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番外一 荆棘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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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是现实，其余是回忆
*是玻璃渣
太宰捡到芥川的时候芥川眼里只有一簇矮荆棘，长在一点点贫瘠的土地上，那一点点的生气周围是浓稠的黑暗，一副随时要被淹没的样子。他把那件黑色风衣给芥川披上，向平静下来的那个小小的孩子伸手，那个孩子的手迟疑着最终擦过他的指尖握住了他的袖口。
太宰挑眉带着几分出乎意料的兴味地低头，对上了一片蓬勃生长的黑色荆棘地——只是眨眼间就破开所有黑暗扩散开来，枝丫触及落地的瞬间长出新的荆棘——他甚至在某些枝条的末梢看见了细小的花苞。
【“真漂亮啊，那个孩子的眼睛。”白皙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金黄色液体里的冰块，太宰仿佛又看见了那双黑色的眼睛。坐在他旁边的黑色长发扎成低马尾的青年摇晃着自己手上的酒杯没有说话。
酒吧昏黄的灯光无法照亮所有店内的摆设，人们在模糊闪烁的彩色圆斑里低声交谈，玻璃制的容器边沿反射出不断变化的光，容器里的溶液也是彩色的，或大或小的气泡上升抵达液面后碎裂，发出细小的微薄声音。
——在这彩色的世界里，太宰看见那个只有黑白两色的孩子握住了他的衣角。】
1.
芥川刚跟着太宰到黑手党的时候瘦瘦小小，清秀的五官，发梢泛白的鬓发，纤细的手指捂着嘴轻轻地咳的时候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他身上披着太宰过于宽大的黑风衣，一只手握着太宰的衣袖不放一只手牵着银——银因为周围的目光瑟缩着不敢离开自己的兄长，他的眼睛却清清亮亮的、在一片沉静里蛰伏了一只凶兽。
“太宰君，”尾崎红叶打理好这一对兄妹，在太宰领着芥川离开时叫住他想要说什么时对上太宰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愣了愣最终只半蹲下身对着一同侧身的芥川露出一个微笑说：“我会照顾好你的妹妹的。”那个孩子放开太宰的衣角对着自己鞠躬表示感谢，然后沉默地跟着太宰离开。
那个孩子的眼神……看上去什么都知道一样啊。
……
几天后
“嘭！”黑色的人影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到墙壁上，然后传来一串剧烈的咳嗽声。太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冷着一张脸迅速计算了一下芥川现在的状态后平淡开口：“芥川君，站起来，继续。”
裹着黑风衣的少年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一只手捂着嘴，指缝间全是鲜血。他的脸上也是青青紫紫，灰尘、血迹和汗水混在一起裹了他全身。少年狼狈得像是在泥水里打滚的野犬，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薄薄一层黑褐色火焰在那片荆棘地下燃烧，荆棘上的花苞艰难而坚定地生长，让人不由得期待花开的样子。
太宰轻易地消除掉袭来的黑兽，然后一拳揍在芥川没有防备的腹部，他的声音里混着冰：“太慢了，太弱了，继续。”
训练结束后，芥川在太宰话音落下的瞬间精神一放松直接晕了过去，太宰看着少年疲惫的还未长成的眉眼眼神是少有的温柔，他将少年拦腰抱起走了出去。
迅速成长起来吧芥川君，然后，来到我的身边。
2.
