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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逆向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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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
皇帝脸上的表情孤雪太熟悉了，他在镜前折辱宸方时，常常能看到自己这副表情，竟敢有其他人敢觊觎宸方，让他非常不爽。
皇帝猛然惊醒，石桌边的人也闻声抬头，依然是端正严肃的脸，仿佛刚才的春色都是眼花。
皇帝被自己的儿子打断，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之色：“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在金华宫里，跑出来做什么？”
“我来瞧瞧叔公为我做的礼物做好了没有。”孤雪也并不确定护臂是给他的，不过是照着宸方测量了他的手臂猜的。
“你们倒是……”皇帝勾起冷笑，一字一顿，“一见如故。”
这话明显另有含义，宸方登时拉了脸。
皇帝言语间看向孤雪，清隽秀雅的少年，生来一股寡淡孤离，行卧都是如同书中典范般磊落开阔，给人的感觉像是天上未落的雪花，不可相处，不能触碰，像画多过像人，如今在清冷的月光下，更增添了仙凡有别般的意境，世间污秽都不该上前沾染。
皇帝晃神：老九才该当去做神仙，尘世真是玷污了他。
皇帝其实有些畏惧这个儿子，面对这个儿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睡过那么多男男女女，心里有那么多情-欲，太肮脏，就算只是站在他面前也会玷污了他，回回见他总忍不住自惭形秽，拼命涤净心灵。
“别玩得太晚，叫你母亲担心。”皇帝叮嘱了一句便离开了。
孤雪拿起被拦腰截断的那只护臂，通体漆黑，触手生凉，材质轻巧，有玉质的光芒，他在左手腕上比了比，正好卡在玉环上方的位置，就是粗细不太合适：“真的是给我的？”
“嗯，粗细还需再改改。”宸方坐回石桌边。
“我还会长呢。”
宸方笑了笑：“不碍，再改就是。”
宸方继续打磨护臂，孤雪托着腮安静的守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不知不觉竟然开始犯困，不知什么时候低了头枕着手臂，半睡半醒间觉得奇怪：自打在泰山府君手下做事起，一直是007福报模式，从来都没有困过，怎么会困呢？禽兽苏醍这么快就把我榨干了？我这是要死了？
乌云遮了月，视线看不清楚了，宸方才放下护臂，这才发现孤雪睡着了，他轻轻摇摇孤雪：“别在这里睡，回宫去吧。”
孤雪睡得很沉，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
宸方叹了口气，将孤雪抱了起来，朝院门走去，孤雪的头靠在宸方怀里，侧脸贴着宸方的心口，一呼一吸皆是轻淡，宸方在院门前驻足，站了很久，转身将孤雪抱进了自己的住处。
孤雪是被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吵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外头阳光明媚的，他呆呆的坐着，只觉得脚这么搁在床上可真舒服，倒头又趴了回去。
饿到不行才又起来。
金华宫宫人过剩，举手投足都有人接着，无边宫却没有，孤雪踩上鞋，透过半开的门看到院子里多了个火舌肆虐的剑炉，宸方高高束起头发，额间有汗，脱了宽袖外衣，窄袖里衣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精瘦的手臂，胸口的衣领不甚贴服，抬手间能看到锁骨胸口，后背被汗浸了，举着锤子锻剑似的敲打护臂。
孤雪：“？”
到底哪来的剑炉，这玩意也能随身自己带？
宸方专注于锻造，孤雪在他身边绕了三圈喊了十声他都没反应。
孤雪饿坏了，纳闷自己怎么真的像个人了，因为太饿懒得深入思考，绕过烤人的剑炉，唤宫门口的宫人传饭。
饭食送来，宸方无知无觉，宫人觉得惊奇，当着孤雪虽然不敢逾矩抬头，却个个横着眼偷着看。
小兔崽子们以为我看不见？孤雪摔了瓷杯：“看什么看，滚出去！”
孤雪做幽冥地府里脾气最差心肠最毒的鬼王已经习惯了，但宫人不习惯，他们眼里孤雪还是个不声不响好脾气的九皇子，怎么在无边宫里睡了一夜就像变了个人，登时各人心里都生出无数猜测，垂头弓背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慢条斯理的吃了饭，一本满足的孤雪坐着发呆，思考起：我为什么要吃饭？我为什么会犯困？这种哲学问题。
