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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洞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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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将临。
茶家新居里,拜了堂将新夫送进新房后便是热闹的喜筵。
别看此番嫁娶新妇只是独身一个,既无高堂亦无姐妹,来的朋友竟也毫不逊色。沐府的主人,药庄的少东,甚至城中第一艳伎将离也都是堂上贵客,最后连县令家也遣人送了贺仪过来。虽说东西是寻常得很,但是只看那个傅字便有了不同寻常的意思。
席间,茶扶着满脸春色的将离出了正堂,走到园子里。
“觉得怎么样?”茶扶着将离,担心地看着他,“喝酒跟喝水一样……”
将离一出来就清醒了很多。灯笼下,满身都是酒气的他一双凤眼却是异常清亮,“那些酒算什么,我平日哪里喝得少过了。”
明白他在里面的醉态有一半是装出来的,茶好歹放下些心,不由就笑他,“我这是成亲,她们灌我酒也是该的。你这么替我挡着,不怕明儿就有谣传说你恋慕不成,借酒浇愁?”
“你这个没良心的。”将离瞪她一眼,“我好心好意为了你,你倒反说这些话来笑我。”说着,做势要去捏她的脸,却到底是喝多了,脚下一个踉跄人就朝前扑。
茶也没有多想,一侧身子挡在他面前,皱眉道,“书房里有软榻,你先去躺一会。”
“不……用。”将离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努力想要站稳却觉得一阵阵地发晕,索性在她身上靠会,“我在这里坐会就行,你先去吧。”
“我先扶你去书房,再到前面去……”
“你傻了?”她话还没说完,将离突然抬头瞪了她一眼,手指也戳上她额头,“这会再去前面做什么?我好容易把你拉出来的,去新房啊!”才一离了她,他又摇晃起来。
茶见他醉醺醺的却仍是念着她不由好笑,索性揽住他,“知道了。我先送你躺下就去。”
“茶……”醉醺醺的美人拉住她,突然伸手轻搂了一下,“恭喜。”
带着酒味的气息稍纵即逝,茶抬头看着将离。虽然满面醉色,一双眼睛却是真实诚恳,通透得连水晶都不如。
他为她高兴,因为她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夫郎。
“嗯,谢谢。”不自觉地微笑,然后轻轻应声。
新房里,安静一片。
殷薷雅坐在床上,头上蒙着喜帕,有些惴惴地等待着。
正堂那边的笑声闹声他这里也听得见些。他一时高兴她朋友多,一时又担心她会不会酒喝多了伤身子。默念着等下要做的事,摸到手底下喜被的被面时又想起前几日的事,脸上不禁又红了起来。
干坐久了也是无趣得很。横竖房里只他一个人,再想到从今天起这里才是他的家,殷薷雅不由就轻轻掀起喜帕的一角,偷看起四周来。
案头一对喜烛烧得正旺,桌上是酒壶和一对杯子。房中虽然不甚明亮,但是一应家具都是新制,收拾得干净整齐。
殷薷雅一路慢慢看着,慢慢就看到了窗下的柜子上。
窗外,不远处有两个人影。
似乎是……茶?
殷薷雅不由自主地下了床,走到窗边。
茶不是一个人,她怀里还揽着一个。
才看清的瞬间,殷薷雅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慌,不由地就抓住前襟的衣服,连喜帕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不会的……
也许只是扶一下……
他告诉自己,只是心虚得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她揽住的那人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然后抬头起头。
“轰”地一下,殷薷雅只觉得什么重物狠狠撞上胸口,眼前顿时一黑。
那是……
将离。
他看到,茶没有拒绝。
他看到,茶对着他微笑。
刹那间,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手支撑在窗框上,他几乎就要滑坐到地上。
“不……”
他不该站在窗边……
他不该看到这个。
他没有看到……
殷薷雅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喜帕,然后一步一挪地走到床边,坐下。
他什么都没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门响了一声。殷薷雅听到有个人进来了。
本该雀跃期待的心情,此刻不知去到哪里。他下意识地咬紧自己的嘴唇,手指狠狠抓住自己的衣服,拼命让自己不要动。
“薷雅。”那人站在他面前,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有她声音里的愉悦。
但是她的愉悦,是为了他,还是……“他”?
尖尖的指甲刺进手掌,似乎只有这样痛才能让他觉得好受些,才能不要胡思乱想。
她掀开盖在他头上的喜帕。
“薷雅……”他知道茶看着自己,怔愣了好一会才轻叹似的唤了他的名字。
只是他依旧低着头,没有动也没有作声。
“忘了这个。”茶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桌边倒了两杯酒过来,然后一杯递到殷薷雅面前。
殷薷雅看着面前的酒杯。
她刚才和那个人一起喝了多少酒……
“薷雅?”见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茶不由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殷薷雅怔愣了半晌,终于才接了过来,然后慢慢凑到唇边,一口饮尽。
好难喝……
甚少饮酒的殷薷雅不由皱起眉。
“不喜欢酒?”茶轻笑,“不过这杯合卺酒是非喝不可的。”
温软的声音,还有浅暖的笑。
都该是属于他的。
但是她却先给另外一个人,在他成亲的当天。
从刚才到进来之后,这一段时间她和谁,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只要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一阵阵地痛。
茶在他身边坐下,轻叹似的唤他的名字,“薷雅……”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惶惑与伤心太过清晰,茶一愣,脸上轻暖的表情慢慢消散了干净。
“怎么了?”她轻声问。
这叫他怎么说?
问她,为什么你和将离在一起,为什么你会抱着他?
问她……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他问不出来。
殷薷雅紧咬了嘴唇低下头去。
“薷雅,到底……”茶倾过身子来,一手贴在他腰上,一手抬起他下巴。
他一震,只觉得浑身僵硬。
也许是他的抗拒太过明显,她慢慢放开他,然后看着他,“薷雅,到底怎么了?”她的声音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茶站起来,“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她的声音轻了几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殷薷雅慢慢抬起头。他第一次看见茶脸上,竟然也会有如此冷肃的表情。她微眯了眼,一双从来都是和风轻暖的眼睛里隐隐有怒气在凝聚。
他不由自主地一颤。那声“不是”在喉咙里滚来滚去,竟然就是说不出口。
茶看着这样子的殷薷雅,好半晌才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后,她无力地说:“你今天也累了,早些休息。”然后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她走了……
她竟然走了……
殷薷雅看着轻轻合上的房门,不知不觉眼中的泪水滴落下来。
一滴,又一滴。
在红色的喜被上画上暗红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