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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如墨的黑暗笼罩着白逸,他站在天台上,距离护栏只有几步之遥,原本完整的护栏不知道被谁破坏了,缺了一角,正好在他的前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黑暗中的微光只能让他看清楚周边一米左右的场景。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再往前五六步,他就会掉下去。
他不能动,只是呆呆站立在那里,头也不能动,只有眼睛可以转动。思维很清晰,皮肤还有感知,入秋的夜很冷,他的手臂和双腿都裸-露在空气中,冷空气灌入他的裤衩和白背心,浸湿他的每一寸肌肤。
鼻腔里还充斥这一股奇异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有点像是雨后青苔的气味,又像是泥土的气味。
这是梦吗?
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后,失去知觉。
白逸猛地睁开眼睛,如鱼跃出水面一般从床上跳起来,柔软的床垫让他脚一崴,差点跌下床去,床沿边上软趴趴的冒出一个蓝色三角棉布料被角。
白逸坐下,抓住那三角布料,将蓝色空调被从地上拖回床上。
原来被子掉地上了,难怪那么冷……
白逸搓了搓手臂,将昨夜那不好的梦境驱逐出脑海。
洗漱,上班,下班,加班,回家,洗漱,睡觉。
临睡前,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境,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
巧合而已,谁还不会做个噩梦了?
自己并不特别。
估计是最近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做个噩梦都疑神疑鬼吧。
白逸自我安慰之后觉得自己有点好笑,都什么年代什么岁数了,还怕做噩梦。
只是想起昨夜梦里那真实的冰凉空气,鼻腔里泛起的气味,又感诡异。
白逸只好想想当初被男朋友甩掉的事,对方说他总是加班,所以坚持不下去了。
想想又不得不感慨作为社畜,身不由己。
那点儿小恐惧,刹那间就被现实的压力击溃。
区区噩梦,能比房贷可怕?
白逸怀着感慨命运论不得公道的心惆怅睡去。
-
黑暗再一次将他笼罩。
和第一次相差无几的景色,一样的动弹不得。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逸挣扎着想动,身体却像是被另一个人掌控了一样,他只能无力的呐喊。
这还真比房贷可怕。
房贷好歹有个盼头,可是这样的情况,他却只能接受来自未知的掌控。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一秒就发现自己里护栏更近了一步!
差别很细微,但他昨天无聊盯着看了一晚上,自然对距离了解很透彻,而现在距离缩短了!
如果一直缩短下去,他会掉下去!
白逸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然而并没有,他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无论他的精神多么紧张,他的身体还是静默无声的站着,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开始尝试掌控自己的身体,动手,或动脚,哪怕能动一下都行。
但他的身体还是静静站立着。
动一下啊!
给我动!
他内心疯狂怒吼着。
四下一片寂静,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听到那怒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像是被困在这副躯壳里的游魂,只能绝望地看着他站立在那里。
时间变得难熬起来,每一秒都在灼烧着他,焦虑,恐惧和绝望齐齐涌上心头,但他却只能无力的站着。
一开始他慌乱,慌乱没用之后,他就开始暴怒了起来,脑子里滑过无数的问候语,但依然没用,反抗的激情和无力的愤怒全都被消耗殆尽。
最后,他只能开始数123456……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又一次惊醒。
他立马跳下了床,不顾空气冰冷,互动着自己的四肢。
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几乎让他喜极而泣,但恐惧依然缠绕在他心头,那股无望的冰冷仿佛就在眼前,他来不及多品尝这份失而复得的愉快,连忙带上钱、衣服、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冲出了屋子,一路穿过大街小巷,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下。
“开个房间。”
“您好,要单人房还是双人房?普通间还是豪华间?”
前台看着他的表情带着一点怯意,但他没发现,只是急促地说:“标间,快点!”
“哦,好、好的……”前台手忙脚乱给他开了个房间,收钱之后递给他房卡,手才伸到一半,就被他一把夺过房卡,她的手颤了下,脸上带着错愕,但他已经转身就去了电梯那边,她只好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老板来的时候,小声说:“有个客人很奇怪,就很紧张的样子,身体还一直在抖,脸还特别青白,就像是……嗯……感觉像是毒虫。”
“别瞎说。”老板说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你注意一点,要是他情况不对,带人上去了,找你买吸管之类的,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说着前台看了一下时间,准备换班。
-
熟悉的黑暗再一次将白逸笼罩。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的情绪都木了。
他注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距离护栏又近了一步,这样的梦再来个四五次,他就会掉下去。
掉下去的话会怎么样?
