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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小丰哥果然没骗我,他在五个月后的一天深夜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晚我在给姥姥守灵,那晚我了解到一些跟自己有关的故事,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在这些悲伤来临之前,吴隐突然提出了辞职。他在走之前,特意过来跟我们道别。女生看到他右胳膊打着石膏,关切地问道:“老师,你胳膊怎么了?老师,我们不想让你走。”吴隐笑着安慰道:“跟大家师生一场,是我的荣幸,这段快乐的时光会让我非常怀念。曹雪芹曾说\"盛席华宴终散场\",我现在想补一句\"沧海尘世盼相逢\"。同学们,我们有缘再见。”
      吴隐走后,我看着那些曾疯狂迷恋他的学生们经历了伤心-消沉-遗忘-恢复-重生,这用了她们一个多月的时间。
      没过多久,高二结束,暑假来了。在这个暑假,我强迫着姥姥去了县医院做肺部CT。医生拿到片子后扫了一眼,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骗姥姥说:“姥姥,医生要研究一会儿,下午才有结果。我们先去食堂吃饭。”我打好饭后找了个去买水的借口,自己一人回到医生那里。医生直白地告诉我,“肺癌晚期,现在住院的话,还能活半年。让老人心态积极一些,对治疗也有帮助。”我满腹心事地走回食堂,发现姥姥正在左右张望找我,碗里的饭菜没动。忽然,我再次感到后背有针扎似的疼痛感,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跟我合作你会得到五百万,有了钱你可以给你姥姥做化疗,还能让她生前再享享福。你也可以过上轻松的生活,买漂亮的衣服、首饰,也可以去你想去的城市,做一个城市人。只要你......”
      “小秋,小秋?”我回过神来。姥姥站在我身旁,一边用右手拽着我的袖子,一边喊我。
      “姥姥。”我喊道。
      “你怎么站在这里愣神呀?你说去买水,这么久都没回来。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就站在这里发呆......”姥姥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我扶着姥姥回到原位,哄她吃完饭,我才解释说,“刚才医生喊我回去跟我说了你的病情。”
      姥姥听到这话却很平静。我便继续说下去,“虽说没多严重,不过也需要住院才能好的快些。”姥姥摇了摇头,“我不住院,我的身体状况我最清楚。就让医生开药方拿点药回家吧。”
      我不死心,仍劝她说:“姥姥,你不用担心住院费,我去找舅舅们商量。”
      姥姥见我这么说,头摇的更是激烈,“不要去找他们,我不想听到他们的唠叨,也不想看儿媳妇的脸色。就听天由命吧。”于是,听天由命的结果就是五个月后姥姥过世了。姥姥过世前几天,我没有梦见过她,也没有接到舅舅们打来的病危电话。直到姥姥被拉到镇卫生院,医生宣布人已死亡后我才接到他们的电话。
      当天下午我赶回了家,院子里站了好多人,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这次没有人躲着我,也没有人朝我吐口水。二舅先看到了我,他向我走来的同时口中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哭嚎声,“小秋,进屋去看你姥姥最后一眼吧,老人家走的很安详。”
      屋子里坐着的都是女眷,有人用剪刀裁着白麻布,有人用针线缝着孝衣孝帽。她们看到我,竟也和善地投来了哀伤同情的眼神。
      我控制不住自己可悲的心情,泪花模糊了眼睛,绿豆大小的泪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脸上汇成小溪,最后又无声无息地滴到地上渗进泥土里。
      报丧,请戏班子,订丧席等一系列事情舅舅们一手操办了,我和舅妈们守在冰棺前,有人进来磕头哭丧我们再磕头还回去。舅舅舅妈们很在意谁哭的嗓门大,若是这次哭的声音被其他人压了下去,那就在下次争回来。
      第一夜守灵。前半夜大家还在用说话的方式驱赶困意,午夜1点左右角落里传来了打呼声,有人发出了不满的嘟囔声。午夜3点左右,灵堂里的打呼声此起彼伏。我垂着头,也跟睡着了一般。忽然左边传来了衣服的摩擦声,有人竟然还没睡。我反应迟钝的脑袋稍微往左偏了一下,就看到有人跪在我旁边。黑色的裤子,好像是丝绸一样的料子,会是谁?我沿着那黑色衣服慢慢抬起头,竟然看到了小丰哥的侧脸,看来我真的是精神错乱了,乱就乱吧,我已经无所谓。
      小丰哥像拜佛一样双手合十虔诚地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嘴里念着东西。我没打扰他,因为我不敢破坏这个梦,因为我需要他。他停止像和尚一样的诵经声,在双手离开额头后睁开了眼睛。他往右转了下头,就用眼睛锁住了我。“我刚刚超度了姥姥,她安心离开了。你要坚强一些,我一定会来接你。”
      我不想让他走,慌忙用手抓住他的衣服,他却像个影子来时无声去时无踪。
      姥姥出殡那天,大舅走在最前面,其后就是二舅和三舅,我跟在女眷后面。葬礼主持人喊了声“起”,木棺被六位大汉抬了起来,唢呐声混着哭声一起撕扯着耳膜。
      “娘啊,我苦命的娘啊......”。