【“芥川君有一个习惯，他遇到什么困难但是又开不了口的时候，他会握住我的衣角喊我的名字，然后保持沉默。
“当然，在他可以单独出任务过后这个习惯被他改了很多，慢慢地他越来越少找我，我曾经遗憾过，但是我更为此而欣喜，在我离开之前。”】
……
太宰叛逃的前几天芥川保持着算得上是异样的沉默。太宰离开的当天晚上他恰好去交任务，他在被白织灯照得明晃晃的执务室里看着太宰黑色的背影走远。他伸手，然后喊太宰先生——这是妄想，他逼着自己站在原地，伸展开的指尖勾住了一点太宰的衣角——以一种会被忽视的力度握了一下又松开，他在晃得人几乎落泪的灯光里嘴唇嗡动，“太宰先生……”，理所当然的除了他没有人听见。
那天晚上稍晚一些的时候芥川被中也拖出去喝酒，他们都是心知肚明太宰决定离开的人。
“但是芥川你的话，其实是可以跟上去的不是吗？”为什么不和太宰一起离开呢？
“在下是太宰先生的拖累。”芥川说这话时眼神平静，他是自心底这样认为着，“在下既不如中也先生强大，也不如太宰先生聪慧，在太宰先生之后所要面对的情况里，在下只会拖累太宰先生。与其如此让太宰先生陷入危机……”他没有再说下去。
中也看着对面的孩子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还是一个孩子啊，他这样想着。
“虽然你可能不想从我这里听到这句话，但是芥川，你已经很努力了。”
对面的孩子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眨了眨眼，几秒钟后很缓慢地露出一点笑意。
“中也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呐。”他这样说着，黑色的眼睛折射着酒吧的灯光，那一片黑色的荆棘地突然就绮丽起来。
中也突然明白太宰一直把这个孩子护在身边的原因了。
3.
【 “芥川君眼里的荆棘地之前有开过一次花。
“很细碎、很小的白花，在那些黑瘦的枝条上开成一串，花瓣看上去十分孱弱，却在翻涌的火海上招展，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喜悦。
“——真实的，少有的喜悦。
“但是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是怎样消失的。”】
……
在被港口黑手党抓住的时候，太宰看见过那一片白色的花海。当时芥川一个人面对着他像是想要知道些什么，然后被他激怒，在他们两人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下，太宰看见了那片白色的花海在黑褐色的火海上开得灿烂。是十分美丽的景色，他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景色。
然后他说：“我的新部下可比你能干多了。”
然后他在白鲸上让敦扔下对讲机，在最后一秒掐断它。
芥川君会很伤心吧？他这样想着。
在黄昏的海边，他拍着芥川的肩膀说“变得很强大了啊”，他看见芥川露出像是每一次握住他衣角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倒了下去。
他没有伸手接住。
所以他没有发现那片荆棘上开出的花在火海中燃烧，黑色眼睛里印着的景色是他毫不留恋的和其他人离开的身影，和裹着黄昏金色的他的笑容，曾经从来没有展露的笑容。
……太宰先生，既然在下已经足够强大了，那您可不可以让在下跟在您身边？
芥川咽下了自己的话，和之前的每一次指尖勾住太宰衣角又松开一样，他闭上眼，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个有着晃眼白织灯的执务室，听见了太宰的回答。
——清脆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芥川握住自己身上黑风衣的衣角，感觉胸口的伤很疼，永远不会愈合的疼。
4.
那之后，芥川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会和中岛敦幼稚地争吵，会在太宰面前表现出自己冲动的一面，会藏起自己的情绪保持面无表情的神情，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太宰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那片荆棘地已经一片荒芜，没有丝毫生气，黑褐色的火焰包裹在黑色的枝干上向上延伸出去，像是一把把利剑。
他后来单独约芥川出来见面，看见那个青年在自己对面坐下，黑色的眼睛沉静得似乎看透一切，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心脏闷闷的疼，脸上却扬起了笑。
5.
【“芥川君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明白我未尽的话语，理解我的处境，知道什么时候去想什么时候不去想。他这一生唯一的执着，都只给了太宰治——站在名为太宰治的人身边是他的执念，他最后也死在了他的执念上。”】
……
芥川从不觉得自己聪明，但其实他只是对于太宰治这个人给予了太多的注意所以忽视了身边而已。所以当他放弃走向太宰治身边选择隐瞒着一步步后退时，四周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动作。
就像没有人知道每一次太宰离开前他的指尖都会勾住太宰的衣角又放开，每一次他低头嘴唇开合无声的喊太宰先生，每一次夜晚他在床上角落蜷缩着坐着握住自己身上黑色风衣衣角盯着透进来的一线月光一直看到天明。
没有人知道，即使是唯一得以窥见一点轮廓的中岛敦也不知道。
而太宰，他被芥川绑在他袖子上的线骗了。
【“芥川君有答应过我啊，`不会离开太宰先生`什么的，然后一直握住我的衣袖，从来没有放开过……”】
但是在白鲸之后，芥川松开了手，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单薄的线——太宰从来不会反手牵住芥川的手——他也不需要，他晃晃手臂，芥川就跟了上来，所以他没有发现离他越来越远的芥川独自一人在黑暗里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地沉静而清亮。
6.
