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路伴

105、突如其来3

　　在尹公子的带领下，陈骐跟在后面顺着抄手游廊来到了后面院子。
　　通过两侧厢房，能看出这不是标准三进四合院，三进四合院到这儿就是后罩房所在的末院了，是没有厢房的。
　　有厢房就说明这院儿还没完，后面还有，古人忌讳“四”，所以陈骐估计尹公子的这座是少见的五进院子。
　　（古人只忌讳按数字排列的“四”，却推崇方位或空间上的“四”，东西南北代表天合、地合、人合、己合，故称四合院。）
　　什刹海的五进四合院啊！这得多大家业才能置得起？
　　先不管几进院，光看这第三道院子的建筑改造就很意外。
　　在两侧厢房中间，没有了二进院中那古怪嶙峋的山石造景，而是建有一所方方正正的玻璃房。
　　玻璃房正面朝阳，其它三面将原有的传统正房和两侧厢房直接成一体，十分现代化。
　　玻璃上镀着看起来很高端的金属膜，估计整体用的是昂贵的低辐射Low-E玻璃。
　　陈骐心想今天来着了，反正工作汇报也想好了，他不问我也没法说，就先观赏观赏他家这古今融合的大宅子好了。
　　正想着，只见尹公子已走到那所玻璃房的大门前，大声喊道：“芝麻开门！”
　　声纹锁识别出尹公子的声线后，玻璃门向两侧丝滑无声地开启。
　　站在尹世豪旁边的小帅哥儿问道：“尹哥，外边儿大门怎么不是‘芝麻开门’？”
　　尹公子咧嘴一笑：“外边人来人往的，站那儿喊傻不溜丢的，再说也不是这气氛！”
　　陈骐跟在后面，想笑却没敢出声，不过通过这一问一答，能看出这小哥儿也是第一次来这儿，要不他就不会问了。
　　进到屋里更是大开眼界，还没细看室内布局和豪华家具，先被墙壁上挂着的和地上放着的罕见饰品吸引住了。
　　只见好几只昂首翘角的雄鹿头标本，看那些漂亮鹿角的形状，能肯定不是梅花鹿，而是高寒地区的驯鹿。
　　那些鹿头镶在名贵的厚木板上，好像马上就要从墙上跃出来，栩栩如生。
　　这还不算，地上趴着的更是让人目瞪口呆，那是完整的一张巨大熊皮！
　　看那摊开的面积，估计它生前站起来身高比姚明还要高两头，那还只是身高，论块头奥尼尔跟它一比都太苗条。
　　之所以看出那是一张熊的皮，一是除了地上那四只长着利爪的黑掌外，前边还立着一颗大鼓一般的黑毛大耳兽头，张着足球一样的獠牙大嘴，两只义眼直直盯着门口，比真眼还吓人。
　　陈骐只在动物园里见过熊，但都不是很大，这么巨大狰狞的还是第一次见，完全不像一个物种，不禁问尹公子：“陈……陈总，您还会打猎？这熊……是怎么搞定的？”
　　“哈哈，震撼吧，”尹世豪叉着腰看着地上的熊头，“跟我第一次见着它一个反应！”
　　“尹总，您……您是在哪儿第一次见着它的？这玩意儿要是活着站我跟前儿，估计吓尿了。”
　　“哈哈，我哪儿会打猎，真碰见这么个大活儿物我也得尿，”尹世豪转身道“这里挂的摆的野物儿全是前房主那狠人留下的！”
　　“我靠，不管是猎的还是买的，这嗜好……够生猛！”
　　“别说，还真是猛人，是个俄国富豪，这些还真是他打猎打来的，”尹世豪朝屋子指了一圈，“咱们可没这么嗜血，这宅子除了刚才那盘儿棒棒糖是我拿进来的，其它东西全是那老毛子留的。”
　　“他自己亲手打的稀罕东西，这么多说不要就都不要了？”
　　“咳，说来话长，那家伙靠石油起家，不知犯了什么天条，好些年前就被普大帝收了，国内资产不用说全部没收，海外资产冻结清算……就这么一把椅子都没动全打包儿到现在了。”
　　尹世豪虽没明说宅子来路，但也等于坦诚相告了，清算后按程序应该拍卖，估计凭尹家的内部关系在还没进入拍卖裁定前就优先买下了它。
　　“我说呢，一进这屋子就感觉有种异国情调呢！”陈骐环顾道。
　　“中俄合璧，走，里面还有更绝的呢！”尹世豪举起伸着拇指的拳头向后指了指。
　　陈骐只知道内环路一圈，凡是大门紧闭的四合院都是富豪宅邸，没想到部分宅子主人还跨越国界。
　　随着尹公子进入三进院，整个庭院竟然被改造成了一个半露天游泳池，池子上方有一圈玻璃平台，将地面上游泳池围合了起来。
