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开落任东风（孝懿皇后佟佳氏）》崔欣

38、第三十八章 玄烨哥哥

　　阿白走了，桐珊虽然早已有此预料，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无法接受。阿白近日来不再怎么吃东西，越来越唾睡，走几步就要趴下歇着，眼睛也不怎么睁开了。这天一早，竟然只看了看桐珊，便沉沉地闭上了眼。

　　闭上眼，便想起小时候与她一同在御花园里追蝴蝶儿的阿白……被二哥骗过一次有便记了仇的阿白……喜欢看她荡秋千，摇着小脑袋晃着大尾巴的阿白……每次回宫都要蹿上她身上来的阿白……吃鱼汤拌饭时脑袋都钻进盆中的阿白……再江南没有亲人，陪伴她身边的阿白……

　　桐珊抱着不再醒来的阿白，坐到了外面的秋千上，眼泪吧嗒嗒地往下掉，任凭晚霞和孙嬷嬷怎么劝她，还是一动不动。在这深宫之内，她在这里多少个日夜，阿白便赔了她多少个日夜。小风一吹，树叶簌簌摇曳，以往，阿白都会支起脑袋看看声音的出处。

　　“格格，到园子里葬了阿白吧。”晚霞抹着眼泪道。

　　桐珊像听不见似的，依旧一言不发，手上还抚着阿白。却听外面通报裕亲王到，晚霞等人赶紧行礼。

　　福全本是一腔兴奋，今儿个母妃留他午膳，便得了空到丽景轩来。他的心思太皇太后、太后已是都知晓的，他便也大了胆子来找她。自那日她跑出庆丰楼，已是数日有余，她却没给自己捎个信儿，不知她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

　　晚霞匆匆给他行了礼，悄声告之，“王爷，阿白去了，格格正难受着，饭都没吃，您来得正好，劝劝吧。”

　　福全听罢有些懊恼，自己来得这样不巧？走了过去，却不知如何安慰，“妹妹，别难过了，” 又吩咐晚霞煮些粥来，“好歹吃一口，权当陪陪二哥，可好？”

　　桐珊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关切自己，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

　　福全见她依旧眼泪如珠，慌了神，“妹妹，别哭。” 全怪他平时不善言谈，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不知如何安慰她呢？罢了，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妹妹，二哥，二哥看你难过，恨不得替你疼。你莫要再哭了，二哥心疼。”

　　桐珊心下烦乱，本是已难过至极，二哥偏有这个时候，“二哥，我，我……”想要挣出手俩，却被他抓得更紧，正此时，忽听外面又通报皇上驾到。

　　福全显然不愿松手，这一幕正被大跨步而来的玄烨看到。福全无奈，只得大千行礼，“福全给皇上请安。” 桐珊见此也只能起身福身，抽泣得厉害，话也说不清楚。

　　玄烨本是听小弓子说格格哭了一天，稍微忙完手头的事儿马上来看她，进了院子却看见二哥握着她手，心底莫名一股怒气，又是不能发作，“二哥来了。起吧。” 他走到桐珊身边，隔开了福全，伸手接过了阿白，“桐珊，三哥哥带你去个地方，那儿曾经是阿白最喜欢的地方。”

　　桐珊抬眼，阿白最喜欢的？来不及想其他，便跟了上去。走出了十几步，玄烨方才回头，貌似不经意道：“二哥放心，先回了吧，朕来陪她。”

　　福全本是想要跟去，却见桐珊没有回头，挫败感袭击而来，只望着她的方向，才发现玄烨的眼神里略带了些敌意，呵，原来，皇上也是存了心的，不禁握紧了拳头。

　　玄烨又摒退了所有人，只有他和她。桐珊跟在他后面，觉着仿似是回到了小时候，他在前面带路，她随着他一直走……对，那时候还有阿白，跟着一起。如今，阿白去了，只剩了他和她。想到这儿，她停下脚步，他依然是他，许是那午后的阳光太过耀眼，刺得她无法睁开，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成河，竟然有这么久，这么久了……

　　玄烨感觉身后的脚步没再跟上，转身去看，却见她蹲在不远处，不停抖动着肩膀。他低头看看阿白，心里也是难受的，这是她送他的狗儿，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就在了的小狗。

　　“桐珊，到三哥哥这儿来。马上就到了。”

　　桐珊抬起头，她现在只有他了。起身走向他，以为他会等她，谁知他也迈开了步子，她不得不紧跟上去。

　　再抬头，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景仁宫——她最初的记忆之门。心头浮起一丝温暖，还是三哥哥懂她，露出了久违的笑颜，“阿白最是喜欢这儿的木芙蓉，一天能变三个颜色。”

　　两人又走进了里院，玄烨道，“这么多年，朕一直让宫人们照看着额娘这儿，一点儿不曾变过。” 说着，他又走到旁边西北角的侧间，桐珊跟上去，“这儿是阿白最开始住的地方呢。”

　　玄烨指着地上已经陈旧的小窝，“你看，这还是你给阿白带进宫的。”

　　桐珊捡起来，可不，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在这儿，“三哥哥，谢谢你。” 说着，便拿着走出了屋。

　　玄烨抱着阿白跟上，只要她能满意，怎样都好。

　　两个人在那棵芙蓉树下挖了坑，把阿白放了进去，桐珊嘴里念叨着，“阿白，你小时候最喜欢在这儿玩儿了，后来姑姑去了，也不方便再带你过来，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我给你拾来了你小时候的东西，到那边也就不孤单了。以后，我和三哥哥会常来看你的。也会带金子银子来看你。”

　　芙蓉未至花期，只出了几个嫩芽，桐珊抬头看看又继续道：“等过些日子，芙蓉就开了，你就能天天看着了。旁边儿还有小秋千……”

　　玄烨把土往下撒去，眼看就再看不见阿白，玄烨将最后一把土捧给了她，“送它最后一程吧。”

　　桐珊接过土，慢慢撒了下去，待手中的土撒净，又是落了泪，玄烨也觉着鼻子尖发酸，这景仁宫，是他的家。他搂过桐珊，倚在他怀里，静静地拍着她。

　　桐珊唤他，“三哥哥，你说阿白会记得咱们么？”

　　玄烨微低头，看着偎在他怀里的桐珊，如一只小猫般安静，“会的。” 她点点头，似是回答他，又似是回答自己，“嗯。” 玄烨低声道：“桐珊，以后就叫我玄烨吧。”

　　她抬了抬头，撞进他乌黑的瞳仁中，心似是更软了，不疑有他，可“玄烨”二字刚出口，便觉着不好意思，她从未叫过他的名字，只得在后面又加了“哥哥”。

　　“玄烨哥哥，” 这一声玄烨听着却已是欢喜，只觉着与她的心又更近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