      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跟着我们一步一趋。我麻木地流着眼泪,嘴巴一直紧紧闭着,有人开始议论“她姥姥养她那么大,你看连一声姥姥都不喊”。我现在已经不在乎这种背后的非议。
      到了墓地,姥姥的棺材平平稳稳地落在了两米深的地里,湿的泛黑的泥土和干的如沙的黄土一起被扔进墓穴盖在了棺材上。姥姥跟姥爷合了棺,葬在了祖坟,她过完了阳间的一世,意识世界里她还能存活多久就只能指望他的子孙记她多久了。仪式结束后,人群开始原路返程,舅舅的家人们各自为队说着悄悄话,我自己回到了姥姥家。
      我回去后连灯都没开,摸索了好一会找到自己的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接下来如何生活,等我明天醒来再说吧。
      有刺眼的光折磨着我的眼睛,是谁这么讨厌。我用力睁开又红又肿的眼睛,先看到的是长而过腰的黑发,想着之前在哪里见过。
      “醒了吗?”长发女子首先发问,她的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双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看到她的脸,跟我有百分之百相似度的脸,我终于想起她—无名无姓之人。她看我不回答她,便转过头自言自语道,“你,节哀顺变啊。”
      我还是没有回话,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梦。
      “你是不是还没相信我是真实存在的?”她语气里露出不满。
      “你只是我的梦而已。”我自言自语。
      不成想我的话惹恼了她,她忽然转过身对我张开血盆大口,面容狰狞。“非要让我在你身上留个伤口,你才相信是吗?”她驳斥道,眼睛里藏着怒气。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我没有精神分裂之病自然无法在自己的大脑创造出另一个人,我一直认为她还有小丰哥只是我的潜意识保护自我的手段。“如果你要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能换个不伤害我的方式向我证明吗?我心里已经很痛了,不想在身上开个口子。”我开始直面她。
      她高傲地从我的床沿飞起飘在半空中,“我是一只魂魄,被封在你身体里十九年,只有在你精神特别虚弱的时候我才有机会进入你的意识里。我真实的姓名叫徐乐乐,死于凶杀。你可以查下十九年前有个广州番禺区女子坠楼案,或许还能看到我生前的照片。”
      我听话地点点头,“以后有时间再查,我很困,先睡了。”
      她却不依不饶地阻止我入睡,“你现在不能睡,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没谈好呢。”
      我实在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正要大声吼她却忽然感觉灵台处窜入一股凉气,打了个冷战后瞌睡虫全跑了,感觉脑子也清明许多。
      “怎样?现在不困了吧。”她看着我惊讶又诧异的表情,骄傲地收回了放在我额头的食指。“试了十九年,今天才成功,这大概就是天意。”
      我坐了起来,身子往后移靠在墙上,“你,你真的是鬼?”
      她开心地在我旁边坐下,点了点头。“只要你放我走,我一定兑现自己的承诺。”
      “给我500万,让我成为有钱人的承诺?”
      “没错。”她回答得很认真。
      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把灵魂卖给魔鬼的故事难道要发生在我身上吗?想到这里我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她问我。
      “我在想把你放出来后,我会受到什么伤害或者反噬。”
      她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给我解释道,“放出我的方法之前也跟你说过,你需要在自己手腕处轻轻划一道口子,然后默念一声\"放\"。不过关键之处是你要诚信诚意地放我出去才行,不然会真的遭反噬。”
      我似懂非懂地回了声,“哦。是什么样的反噬?”
      “你的灵魂会被世上的恶鬼觊觎,他们会想尽办法占有你的身体,侵蚀你的灵魂,说白了就是你人活着,但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她很认真地回我。
      “那要是不放你出去呢,我会怎样?”既然讨论到这事,我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剜了我一眼,似乎有威胁的意味,“不放我?那我就一直出来骚扰你,捣乱你的生活,给你招来更多厄运。你自己掂量掂量吧。”她倏地一下飞走了,我在屋子里和院子里都没找到她的身影,看来真的被我气走了。她走了,我却睡不着了。然后我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姥姥,小丰哥是否真有此人也不确定,我接下来能依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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