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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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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珊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间有人说话,又听不清在说什么,想坐起身来,又觉着浑身困乏,懒得动换,便侧身一手撑床问,“晚霞,怎么了?”
晚霞忙打了帘子进来,“格格,您这刚回宫,怎么不多睡会儿呢?”桐珊以眼神询问她,晚霞撇嘴,道:“皇后娘娘刚才差人过来说让您过去坐坐,多日不见想念您。”
桐珊见晚霞神态颇有不耐,觉得有趣,来了精神,起身盘腿坐好,笑道:“那你们在外间嘀咕什么呢?”
晚霞自桌边倒了杯蜜水递给她,眼睛又往东宫方向扫去,语气更加不忿,“格格,虽说宫里封锁消息,可却也瞒不住咱们丽景轩的奴才,您这一走,差点,差点……”刚要说出口,却又觉得不吉利,谁料桐珊却接口道:“差点没命不是?”
“呸呸呸,格格您就不能说点吉祥话么?难为奴婢们可为您日夜担心着。”
桐珊听她语中又委屈又责怪,心头一暖,“好了好了,晚霞姐姐,我开个玩笑嘛,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说着,更是一头扑在了晚霞怀里。
晚霞见此,心中亦是一热,就要掉下眼泪来,继续说:“您这刚回来,满身的伤,皇上都说要您好好歇着,免了一切请安呢。奴婢对云雀说您正睡着,晚些自会过去请安。那云雀却颐指气使,阴阳怪调的,以为她是……”
桐珊笑笑,“好了,我都明白。”见晚霞不解,又道:“晚霞,我走着一遭,真是明白了好多。你放心吧,以后我绝不会再委屈着自己了。”桐珊握起晚霞的手,眼中尽是信任。“是孙嬷嬷把云雀打发走了吧?”晚霞点头,桐珊便让晚霞将窗子打开,去忙活了。
复又侧卧而眠,却再没了困意,她便眯眼向外望去。午后时分,暖意袭来,束束金光自窗外泻下,摇晃着树影,淡淡果香飘入,便知是晚霞在外做果盘。好舒服呀,她伸展开双臂,深呼一口气。心情没来由的好,许是玄烨让梁九功递过话来,晚上自会过来探她。
他忙,她知道。她可以等。不过,她要给他一个特殊的见面。
换过衣裳,便往皇后宫中走去。赫舍里正歇在榻子上,听到通报,缓缓坐起。她面带倦色,似是不大舒服。桐珊请过安后,赫舍里指了指身旁的塌子,让她坐在另一头。
赫舍里正了正身子,歉然说道:“妹妹,真是对不住。你刚回来,却要你过到坤宁宫来。本宫今日实在头胀,要不早就过去看你了。”
桐珊赶忙道:“娘娘哪儿来的话儿呢?可折煞桐珊了。娘娘千金之躯,本就该我向您请安的。烦劳娘娘惦记。
赫舍里点点头,似是心中安慰,“你这一路可是受委屈了。本宫代皇上和公主谢谢你了。”说着,竟要一拜。桐珊吓了一跳,赶忙扶住赫舍里,“娘娘万万使不得。事出过急,换做谁都会为了大清考虑的。”
赫舍里闻言笑笑,点头道:“怪不得皇上看重妹妹。果然是玲珑剔透。”她对云雀点点头,云雀奉上托盘,递给了桐珊,赫舍里对桐珊道:“一路颠簸艰辛,又遇上那等事情,身上免不了会落下些瘀伤。这金创玉容散,还是先帝赐给本宫玛法的,对瘀伤疤痕有奇效。”
桐珊推辞,“娘娘,这药太贵重了。况且我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也擦过药了,不妨事的。”
云雀将药瓶塞到了桐珊手中,“格格,您不知道,娘娘这些时日真是担心得不得了,老是念叨着格格,生怕您有个闪失,您被劫那头两日,娘娘夜不能眠。您就算是为了娘娘的苦心,也要收下呀。”
桐珊知她所言未必有几分真,却只得道:“如此,桐珊便谢过娘娘关怀。”
退出了坤宁宫,桐珊便往慈宁宫去请安。太皇太后见了她仍是淡淡的,只问了几句便不再说话。倒是太后见她无恙,真真哭了出来,“你姑姑把你托付给哀家,现在却反叫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哀家真是愧对孝康姐姐。”
桐珊看着仁宪太后,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做了太后,她一生未曾得到过丈夫的真心,青葱年华在她脸上已无痕迹,留下的是淡淡的平和,若说对自己,也确实是偏疼的。想着姑姑走后,阖宫上下对自己的态度已是大不如前,若是没有太后的照拂,怕也和寄人篱下差不多了。此时见太后如此动容,桐珊也是激动万分,将头倚在太后怀里,太后道:“好孩子,往后你便也叫哀家一声姑姑,可好,以后任谁也不能把你欺负了去。”
