不常有的。
“好一派仙家风光！”姜瑾瑜还未喝酒人便已经醉了，眼神迷离。
前来上菜的店小二十分健谈：“那可不！所谓天上人间，白玉京！”
林慕双起了兴致：“小二，我们来时，城中孩童嘴里唱着‘白玉京外莫停前，碧海蓝天惑人心’，这是怎么个说法？”
“你们这就问对人了！我在白玉京干了七八年，这个故事可讲了成千上万遍了。”店小二一撸袖子滔滔不绝讲起来。
“故事流传太久，最初的时间已经无可追寻了，只知道是从前有一大毅力者，要去咱们南海寻仙问道，好不容易披荆斩棘、风餐露宿到了这边，便欲在白玉京歇歇脚，休息一番再去寻那渺茫的仙机，结果却在这清静天如痴如醉呆坐了三天，突然自称大彻大悟，原本坚如磐石的求道之心已然崩碎，后来解冠散发，游山览水去了。”
“这就是‘碧海蓝天惑人心’。”
“据说他此后一路游览，一路写诗著书……”
秦臻对这夸张至极、夺人耳目的故事哂然一笑，知道多半是虚构的，便依然侧头去看楼外的无限风光。
海面之上有一只海鸥忽然俯冲而下，嘴中叼起一条金光流转的奇异小鱼，而后冲天而起，不知去哪里享受了。
再看这碧海荡漾中流转的点点金辉，秦臻已经不知道那是煌煌日光照耀的景象，还是小鱼跳跃的结果了。
他远望着，思绪像那碧波荡漾远去。
此时千云在干什么呢？是在赏景还是在谈笑？
若是在赏景，那他们适才看的会是同一只海鸥，同一条游鱼吗？
若是在说笑，他又在说什么，在与谁说？
幔帘隔断了他的一切妄念与杂思，他对那掌柜原先的赞赏不由得化作了怨念之情，怎么这般胆小，这般听话，挑了个如此厚、又有着隔音效用的幔帘？让他既听不到洛千云，也看不到洛千云。
等到秦臻挣脱了纷纷扬扬的念头，再去回想，忍不住讥笑自己，秦臻啊秦臻，喜也由人，哀也由人，你一百年白活了啊，怎么像个怨妇一样？
他将杯中的酒液举起，一下饮尽，细品嘴中滋味，本来就出彩的琼浆竟然更让他觉得甘之如饴。
姜瑾瑜听故事的间隙眼神扫过秦臻，大师兄那凭栏依靠的身影映入她眼中，丰神隽美的面容上漾着浅淡笑意，墨黑的眼瞳正远望深思，黑发自身后泼洒而下，此时他一手持玉杯放在唇边，大袖滑落，露出玉白的手臂。
那身姿即使做出这样的姿势也挺拔像竹，随性而不懒漫，优雅而不矫作，自有一派风骨，此时风抚发梢，大袖微动，洒脱中又有仙意。
“大师兄好风采！”她不由得抚掌，真挚地赞叹起来。
一时之间，远远近近的沧海仙宗修士都向他看去，店小二嘴中的故事都停了下来。
秦臻转头对上众多的目光。
姜瑾瑜又感叹：“真是神仙景配神仙人啊！”
秦臻听了洒然一笑，从容接受夸赞：“那可不，你们师兄我是何等脱俗人物？”
听了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秦臻随即举杯，遥遥一晃，敬姜瑾瑜。姜瑾瑜毫不推脱，举起自己的酒杯与大师兄一同豪爽地一饮而尽。
此时店小二的故事还没讲完，秦臻听了一耳朵：“后来人们就将白玉京、天涯关和登仙门一同称作寻访南海仙人的三座难关，再之后也成了‘三难门’这名称的由来啊！”
“‘三难门’的所谓三难就是‘天上人间白玉京’，‘仙人指路天涯关’，‘无缘莫求登仙门’。”
故事听到这里就听出假来了，三难门的建派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千年之前，与沧海剑宗和洛氏一样，是观澜大陆最古老的门派之一，名中三难是“求道难”、“闻道难”、“得道难”，怎么可能是因这故事得名的呢？
陆天亦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毫无兴趣，一直埋头苦吃，整张桌上的菜肴几乎都被他包了，吃到最后肚子撑的溜圆。
秦臻三人基本没有动筷，只是喝酒了。等到沧海仙宗的众人尽兴了，金乌已经西坠，又在清静天欣赏了日落，便走出了白玉京。
洛氏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天色昏昏然，只有极西的方向才有一抹橘红的亮光。
秦臻打发其他人去先找间客栈住下，自己带着师弟沿着沙滩慢慢走着，在海风吹拂中消解着酒意。
晚潮涨落，一些生存在海水中的小小灵物迷茫暴露在空气中，有的埋头向沙中钻去，有的伸头呆呆倒在哪里。
在这其中，一只洁白的贝引人注目，它正用壳下那看不见的足向海水追去，速度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陆天亦指着那只贝惊喜地对师兄喊：“师兄，快看，有小妖！”
秦臻瞧了一眼，笑道：“哪有妖？是灵贝！”
他又问：“你怎么对‘妖’这个字这样执着？你这个年纪哪里知道的妖？”
陆天亦说：“是破庙里的老乞丐给我讲的妖。”
“老乞丐讲了什么？”秦臻饶有兴趣地问。
陆天亦一边绞尽脑汁想着，一边慢慢说道：“我那时太小了，现在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当时在深深黑夜的破庙中，有冰冷的神像，有呼啸的冷风，老乞丐浑身冰凉，将我抱在怀里，给我说妖怪吃人的故事。那妖有似人的美丽容貌，鲜红欲滴的嘴唇和满嘴的尖牙，它狡猾地骗人给它开门，填饱肚子之后带着满脸人血、咀嚼着一根断指离开，只剩下一地的残肢断臂。”
秦臻听了不由有些心疼，师弟小小年纪，被师尊带回宗门前吃了太多苦。
陆天亦心有余悸：“当时吓坏我了。”
“民俗故事，没什么可怕的。”秦臻笑了笑，“不过老乞丐口才不错，讲的故事令你印象这样深，现在还能给我叙述出来。”
陆天亦好奇问道：“师兄，你说我这个年纪见不到妖，那讲妖的故事的老乞丐见过妖吗？”
“他也没见过。”
陆天亦又问：“那师兄你见过妖吗？”
“我也没见过。”秦臻一边走着一边说，“将近两千年没人能见到妖了。”
“为什么？它们全死光了吗？”陆天亦不明白。
秦臻给他讲：“不是，是全部被封印了，没人能杀光它们。南疆那片没有边际的山，很久很久之前叫做十万大山，两千年前慢慢改叫了十万妖山，因为修真界倾尽人族的力量将妖封印在了那里。”
“所以我不可能见到妖了吗？”陆天亦脸上有些遗憾之色。
秦臻瞥了他一眼，恐吓他：“你要见妖做什么？像你这种修为的小孩，妖怪一嘴能啃掉上百个。”
陆天亦挺了挺胸脯，得意地笑了：“我知道师兄在吓我，我现在已经不怕妖怪了！”
秦臻敲了敲他的头。
两人又散了会儿步，秦臻接到姜瑾瑜用金剑传书送来的客栈位置后，带着陆天亦离开了沙滩，去了客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宴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