　　由于这一带院落大多只有一层，站在上面可以平视周边四合院的瓦顶，不过一眼望去并非一片平整，也有那么几处院落同样有二层，估计也是如这尹氏庭院一样改造架高过的私人宅邸，或是凉台或是茶座，都很雅致。
　　陈骐头一次站在这个视角看成片的老北京四合院，别看高度只有三四米，可感官绝爽，城市高楼大厦里站再高也无法呈现出这等风情。
　　唉，这要是在这儿开家饮品店……可惜，只能站这儿看一会儿，他想。
　　游泳池上的二层玻璃走廊与下个院子相连，可以直接进入四进院加盖的二层房间。
　　这间房看起来像个小型影院，正中有台十分高端的硕大平板电视，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电视前摆着四只像飞行座椅一样的单人沙发。
　　那些沙发底座是活动装置，连着粗电线，一看就是电子游戏用的带力回馈功能的高级玩意儿。
　　除了配套的游戏手柄，每只动感沙发旁还挂着一具造型科幻的半盔式眼罩。
　　陈骐以前在一次科技展上见过，这可是当时的科技前沿产品，好像叫什么VR虚拟现实。
　　尹世豪指了指屋外的泳池，又拿起一只VR头盔，打趣道：“这大凉天儿的就不请你们游泳吹风晒太阳了，来玩儿玩儿zhei个吧，超级爽！”
　　然后他让两人坐在沙发上，教给二人VR眼罩的佩戴和使用方法，又拿起遥控器打开大屏幕上开始选节目。
　　一边选着一边嘀咕：“先来个不恐怖的开开胃！”
　　他选了一个叫《夺宝奇兵》的条目后，戴上头盔喊道：“坐稳扶好，咱们上路喽！”
　　随着环绕立体声响起，座椅也摇摆起来……陈骐通过眼罩内的屏幕看到自己仿佛坐在一只小矿车里，在一个近乎真实的幽深矿洞内的悬空轨道上疯狂滑行……怪不得叫《夺宝奇兵》，这还真就是那部电影里的场景再创版！
　　VR眼罩提供的视觉效果真是绝了，立体且深远，配合着音效和动感沙发的摇摆和震动，让人身临其境。
　　这让陈骐不禁想起那个被挂在高楼外的夜晚，心想那若也是一场虚拟现实该多好……
　　视觉、听觉，以及力反馈沙发带来的体感再真实，也不会让人心声畏惧，因为在接纳这些信号刺激前就已明确它们都是假的。
　　可冒险爬高楼外墙，无论从视觉上还是心理上，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冲击，还有体力耗尽时的疲惫和畏惧，让他一直对此心有余悸。
　　可按照那条神秘的指示，必须在不久后的那个夜晚再去一次，为了搞清真相他必须克服上一次的恐惧。
　　至于真相如何，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不得而知，像极了现在眼罩里这块高清屏幕给他营造的幽深矿洞……
　　对陈骐来说，那不是一个虚拟洞穴，而是一种对于不可把控之事的未知感觉。
　　好在不一会儿，VR眼罩内的视觉之旅结束了，尹公子那喜气洋洋的声音又来了：“两位，怎么样，爽不？这可是现在最先进的个人娱乐设备了！”
　　“真棒！身临其境啊！”陈骐感叹道。
　　“尹哥，看得我魂儿都颠儿了，其它更刺激的都是什么，我还想看！”小帅哥儿兴奋地说。
　　“别急！哥这就给你找！”尹公子边说边用遥控器点屏幕菜单。
　　陈骐听他这么说，以为这小帅哥儿是尹世豪的表弟堂弟之类的，反正不是亲弟，因为尹氏集团掌门人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可接下来尹公子的举动却把陈骐看得瞠目结舌，只见尹公子选完菜单，走到小帅哥儿旁边，俯下身子搂着他的肩膀，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宝贝儿你自己先玩儿，我现在得让这位陈哥汇报一下工作进度，一会儿哥来陪你啊。”
　　陈骐坐在旁边听得此言，瞬间脑瓜顶发麻，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