桐珊动容跪倒,冲着仁宪太后行了大礼,“谢姑姑。”
快要回到丽景轩时,迎面却遇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赫舍里·平韵今日穿了葱绿色的旗装,上绣大粉牡丹,旗头上插了两朵火红的芍药,两侧垂下同色流苏,正颐指气使的冲她走来。光论样貌,平韵只及得上皇后三分,气质更是差得远。桐珊看她的样子,滑稽的直想笑。
桐珊慢悠悠走上前去,并不打算搭理她,平韵却大刺刺拦住了她的去路,桐珊无奈,故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立住并不开口。
平韵见桐珊竟然面露嘲讽之意,更是来气。“哟,这不是佟家格格么。听闻你大难不死,真是可惜啊可惜。”
桐珊摆了大大的笑脸给平韵,“是啊,真是难为你这般担忧我,抱歉啊抱歉,又让你失望了。”
平韵惊奇桐珊的态度,以往碰面她总是不答话,见着自己甚至去绕路走,今儿个如何变了模样?不禁重新打量桐珊,除了眼神比以前更亮,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我姐姐竟把金创玉容散给了你,哼,你也配。”
晚霞在桐珊身后,已是气得不行,平日里各宫众人因平韵的身份总是低声下气,今日竟大庭广众下受她侮辱,刚要出言,便被桐珊拦下。桐珊围着平韵转了一圈,最后在平韵面前站定,平韵不知所以,发愣的看着她,只听桐珊道:“我配不配我不知道。我只知这金创玉容散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她认为我配我便配,怎么,你难不成是要和皇后娘娘唱反调?”
见平韵双目圆瞪,呼吸加重,桐珊很是满意,“天气这么好,我劝妹妹你呀,是多该去御花园转转,我看这一月未见,妹妹你倒是圆润了不少,说不定那蜜蜂都能被妹妹头上的红花招来呢。”
平韵气急,她竟敢讽刺自己,“佟佳,你别以为你有皇上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话还没完,便被桐珊抢了话头,“你是想说皇上不明是非?”
“你……你……”平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你,你”了起来,“我,我什么我呀?火气这样大,吃几个雪梨败火吧。”
说完,头也不回便把平韵撂在了原地。
申时,玄烨自乾清宫走向丽景轩。本是凉快的天气,梁九功却出了汗,跟在玄烨旁边连跑带颠。玄烨睨了他一眼,“出息!”更是加快了脚下步子,急的梁九功呼哧带喘。
未入丽景轩,便闻到了浓浓的桂花香甜,让人心生欢喜。玄烨想起儿时与桐珊一起在景仁宫殿前玩耍。金秋时节,两株桂树花开枝头,簇簇饱满,金桂灿灿,银桂皑皑。风过拂面,令人神清气爽。他下了学,便可见桐珊扎着两把小抓髻在树下踢毽子,口中念念,“五十八,五十九……”一个不留心,毽子踢飞,冲上树梢再俯落下来,溅起飞花漫天,婆娑起舞,她便在树下嘻嘻直笑,“三哥哥,快来闻闻,好香好香呢!”
玄烨黑亮深沉的眸子中蕴出无限温暖,柔和如夜空中的淡淡星辰。她就在殿中,他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心下柔和一片。
殿前竟无人值守。他并不奇怪,那秋千还在微微荡着,定是她的鬼主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笑着摇摇头,迈步进了院子。内殿竟也没人,奴才们也都不见了。梁九功知他不喜通传,便“咳,咳……”的清嗓子。还是没人!
“皇上,格格是在跟咱们捉迷藏呢吧?”
“你在这看着,朕自己进去找她。”桌上还放着吃食,可现在他却也猜不到她去了哪里。
他并不着急,慢慢走进了内间,帐子高挑,鹅黄色的轻纱垂下,梦境般轻盈,床上并没有人。倒是一旁的妆台上,她惯用的竹篦子静静躺在铜镜一旁,他拾起来,轻抚篦齿,便又想起儿时好奇,非要给她梳头,惹得她尖叫连连。他抬眼,但见铜镜中自己一身明黄玄袍,英姿勃发,此刻却惟愿旁边得一知心人,能让他放下九五至尊,愿为她执笔画眉。
忽闻桂香阵阵,夹着莲藕的清香,他侧首,原是她笑语嫣然站在身旁,见他望她,方把盘子撂下,他伸手一带,腰便被他环握,玄烨笑问:“去哪里了?”
两人靠的太近,桐珊倚在他肩头,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龙涎香,低语道:“去给你做吃的呀。”
他嗤笑,将她环得更紧,“几时学会做菜了?”他的呼吸萦绕在耳畔,烧的她脸红彤。
夕阳透着窗棂落在青砖地上,映得二人的影子你侬我侬。她抽出身子,“此时学会的。”
他捏捏她的脸蛋,顿觉一片柔滑,“瞎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