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狂》齐*

30、三十、伊藤英明

　　有人惊慌失措跑进来通风报信的时候，碰巧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刚刚结束，我疲惫不堪得感觉一闭眼就能死过去！可那个工作人员语无伦次的话于我就仿佛被雷劈个正着，一下子死而复生且精神抖擞！
　　“打、打、打起来了！导演！你、你快去看看……”他喘气都喘成结巴了，可见是一路疾奔过来的。
　　“谁打起来了？说清楚！”泷田导演不满地嚷嚷。
　　“是、是真田先生和野村先生！”
　　“什么？！”这回是我和泷田导演一起吼了出来。
　　弄清楚了地点，我顾不得其他，像火车头似的带头呼啸而去，即使穿着戏服，我的百米速度依然不是一般人可以追得上的。
　　当然，我的脑子早已混乱成了一锅粥。
　　发生了什么事？！先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严重到要拳脚相向了呢？！打起来了……怎么打？万斋先生跟真田前辈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没头脑？！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啊……可别出什么意外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辆装满粥的火车头心急火燎地赶到事发地点，还没来得及看清形势，就被一声声暴喝夹杂着棍棒交击的噼啪声吓了个肝胆俱裂！
　　这是在决斗么？？！！
　　排练室内，一黑一白两条人影，手持竹剑，肃眉冷目，一派凝重。时而交错，时而对峙，时而喝吼，时而进退，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正在上演。
　　只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场双方气势同样惊人的竞技中，谁主攻，谁主守，谁的杀气更重，谁的武技更稳。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闻讯赶来的泷田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
　　可室内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异样，专心致志地对决着，肃然认真的姿态和专注对手的眼神，均让人不敢惊扰。
　　谁也不敢出声，谁也不敢劝阻，眼球被吸引进了室内，胆子却出门逃命去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万斋先生气势凌厉的样子。上一次是在医院，他坚持要回东京的时候，我以为那种眼神如刀浑身上下冒着寒气的万斋先生已经是他气势逼人的极致。
　　可一见眼前的情形，我的汗比上次来得更快更多也更冷。
　　光是他的眼神，就非同往常。若说之前是刀锋般犀利，令人心惊胆颤，那此刻便是雷电般霹雳，可怕得仿佛整个人都被惊悚笼罩着。尤其是一剑劈下去的时候，眸中精光暴起，飞闪四溅，瞬间能将人眼杀了去！
　　反观真田前辈，亦是一脸沉肃，凝神专注，然而与万斋先生不同的是，他身上弥漫的并不是浓郁逼人的杀气，而是一种内敛平和的气韵，却不容小觑，反生出磅礴大气之感，虽然身处守势，但依旧从容不迫，冲淡潇洒，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们大气不敢出，暴睁着眼，死死盯着这一黑一白两个人，汗流得愈发凶狠。
　　问题是，他们这算是在打架么……
　　也不知就这样僵硬地看了多久，只知道那两把竹剑都没有缓下来的迹象，可还是没有人敢出声阻止，直到一个我们都不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
　　惊起回头，这才发现我们旁边竟还站着两个陌生人，此时此刻正盯着室内拍手鼓掌。
　　那两个缠斗到几乎忘我的人终于意识到这里不只有他们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时收手停步，只不过扫向我们的眼里，意外之余似乎还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有一刻尴尬的静默。
　　里面的人似乎没有意向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什么在外面。
　　“打扰到各位了吗？”终于，还是真田前辈先开了口。
　　他脸上的汗像开了水龙头一直滴下来。他身后那位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白色的衬衫几乎全贴在了身上。
　　“我很抱歉。”这句却是两人异口同声。
　　一抬眼，两人的目光瞬间碰撞在一起。
　　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他们相视之下，居然倏地笑了，仿佛方才散发出的几乎令我们窒息的浓郁杀气只是我们的错觉……只不过，一个笑得豪迈之外俱是温厚之意，另一个则是狡黠之余还多了几分邪气。
　　当然，也的确让导演和剧组的人顿时松了口气，而且宽心的同时还有些腿软。
　　“早知道两个都这么厉害……我该把《阴阳师》拍成魔幻武侠片……”泷田导演的话中不难听出自嘲的意思。
　　我一抹脸，手上是绝不比他俩少一分一毫的盐份和水份。
　　“两位是在切磋技艺么？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呀！”拍手叫好的那人笑眯眯着径自走了进去，跟真田前辈和万斋先生寒暄起来。
　　“两位好，我是藤泽……”
　　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听不见。不是他们说得太小声，而是我的注意力没法集中到那地方。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念叨着一句话：不是打架……不是打架……不是打架……
　　感觉自己混混沌沌的，连万斋先生什么时候站到我面前的也不清楚。
　　“英！英！”
　　他疑惑着在我眼前晃着手掌。
　　看着他的脸，我顿时一口气吐了出来，身子一松，整个人朝他的身上压了过去，嘴里依然重复着那四个字：“不是打架……”
　　真是太好了……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没有生病，所以，我不是昏倒。
　　我是……睡着了。= =
　　据说我就那样死死挂在万斋先生身上睡得完全就像一具死尸，怎么叫怎么摇都弄不醒，如果不是鼾声如雷，他们就打算直接抛尸去太平间了。
　　我、我、我只是太累了……这一惊一诧过后，当然就毫无牵挂直挺挺地睡过去了，只是没想到是抱着他……
　　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从此以后剧组的任何人一见我必先咧嘴闷笑，然后，才能正常跟我说话。
　　而本来就对我要笑不笑的他，就彻底抛却了他的伪装，往往一见我就笑得明眸善睐，笑得春风化雨，笑得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