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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拯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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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雨冲刷着白日里的暑气,屋檐上的雨水汇聚成水帘,又带走了地上因为高低不平而形成的水坑里的水,汇聚成小溪流,淹没了丰南的塑料小凉鞋。
她手上攥着一张褶皱的十块钱和一个酒瓶子。
继父让她出去打酒,顺便带一条鲜美的大肥鱼。
出门前继父用厨房的砧板跟她比划,要半块砧板那么大的鱼。
丰南带了自己那把伞杆上的漆都有些脱落的小破伞,冒着大雨出了门。
大雨把纤弱的落叶尽数冲刷下来,那些落叶越积越多,随着水流来到了小镇的下水口,眼见就要把下水孔堵住。
老旧的小镇的排水工程向来做的不好,丰南弯下腰捡了那堆落叶就要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
她刚刚一打开垃圾桶的盖子,就对上了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她吓的差点叫出来。
那人支起垃圾桶的一角盖沿,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留着个寸头,半边头上用剃出道“Z”字闪电,眼里带点丛灌中小兽的警惕。
那垃圾桶里的人忙把手指放在嘴边,提醒他小声点。
丰南点点头,乖巧的不说话。
只是她不明白,下着大雨的夜里,街道上几乎已经空无一人了,为什么有人会躲在垃圾桶里。
“喂,小姑娘!”
丰南听到巷子口有人叫她,垃圾桶里的人迅速蹲下。
丰南转过身子,只见两个身形高大的人朝她走过来。
一个脸上有一道极其丑陋的疤痕,另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根钢管,那钢管在黑夜里反射着路口倾斜的路灯,显出他们的人影,面目狰狞。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孩,十四五岁的模样,剃了个寸头。”疤痕男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脑袋,“这儿,剃了个Z的样式。”
丰南脑袋里闪过刚刚那个垃圾桶里面的人,他的侧边脑袋好像就有这么一个符号。
那拿着钢管的男人见丰南有些犹豫,当下觉得她有些嫌疑,拿出手中的钢管抵着她的下巴,“你是不是见过,他在哪?”
那钢管的一头有些尖锐,丰南的下巴被抵的生疼。
蹲在垃圾桶里的人微微打开了一条缝,这个角度刚刚能看到小姑娘的侧脸。
她吓得把伞丢了,连连后退到角落了,脸上全是惊恐之色,眼里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甩着脑袋,“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我只是路过看到流浪猫。”
她哭的真切。
那疤痕男用手拦下钢管男,“算了,一个小姑娘,我们快到处找找,有这会子跟她纠缠的功夫说不定那小子就跑了。”
两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快步离去了。
丰南赶紧走过来把垃圾桶打开。
雨变小了,她这才真正看清垃圾桶里面的人的样子。
灯光下,他从垃圾桶里面一个翻身跳出来,半身坐在一旁的石堆上,用手掸着身上的菜叶子。
他留着一个很短的寸头,侧边脑袋上有刚刚那两个人说的那个“Z”,鼻梁上贴着一个裸黄色的创口贴,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痞帅之气。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弹弓,从地上捡了颗石头,微微侧头半闭着一只眼,拉弓瞄准。
“咻”的一发弹弓,一旁的易拉罐立刻瘪了。
他收了弹弓,掸了掸手,“谢了。”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雨飘飘落落地还在下,丰南跑上去跟上他,在他后面说,“他们为什么追你?”
前头的少年停下,忽然笑了。
丰南愣了愣,想,他笑起来的声音,真好听。
跟她身边那些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的声音不一样,他的声音有老旧收音机深夜电台那个读听众来信的男播音低沉的味道。
眼前的少年转过身来,开始大量眼前这个姑娘。
瘦小,孱弱,左不过十岁不到的年纪。
他从口袋里掏出条口香糖,脱了糖衣嚼在嘴里,半耷拉着眼皮,一边眉半挑着,“小孩,别多管闲事。”
丰南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跟往日模样不太一样的男人就这样真实地坐在她面前,她恍如隔世。
如果当初她没有多管闲事,是不是就没有今日的场景了。
她到底有没有真正地走进过他心里。
段绅蛮力地把丰南往前扯,近乎要把她扔到段程也脚边,“程也,这个问题,你不应该犹豫。”
他指着宋一凝和丰南,“这两个,你选一个,叔叔送你,还有一个,叔叔送外面的朋友。”
宋一凝来之前就注意到了,外面人声鼎沸,男男女女都奔放浪荡。
这样的聚会,来玩和消遣的,都是酒色之徒。
对于段绅送出去的【礼物】,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宋一凝连滚带爬来到段程也身边,她往日甜美的脸上尽是害怕之色,她抱着段程也的脚,眼里惊恐之清晰可见,她几乎是半哭着说,“程也,救我,我是艺人,我不能去那种地方,去了我的名声就毁了,我是明星啊,我再红一点,就能上一线了。”
宋一凝拼命摇着头,眼里全是祈求之色,“我不能去啊。”
段程也只觉得心中有些烦躁,宋一凝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聒噪不堪。
段绅低着头,摘了左手边那颗小手指头的义肢,露出半截已经快退化的残肢,他重复道,“还用犹豫?”