白鲸之后太宰再见芥川有很多次都是因为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的合作，芥川裹着黑色风衣独自一人站在一旁像是远离了这个世界，眼神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但是偶尔遇上芥川恰好休假他也会答应太宰的邀请在某个甜品店品尝甜品，他会在某些地方露出些微的笑意，会因为太宰调戏的话语脸红，甚至会板着严肃的脸一本正经的反驳太宰的某些话，他眼睛里那些荆棘上的火焰一点点的被压下，然后重新长出花苞，看上去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直到那一天，太宰终于反手打算牵住那个孩子的手拉他到自己身边的那天，他没有等到芥川接电话的声音，反而在没多久之后接到了中也的电话。
——芥川死了。
——你走之后芥川就一直有清理那些伺机报复你的组织，之前受你打击的组织的残党他处理了大部分，最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一口气把一直没有完全处理干净的三个组织处理了。
——他最后问出来似乎和前两天我们刚打败的组织有点关系，你知道他的性子，他一个人就过去了。
太宰挂断电话后回头，看见离自己很远的黑色土地上躺着半张沾了血的领巾，白色的线一头系在他袖口，一头浸了鲜血沉在黑暗里。
【 “芥川君，是个小骗子啊……”
为什么没有看见呢，那个孩子藏在所有黑暗平静里哭泣的样子；为什么没有发觉呢，那个孩子用黑色掩饰的伤痕累累的全部，明明，最应该看见的啊……】
7.
【 太宰站在黑暗里，他面前是再也支撑不住倒下的裹着一身鲜血、灰尘和汗水的芥川。
这次我没有办法抱起你了啊，小骗子，太宰想着，他在心底针扎一样的疼痛里叹息，无论难过还是难受都说出来啊，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我一直都在啊，不会离开你的啊……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太宰看见黑暗里那个芥川的虚影迟疑着伸出染血的手，然后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衣角——像是握住什么追逐一生终于得到的东西，他嘴唇开合无声的喊着“太宰先生”，黑暗里无人应答，他却像是看见自己期望的答案一样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芥川眼睛在那一刻突然亮了起来，黑色的荆棘上那些细小的花苞一边舒展叶片开成白色的细小的花一边在黑褐色的火焰里燃烧毁灭，他微笑着阖眼沉入黑暗，手上依然死死握着太宰的那片衣角。】
8.
【 太宰曾见过那些小孩子撒娇，在路上看见什么想要的就扯住身边大人的衣角小声喊着“爸爸”或“妈妈”，脚跟着走眼睛却盯着想要的东西不放。
这种撒娇是给大人留有余地的，若你不理他选择忽视，他盯着盯着走过了就明白了大人的意思，他会暗地里伤心着但他依然会跟上你，甚至在你终于低头问他有什么事的时候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岔开话题不想打扰你前进的脚步。
这种孩子一般都会被夸奖说懂事，但是所有大人都不明白，所有的懂事都不过是暗地里也不服气过的妥协，那些孩子怕被丢下、被抛弃，所以所有的嚎哭着诉说的话语都被藏在了黑暗里。
芥川不曾被任何人说过懂事，但他怕被丢下，被名为太宰治的人丢下。并且在他心中，他已经被丢下了，做这件事的还是名为太宰治的人，所以他把所有越藏越深，藏到一个连太宰治都找不到的地方，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被抛弃了？
太宰终于蹲下身，指尖摩挲过芥川的鬓角，他开口说，我在这里，不会抛下你的。
芥川却已经沉入那片虚无的黑暗里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一 荆棘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