会死吗?
他习惯性的试着去动,依然动不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无法求助,什么都做不了,还要硬生生熬一个晚上等天亮,就很无聊。
无聊之下他开始瞎想。
他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关于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时的慌张和恐惧,当时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感觉全世界都变成了敌人,他害怕被人知道,感觉被人知道的话,自己说不定会死——虽然会怎么死这一点没有准确的概念。
总之,就是觉得会很糟糕。
后来上了大学,遇到了一些同好,就像是有雷达一般,在茫茫人海里,他们遇到了,然后认出了对方也是自己人。
同类多起来之后,他渐渐接受了自己,但还是不敢说给别人听。
但欲-望是无法克制的,他开始恋爱了,开始和人同居……
然后很正常的分手,再恋爱,再分手……
只有一点没有变,直到现在他没告诉父母自己是同性恋的事。
如果可以不再做这个梦,他一定要飞奔回家和父母说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比起这个诡异的梦境,向父母宣布自己是同性恋,不过是小事。
别说是父母了,所有他认识的人都知道也无所谓。
这该死的梦境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
白逸猛地从床上坐起,呆了一会儿,只觉得疲惫。
出于习惯,他去洗漱,换衣服,拿上东西打算先去上班再说。
出了门,他看了一下时间,才发现今天是周六,休息日。
他在一家小公司上班,业务不是那么忙,基本的法定假期都能享受到。
既然周末……补眠?
算了,想想梦里的情况,他就觉得遍体生寒。
白逸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楼,打算去吃饭,路过前台,他发现前台妹子表情有点诡异,就像是看到鬼一样。
他就看了她一眼,她就抖了一下,撇过头去。
白逸忍不住皱眉,转身朝她走去。
发现他的动作,她抖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举起手,手掌对着他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闭嘴!”白逸被她吵得头疼。
前台一颤,闭上了嘴弱弱看着他。
“你怕什么?”白逸这才问。
她看了他一会儿,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你梦游。”
白逸一顿,他以前可没这毛病。
“晚上就我一个人值班,你梦游走出来喊了也没反应……真的挺恐怖的。”前台说着说着倒是冷静了不少,至少眼前的人是可以交流的。
“就昨天我刚换班,你突然下来了,看上去很奇怪,我就喊了你两声,你也没反应。早上你回来的时候,还是那种……就像是电影里没有了魂魄的那种人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怕,你能理解的吧?”前台说,“我刚刚就是一时慌张,以为你还梦游呢,你别和我老板说。”
白逸没有理会她,而是站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突然大笑出来。
前台吓得又是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他。
白逸笑了一会儿,转身上楼去拿了自己的东西,下来办退房手续的时候,看前台在打电话,说了“毒”之类的字眼,他也没在意,办了退房手续立马跑了。
“……啊,他刚刚退房了……还报警吗?”前台问电话那头的老板。
“那算了,别惹事。”老板说,“你让保洁阿姨上去收拾一下,别留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
反正不管在哪里,都会在入睡之后到天台那边去,那还不如回家。
白逸有点认床。
晚上九点半,他的朋友来到他家里。
“来,把我绑上。”他给了朋友一团尼龙绳。
朋友:“( ̄△ ̄;)……”
“把我绑在床上。”他又补充了一句。
“玩这么大,别了吧……”朋友默默后退。
白逸一顿,意识到他是误会了,连忙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总之你先把我绑上,晚上你也别睡觉,如果我起来的话就拦住我,绝对不能让我出这个门!”
之前他以为是梦的时候,还有一丝侥幸,觉得等自己掉下去了,这个梦就结束了。
得知自己是梦游走过去的,他第一反应是接收这些信息,然后意识到自己不走上去就行了!
于是狂喜。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惊悚了,如果自己是本人上了天台,那等到掉下去的时候,那就是身体一起掉下去,必死无疑!
这就让他意识到这确实是个必死的梦境,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必须想个办法规避。
“什么啊?你还梦游?”朋友好奇问。
“我最近梦游就会上天台,我怕自己会掉下去。”白逸说,“不行,你一个人可能不够,我还得再喊几个人来。”
十点半。
白逸被绑在床上,连动一下都难,床边几个朋友在喝酒打牌,虽然很吵,但连日来都没睡好的他还是困顿到可以无视掉所有的声音,特别是有朋友在他也安心了不少。
这样吵闹的声音,都开始让他觉得亲切了,不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他已经站在了天台上,黑暗静寂,凉凉的空气灌入他的衣袖。
距离护栏,还有两步。
为什么啊啊啊啊!!!