段程也把脚轻轻挪开,他咽了咽口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的不那么沙哑。
他打着火机,那蓝色的火焰有一下每一下地在光影里跳动。
他开了口,“不必犹豫,真身都在这里了,我要这替身干什么。”
宋一凝松了一口气,软趴趴地瘫坐在地上。
段绅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拿过来一堆股权转让合同协议,扔在桌子上,“签了字,股权给我,宋一凝归你。”
“至于这个人——”
段绅指了指丰南,“带她去外面。”
丰南被两个人架走,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段程也的脸,只是出门的一瞬间,段程也拿笔的手中那颗远山痣,刺痛了她的眼。
曾今他用这只手,教她拿起那半个酒瓶子,狠狠地扎进那些人的手背。
那个时候,丰南就留意到了,他的手掌心有一颗红痣。
正是因为这颗红痣,虽当年只是匆忙相见又断然而别,加之这十年岁月轮转,音容笑貌都发生改变。
但是丰南才仍能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少年。
她试图问过段程也,从前的事情他还记不记得。
只是全前南城的人都知道,段氏集团的大少爷,十五岁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十三岁的丰南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出神。
过了许久,她才拿起伞,继续往前走。
雨又开始下,巷子口又黑又窄。
丰南有点害怕走这条路,麻子他们经常在这一块出没。
但是这是去小卖铺的必经之路,今天下大雨,丰南估摸着他们不会出现了,才大着胆子往这走。
谁知,墨菲定律却很玄学地在这时印证。
迎面却撞上了麻子身边的狗蛋,狗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往屋里叫人,“麻子,快出来,瞧瞧这是谁来了!”
丰南往后退了退,把手心里的十块钱攥紧,她死死地盯着屋后的那个人。
等到那歪脖子树后面的低矮房里出现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尖嘴猴腮流里流气的人的时候,丰南趁机把手里的伞丢过去,撒开了腿跑。
她没命地往前跑着,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心跳逐渐加快。
往日买早饭的钱可以被抢,买颜料画笔的钱可以被抢,但今天这十块钱,绝对不可以被抢。
巷子出口就在前方,她差一点就要够到了。
巷子口的灯光却被一个肥硕的身影挡住,狗蛋抄了近道过来堵。
丰南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束缚住,那尖嘴猴腮的麻子已经追了上来,他抓着丰南的长头发,使劲往里拖。
“还跑,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跑一次我打你一次,你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麻子拧着丰南的耳朵把她拽到了屋檐下。
丰南被她拽的生疼,手里拿着的啤酒瓶掉在了地上,慌乱中被她踢到了瓶身,乒铃乓啷的在夜里巷子口回荡。
“还给那酒鬼打酒呢,有钱喝酒没钱还债啊。”狗蛋捡起瓶子,在手里掂量着,肥硕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满脸横笑。
“麻子,老赖皮让这小妞去打酒,这小妞身上肯定有钱。”
麻子啐了口痰,直接上手,“哪呢,哥哥来摸摸。”
丰南攥紧了手心,猩红的眼睛瞪着麻子,她拼命往角落里蜷缩。
慌乱之中,她看到她手边,有一块尖锐的石头。
那一刻,她想捡起来,砸他们个脑浆迸.裂。
可是,她不敢。
往常遇到麻子,只要自己手上有点钱,她都全数给了他,毕竟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她也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总想着躲着,离的远一些,这些人渣就能少找她麻烦。
只是今天这十块钱,她说什么也不能给。
“还挺犟。”麻子一开始只想吓唬吓唬她,这会真被她负隅顽抗的样子激怒了。
他抓了旁边的啤酒瓶就要朝丰南脸上砸去。
丰南认命地闭着眼。
却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玻璃破碎了的声音,紧接着的是麻子“啊哟”一声的惨叫。
丰南睁开眼睛,却看见麻子抱着自己的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那本该在他手上的玻璃瓶碎了一地,只剩下半个瓶口折射这路面昏黄的灯光。
丰南抬头,巷子口那道灯光下,站了一个少年,他半靠在墙上,手上还保持着拿弹弓的动作,半张脸隐在黑暗里。
看到丰南看过来,他才微微抬了抬头,信步走了过来,一只脚直接踩在了麻子手上。
麻子被踩的哇哇大叫,奈何刚刚手腕被发足了力道的石子打中使不出力气来。
那狗蛋本就是个孬种怂货,见往日冲在前头的麻子落了下风,在一旁一口气都不敢喘。
丰南见刚刚藏在垃圾桶里的少年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他的头上是伴随着光落下的细雨,他的脚下是欺软怕硬霸凌弱小的蛆虫。
他微微弯下腰,笑的张扬又不屑,“你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你?”
他放开脚下的麻子,对着狗蛋嘲弄:“小孩,今天哥哥教你以恶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