逆向轮回阵，抛去这个名字，这到底是个什么阵法，自己的身体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孤雪对阵法的了解就是“哦，这是个阵法”的程度，认得出，不会画，更不懂其中的变化，在他眼里，这门手艺花哨又没用，一个简单的阵都得画一天，复杂的阵法布置上几年的都有，费那么大劲儿一拳就能给锤碎了，这不是浪费生命吗，不学。
孤雪：万万没想到你在这等着坑我呢。
孤雪将视线投到宸方身上：呦呵？这不就是个阵法大师吗。
宸方一手符箓惊才绝艳，有天下第一符修的美誉，一张符毁城灭池，两张移山填海，三张撼动天地，符与阵常有贯通，宸方以符结阵的手段也是一绝。
宸方将改好的护臂放在石桌上散热，发现孤雪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灼灼的视线让人不由羞涩，宸方整理了衣服，放下袖子，披上外衣，后知后觉的寒暄：“你起来了。”
我早饭都快消化完了好吗……
“你知道逆向轮回阵吗？”孤雪问。
宸方沉思，摇头：“不曾听闻。逆向轮回？听上去倒像邪术。”
总不会是苏醍自创的吧？他也没这么本……他没这个本事吧？孤雪上下打量起宸方。
宸方被孤雪看得浑身不自在：“如今许多人给阵法乱起名字，那阵法是如何画的你还记得吗？或许在正统记载中它并不叫这名字。”
孤雪提起笔来先画了一个圈，努力回想，又画了一个圈：“……”孤雪愤然扔笔。
吃了偏科的亏！
宸方对着两个圈失笑，孤雪怒瞪，宸方咳了一声：“若是再见到，你能认得出吗？”
“不好说。”
宸方本想说朝真太虚门内有关阵法要术的藏书颇多，或许随他去师门去看一看书籍画册，能认出来究竟是什么阵法，话到嘴边又生出疑惑：“你从何处知晓这个阵法？”
提起这事孤雪就气堵，他这么一个看不起阵法的人最后叫阵法给坑了，这叫什么，现世报？打脸啪啪啪？说出来他不要面子的？
孤雪上一次这么气是因为玉环，宸方猜测这一回大概也是与此有关，霎时面色不虞却也不再追问：“不如你随我去一趟朝真太虚，或许能找到出处。”
拜师拒收，找书可以？
孤雪飞快的点头，一缕头发随着动作滑到脸侧，孤雪抬手掖在耳后。
“转过去，我帮你梳头。”宸方说，“簪子呢？”
孤雪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去的，茫然的摸头顶，视线投向床铺，没动弹。
宸方起身去找，掀开被子抖了抖，确定没卷在被子里，便扔到一边，扫过空无一物的褥子，挪开枕头，找到了那节玉簪。
孤雪现在只是皇子，还是未成年的皇子，出入不自由，出远门要先禀告皇帝获批，孤雪最烦被管制，如今不光被管着，还被管得死死的，他浑身都不痛快。
皇帝盯着孤雪头上那根明显的玉簪和与京中全然不同的束发方式：“你昨日宿在哪里？”
“无边宫。”
这光风霁月的儿子不会叫浪荡的叔父玷污了去吧？皇帝被自己生出的念头哽住了，咳了几声：“你想去朝真太虚拜师？你可要想清楚，修行路苦，虽能延年益寿青春不老，到底不如做个富贵闲人顺心如意。”
“我只是去看一看，有趣再留下，无趣就回来。”
总觉着这儿子多了许多烟火气。皇帝摆摆手：“既然如此，想去就去吧，孤命一队皇城护卫随你同行，你若不想回来，叫他们自行回京就是了，这块令牌你拿去，若是遇上麻烦，执此令牌去各州府衙门，官员军队都随你调遣，要钱要东西都行，唉，我的儿啊——”
皇帝依依不舍的抹了几滴眼泪，大有生离死别以后再也见不到的意味。
“去向你母亲辞行吧。”
“……”我都还没说哪天走！怎么感觉活像是被迫不及待的扫地出门了呢。
昕夫人哭哭啼啼拨了四个宫女两个厨子一个太医随行伺候，又收拾了三大车衣物杂物。出发那一日，王兄王姊齐上阵，百名皇城护卫整装待发，那悲怆的阵仗宛如送出殡。
面对生离死别长相送同款阵势，宸方茫然了：“你到底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想去苍梧山转转。”
“护卫你真要带？”
“不是我要带，是父王一定要给，说是路途遥远不安全。”
“骑马确实遥远。”宸方叹气。
“……你瞧见那辆闪闪发光的马车了吗？”
“…………”
马车之内，宸方将新改好的护臂给孤雪绑上，语气中透着笑意：“怎么觉得你父亲很是嫌弃你，恨不得打发你出门。”
宸方说的是“你父亲”，不是“我侄子”。
孤雪知道宸方于血缘上不亲厚，也知道这不是宸方的问题，是宸方那个混账爹给逼的。
宸方自小住的宫殿原来不叫无边宫，是在宸方十岁的时候宸方的爹亲口给改的，宸方会去苍梧山拜师也是因为后宫中闹出宸方艳冠群芳独得圣宠这种流言才清理门楣般扫出去的，临行前宸方的父亲孤雪的曾祖特意下旨赐宸方名风月，和宫殿名连起来凑了个风月无边，不被人背后嚼烂才怪。
孤雪知道自己是个烂人，但他好歹是个直接不拐弯的，这一位曾祖玩的这手他连看都看不上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