白逸要疯了。
不管多么绝望,多想怒吼,发泄,他也只能一动不动的站着。
绝望中,他想起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的未来,想到自己关于人生的幻想。
如果过两天就会死掉,最想要什么呢?
想活着。
不管以什么方式活着都无所谓,想活下去。
报警吧,明天去报警吧,不管警察信不信。
不信的话,只好犯罪了!
在监狱里,总不能还会跑到这里来吧?
这样的想法,让白逸稍微安心了一些。
次日醒来,他看到自己的朋友七歪八倒的睡在地上,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酒撒了一地他们都没发现。
白逸没有喊他们起来的心思,连滚带爬出了门,直奔派出所。
-
白逸语无伦次地和民警说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说的时候浑身都在抖,口水都快喷出去了,眼眶已经红了都,加之他脸色发青,黑眼圈很重,民警让他去抽血验一下是不是吸-毒了。
“我没有吸-毒啊!不是这个问题!”白逸气得要死。
“行行行。”民警安抚他,“来,你先喝杯水,不要害怕,我们就是走一下程序,这样吧,你喝完水我们和你去一趟医院,你不要着急,可能只是因为压力太大了。”
不多时,来了几个特警,显然是民警认为他现在的心态很不稳定,很可能会暴起伤人。
“我没病啊!!!”白逸直接气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给民警看的一愣。
白逸也知道这样的事一般人也不会相信,但他真的不想回去了,也不想去天台。
他突然端起水杯泼了眼前的民警一脸,然后抄起椅子就要砸他。
不出意外的,在五秒内被待命的特警给制服了。
被拷上的时候他高兴哭了。
警察叔叔们觉得他果然是有病,并表示民警处理的很好。
白逸为的就是被拷上,谁都知道,袭警是要被抓的,而且很可能还没袭到警察,自己就先被制服了。
因此他选择袭警,真去对一般人下手他也下不了手。
红旗下长大的孩子,真干不出什么坏事来。
-
白逸看着熟悉的天台,佛了。
距离掉下去,只有一步之遥。
他绝望了。
大概逃不掉了。
他在绝望之下,反而激生出几分愤怒来,如烈火燎原一般燃烧他的每一寸神经。
瞧不起人是吗?
与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弄死,不如自己去死!
他想朝前冲,惊讶的发现真的冲了出去,这是第一次他能动!
希望又猛然滋生。
只是一步之差实在太短,他只是朝前冲了一下,就有一只脚踩空,另外一直脚倒还在屋檐处,但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悬空的失重感让他的大脑空白了一下,随后他掉落下去,他看到眼前隐约有着什么东西,来不及细想,对生的渴望让他的身体先一步抓到了那东西。
硬硬的,他的指甲在上面划过。
“咔嚓——”
他感到这样的声音,来自他那断裂的指甲。
痛楚从指间涌上他的心头,这一刹那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似上天垂怜他一般,给了他一个自救的机会,他有了动的权利来做最后一搏。
不就是痛吗?
比死可怕吗?
他的胸腔涌出一股无畏来,手指上的痛苦都麻木了起来。
只是失重感可不受他心理的控制,他的身体在空中挥舞,抓住了那根柱子,或者说,一棵树。
他闻到了血腥味和树木的气味。
感谢绿化。
他这时候其实浑身都很疼,他是摔在树上再翻滚下去的,只是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树干,如此滑落下去的速度也很急促,落地的时候,他的身体甚至弹起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腰可能断了……
呼吸带着灼烧感,浑身都痛,分不清哪里更疼。
但好歹起了缓冲作用,他没死。
只是意识逐渐消失……
昏迷前他只有一个想法。
找到我,快点来个人找到我,送我去医院……
-
次日一早,警方发现抓住的吸-毒预备役消失,他们全都陷入了不明昏睡,立马找到了他家,却在楼下看到了他。
他躺在一颗树的旁边,经过初步检查,他因为肋骨断裂,刺穿肺部,导致气胸没有及时治疗而死亡。
而他应该是从天台掉下来的,上面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最终结果判定为自杀。
不久后,这栋楼被封锁,原因是这栋楼的材质有问题,可能会塌陷。
而楼本身并不介意。
它已经得到了心仪的猎物。
梗来自俺cp的梦。
她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做梦小鬼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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