　　尹公子若是像往常搂着个美女，用这种语气说这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这他妈跟个男的唠这套，还一点儿都不避讳他这个旁人，这可让他尴尬极了。
　　陈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平时地铁上大街上也见识过男男和女女，可让他吃惊的是尹公子上个月还带着小慧到处转悠，就算喜新厌旧换人，也不能连取向都换了吧！
　　可再一想，人家自己都不尴尬，我在这尴尬个什么劲？
　　有钱人玩儿花活不挺常见么，又没像有的富二代那样违法作恶欺负老百姓，他自己寻欢作乐也没碍着谁。
　　得，我把该干的事干好，挣我该挣的钱，他玩儿花样与我何干？
　　陈骐站起来，把刚才想好的工作报告又捋了捋，准备一会儿正八摆跟尹公子汇报一番。
　　尹世豪直起身，一边往屋外走，一边打了个响指，朝他说：“走，咱们边走边说。”
　　出了屋子，尹世豪没站住的意思，往二层狭窄回廊的边缘走去，陈骐只好跟在他后面说着，也不知他有没有认真听。
　　回廊边缘有个小旋转楼梯，通往一层，只见尹公子来到一层正房前，一边开门一边对他说：“行，进度我了解了，哪天过去看看，到时候儿咱们再细聊。”
　　开了门后他说：“来！先参观参观这间屋子！”
　　陈骐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刚跟他说了个大概就被打住了，貌似听得很敷衍，好像领他下来就为了看这里。
　　不过他既然让参观，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参观吧，看看到底这里面都有什么。
　　陈骐进去一看，屋子里放着好几排大货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类机械零件，他看出来有些部件是战斗机上拆解下来的，比如陀螺仪、导航仪之类，更多的是不知做什么用途的稀奇古怪零件，甚至还有一颗拆除了外壳和战斗部的小型导弹。
　　陈骐也不知这些东西来路，半拍马屁半蒙着问尹世豪：“尹总，您这收藏……真是不同凡响！”
　　“咳，都是那老毛子留下的，我找专业人员看过，全是各国退役的战机战车坦克上拆下来的，真不理解那家伙收藏这些干嘛。”
　　“唔，可能战斗民族的富豪趣味特别吧。”
　　“我对这些破烂儿没兴趣，留着还挺占地方儿，”尹世豪接着道，“不过嘛……我倒有个想法，明年北京有个国际艺术展，我想把这些东西利用利用，做个大型装置，把它们的价值升华一下，你看可行不？”
　　“如果是静态装置，光用焊接就可以，如果动态装置估计够呛，太重了……”
　　“只做静态造型，总体创意我都想好了，”尹公子又说，“我本想过两天找你们来看看，今儿正好咱们碰着了，那就直说了，我想请你们用这里的零件把装置细节设计一下，然后租个场地帮我把它做出来，怎么样，这活儿接不？”
　　“那太好了，尹总，”陈骐想不到尹世豪还有这种艺术追求，“哪天我们去您公司，想做什么装置造型咱们详细沟通！”
　　“行，你们先忙手头儿的事，忙完了咱们坐一起一块儿聊。”
　　“好，那谢谢尹总信任，”陈骐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您中午还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唉~唉~唉，急什么，还没转完呐，”尹世豪又攥着拳头竖着拇指朝厢房那边指了指，“跟我去跨院儿看看！”
　　“啊，还有跨院儿？”陈骐看这五进院子，在什刹海这地方已经很牛了，没想到还没完。
　　“后院儿厨房就不去了，跟我看看挨着街的西跨院儿去。”
　　于是他跟着尹公子从游廊绕过西厢房，厢房是卧室，倒没什么特别。
　　通过一道月亮门，进入了西跨院儿，它比正院儿稍窄，但五进的格局一个不少。
　　陈骐随尹世豪从第四进院儿往前面的第一进院子走，也不做工作汇报了，边走边聊着各类艺术展。
