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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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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之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他看了眼时间,4:12。
乾和之的眼睛很酸,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起床了,上次买的猪骨还在冰箱里,早一点起床开始煮的话说不定今天早上可以给傅闻声做拉面吃。
宿舍很安静,乾和之听到宿舍里来自其他人的呼吸声。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脑袋清醒了一点,哦对了,他不在周密园了,傅闻声把他送到一个叫简明的学校来,叫他在这里好好念书。
乾和之闭上眼睛,眼睛更酸,酸得他忍不住皱眉。他想着猪骨,想着煮三小时够不够,又想着客厅里的向日葵,然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统一的起床广播铃吵醒的。
乾和之的两个室友迷蒙着眼睛开始叠被子,动作机械,像是完全不经大脑的肌肉记忆,只不过这肌肉记忆叠出来的成果就像融化的豆腐块。
乾和之呆坐着看了会儿,认真地辨认室友叠出来的被子形状,顺手摸过手机,看见6:30,人猛地清醒过来,飞快地叠好被子,然后到阳台上把前一晚洗过的新校服换上。
洗脸刷牙,跟着两位室友,和虽然晚起但仍挣扎在迟到线上的一批人,一路小跑到食堂,排队领到一个煮鸡蛋,一碗小米粥,一杯豆浆,还有一块小蛋糕。小米粥有碗盛的,也有纸杯装的,乾和之看见何徽抓了纸杯,也跟着拿了纸杯。
何徽跑在半路,就开始啃包子。
乾和之有样学样,一口下去,肉没吃着,油倒是蹭得满脸都是,搞得乾和之非常郁闷。
跟着沉默但气势磅礴的人群一路你追我赶地冲到教学楼底,乾和之对于结构相似的建筑摸不着头脑,就闷着头紧跟身前的何徽还有卫守司,直直冲上四楼。
要拐进教室时,何徽才惊觉乾和之仍跟着自己,连忙拦住他,指了个方向,“你不在这儿!你在楼下!八班在三楼!和四班一样的位置!右手边有楼梯!”
何徽着急起来,没有控制嗓门儿,乾和之就在他的催促和四班其他人的笑声中出了教室,脚底发飘地下了层楼,向右拐弯,停在第一间教室门口,确认银色金属门牌上刻着的的确是高二八班,才松了口气,探头探脑地进了教室后门。
教室大开着窗,但还是有股味道,像房子久没人住。
里面的学生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有瘫在椅子上的,还有一部分奋笔疾书的。几个学生站在讲台上,拆开新书包装,然后捧着往下分发。碰到在睡觉的,就往课桌里塞,或者直接丢在脚边。
有个发书的男生调皮地把手上的书摆在正在睡觉的人脑袋上,睡着的人烦躁地一扒拉,吼了句“神经啊”,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抱着发书的人一顿搡,把附近的几个课桌椅全部撞乱,直到撞到一个女生的课桌,女生爆发出一句尖锐的“找死啊”,世界才安静下来。
乾和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班主任适时进入八班,眼尖地看见站在教室后方空地,正手足无措的乾和之,向他招了招手。乾和之左右看了看,确认对方在叫自己,才小心翼翼地避开歪歪扭扭的课桌椅,在整个班级的注视下,从夹缝中走上讲台。
班主任温和地笑着,和大家介绍,“这是转来的新同学,叫乾和之,大家欢迎。”说完,她自己带头鼓起掌来。
但台下的掌声并不热烈,反而稀稀拉拉,有气无力,像趿拉着鞋,拖沓走路的声音。他们带着点好奇观察他,这让乾和之感到很紧张。
班主任只让乾和之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然后就指着教室最后一排正中的位置,“你先坐那里吧,我们班是按身高排前后的,你的个子坐到倒数也可以。”
乾和之一声不吭地点头。
班主任说,“去吧。”
乾和之立刻下了讲台,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他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一路追着自己,他最多能做到不走成同手同脚。
乾和之坐到了座位上,连椅子都顾不上擦。有人不再看他了,也有人还在看。乾和之觉得很不自在,他埋头整理起面前堆得高高的课本。
坐在乾和之左手边的男生拖着椅子来和他搭话,问他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怎么这个时候转来。乾和之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只解释说家里人工作变动,所以他就跟着转学到这里来念书。
前排一个瘦小的女生站了起来,抓着一本蓝色的A4纸大小的软本子,在桌沿敲了敲,然后说,“开始收语文作业了啊。”
乾和之左手边的那个男生立刻放弃搭话,怪叫了声,“等我一下!爸爸!”然后立刻回到原位奋笔疾书,手上的笔几乎舞出残影。
女生走一列捞两本,最后才绕到乾和之左手边。到了这会儿,她手上加起来也不过十本左右,但语气却完全不在意,甚至劝起挣扎的男同学来,“刘景啊,你这才写了几页啊,别勉强了,算了吧。”
“不!再等等我!”
其他科目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上午五节课,进门三位老师,商量好了似的,先是严肃地说一遍,“你们班怎么回事儿,作业就交这么几个人,暑假就顾着疯了是不是,放假前我是怎么说的。”然后给新学期的课程开个头,再假装刚好想起似的提上一句,“听说有新同学来啊。”
乾和之像个新奇品种一样,每被问到一次,就要站起来展示一遍,还要被逮着问基础。
乾和之能回答出什么。乾和之磕磕巴巴的,什么也答不出。听到任课老师难掩失望的“算了,你坐下吧。”乾和之觉得自己的脸烫到可以煮鸡蛋。
他后悔之前没有再认真一点学习。
一整个上午,有意无意打量乾和之的目光不少,但只有班长在课间主动走到他桌前正式地自我介绍,“我是八班班长,你要是有问题可以来找我啊。”
还有个别座位离他近的,和他随意地打句招呼。可惜乾和之被老师点名点出了阴影,以至于被人搭话时也产生了一种上课被点名回答问题的错觉,于是整个人显得神经又木讷。
和他搭话的同学看他的反应,往往说不了两句就败了兴致,不是选择懒洋洋地趴回课桌上,就是转头去和别的同学聊天。
令人窒息的氛围持续到中午,第五节下课铃响,乾和之的左邻右舍突然全部醒来,然后疯了一样地往外冲。
乾和之茫然地看着,缩了缩身体,有一丝害怕。
有人被动地跑起来,还不忘嚷嚷,“开学第一天!你们抢什么!暑假在家没饭吃啊!”有人遥远地回应,“今天有炸鸡腿啊傻Ⅰ逼!”
此话一出,大地都开始颤动。
等教室里的人离开得差不多了,乾和之才终于能够安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倒不是他不想早点吃饭,而是他刚才实在找不到可以钻进人群的机会。
不和群体同向出动的蝗虫会被同类蚕食,乾和之在没有被傅闻声逼着开始看书以前曾经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过这个说法。
乾和之刚才就有种贸然起身会被蚕食的感觉。
乾和之起立时,坐在他斜前方的一个高马尾女生也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站起来。两个人的视线无意间对上,乾和之又开始紧张了。
女生却友好地朝他笑笑,连带着那根笔直的马尾轻轻摇晃。她主动和他搭话,问他,“新同学,要不要加入我们佛系吃剩饭玩家公会?”
乾和之一脸茫然。
女生看起来更高兴了,“我叫蒙朝,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