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桑榆非晚

6、零落一身秋

　　一直觉得那该是老上海一般的城市.
　　清清静静的早晨弥漫着蒙蒙的雾气,连天都是白灰灰的,阳光还未穿透层层的云朵.又尖又细的哨声里一群白鸽从阴沉沉的老阁楼上飞起来,扑腾着翅膀低低盘旋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底下有稀稀落落的电车线和早起买菜的女人.而远处西式洋楼的外墙上,大大的自鸣钟响起来,声音穿过暗红的砖,尖尖的塔顶,参差的里弄,在空气里沉沉四散,厚重而悠长.
　　城市还浸在梦里,一条浑浊的江水慢慢流过去.
　　所以当我读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青天下驯鸽的飞声时,几乎是要惊艳了.此时才想起来,老皇城里的人们据说最为闲散的,老爷子们大约还保留着年轻时的纨绔习性,喜欢拎着笼子吹着口哨去遛鸟.
　　试想那样遥远而安宁的青天下乳白的鸽子扑棱棱飞过,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和怀想,只是不知道如今日新月异的北京是否还容得下这样的景致了.
　　哪里还有郁老那样的福气,跑到人家的四合院里泡茶喝.茶碗不过是平常的大口粗瓷,已经摔出了缺口,四周的蓝色花纹也快看不见,而身旁还开着或蓝或白的牵牛花,底下是疏疏落落尖细且长的秋草.
　　很想去看看芦花,其实连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想来和蒲苇荻花也差不多,都是秋瑟瑟的罢了.不过一定要等人最少的时候,哪怕这时陶然亭只剩了零星两点碎屑,也比人潮汹涌接踵比肩的好.拾一点给远方的人寄去,连信纸都不要,就在信封上写一句"折芦花赠远,零落一身秋".要是对方也一样无聊而矫情,装上两瓣梅花,写一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那才叫有意思呢.
　　可还是想往南边走,虽然郁老说不好,但我毕竟是南方人.可以去二十四桥看月亮,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桥下是满湖碎月摇花,不晓得多好玩.就怕不是当年杜牧走过的那座,修了来唬我们吹夜风的,哪里还看得见月亮.
　　还有林妹妹提过的残荷,我大概是感伤不出什么来的,可说不定能尝一点荷叶小吃,也是极诱人的事.
　　说起吃的就想起琦君曾提过的桂花,也不记得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