　　这个跨院儿从第三进开始全是两层，装修风格和正院二层一样是玻璃加木材，看来整洁雅致。
　　走在上面的视线很开阔，向东北方望去，钟楼和鼓楼似仙阁一样，矗立在低平的四合院群落之中。
　　尹世豪站在陈骐旁边，迎着风，叉着腰，眯着眼看着远处，突然问：“你本来是过来替别人看店铺，是吧？”
　　陈骐一愣，没想到他问这个，答道：“嗯，是的。”
　　“面积多大？租金多少？”
　　“二十平左右，一个月五万。”
　　“操，真他妈黑！”
　　“是啊，贵点儿。”
　　“你觉得这小跨院儿怎么样？”说完他在木地板上跺了跺脚。
　　“非常好！”
　　“回去跟你那朋友商量一下，要是看得上，租金五万！”
　　陈骐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迟疑地问：“尹总，您说的是……什么租金五万？”
　　尹世豪用手向后面点着，“一、二、三，这临街西跨院前三进一起打包儿，年租五万！”
　　陈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好按他自己理解问道：“尹总，您是说这三间跨院儿，每月五万，一年起租？”
　　“不是，是一年五万！”
　　“尹……尹总，您……您这……是不是开玩笑？”陈骐有点儿蒙，更没法相信了。
　　尹世豪转向他，严肃道：“我从不拿钱开玩笑——不管多少，所以我既没说错，你也没听错。”
　　“尹总，这……这也太……难以置信了。”本来陈骐想说离谱，可看样子他确实是认真的。
　　“嗯，要租的话明上午去公司一趟，你自己来，签合同只对你一人，”尹世豪干脆地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拍些照片回去。”
　　说完他攥着拳头举起左手腕，看了一眼戴在手腕内侧的白水鬼——表的位置虽娘，但看表动作倒不娘。
　　看过表后他径直向后面走去，边走边回头说：“拍完你自己从正门出去就行，甭打招呼了，我也不送了。”
　　“那行……那……谢谢尹总关照啊！”陈骐还没缓过神来，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匆匆答谢。
　　院子顶上就剩下陈骐自己，他想着刚才和尹公子的对话，确定自己没做梦，也没幻听。
　　他下到一层，也没顾上细看，匆匆拍了几张室内照片。
　　接着回到正院，见尹公子他们还没出来，也不便打扰，只好揣着这一肚子疑问先行告退。
　　路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客观说他和尹公子并无交集，也谈不上交情，充其量只能算间接认识，就算尹世豪有钱、仗义、做事心血来潮，可也犯不着对他这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如此慷慨大方呀！
　　陈骐明白自己的斤两，人不能拿着关系当能耐。
　　近来给尹世豪做事，主创是丁海升，他不过是在技术制作阶段出了力而已，一线城市各行各业高手那么多，找谁做不是做？并不具备不可替代性。
　　不过是他运气好，和海升关系铁，海升又结识了尹世豪，才有了今天这等好事突如其来轮到他。
　　可陈骐不明白的是，他究竟何德何能，又有多大潜在的对等价值，以至于尹世豪肯把这么一块位置理想的天价院子，几乎是免费地租给了他？
　　就算尹公子别出心裁又想参加艺术展，请他们帮忙拿那些稀有昂贵的废旧零件制作大型装置，也不值得用这么优厚的条件拉拢吧。
　　出了什刹海来到鼓楼大街，快到中午了，他也饿了，就进了家老字号要了碗卤煮。
　　正在等饭时，他从窗户看到尹公子那辆保时捷轰鸣着从外边大街经过，车子右边仍坐着那位长相帅气的奶油小生。
　　他看着尹公子的车走远，忽然想到了一个当前来看唯一合理的，同时也让他不寒而栗的原因：
　　他！他的下一个目标儿会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