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青露辰

10、换座位

　　大多数时候人们的行为是在动机的驱动下进行的，所以当我们对某件事情感到疑惑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去从周遭找蛛丝马迹，如果没有目的性的话，身边发生着的事情并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就像此时，齐放这番关于三十而立的说话，对现场的大多数人来说只是背景音般的存在，或许还有人会觉得有点矫情。
　　可对沈逸轩来说不是，对陆斯与来说不是。沈逸轩是觉得疑惑，陆斯与是愤恨加漠然。
　　陆斯与修长泛白的手指紧握着那一滴未动的酒杯，眼神阴冷，连挺直的脊背都是僵硬的。他从落座后，没有朝齐放所在的位置看过。十年了，在齐放的说话中他终于记起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了。那些曾经以为会持续一辈子的事情，如果不被当事人提起的话，是不是可以假装它完全没有发生呢？这可是他这些年不断强化的能力，好不容易拥有了，可不能浪费，想到这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逸轩还在思考齐放这段话里暗含着哪些玄机，突然放在桌下的手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覆盖住了，他意识到那是只干燥瘦薄的手掌，但骨节有力，彷佛在述说着主人的心绪。沈逸轩抬起头，发现陆斯与在用那双好看深邃的眼睛盯着他看。沈逸轩的头朝他靠近了半分，静听他想说的话。
　　“如果齐放找你换位置，可不可以帮我拒绝一下？”陆斯与神情漠然眼神痛苦。
　　“可以，不过我是有条件的，你确定要我帮你么？”沈逸轩反手握住陆斯与移开了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他没想到陆斯与会突然这样说，而正是他的这种反应证明他和齐放之前就认识，可能还是关系不一般那种。于好奇心也好，于私心也好，他都会选择答应。至于条件，这不是他和陆斯与之间建立联系的主要方式么。
　　“好。”陆斯与神情自若地从沈逸轩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掌，淡淡地应了一声。这样的场景，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说出或者做出什么让大家颜面尽失的事情，当然这个促发条件是齐放的靠近，如果没有，他至少还是可以保持表面上的平静。
　　齐放回到座位上，但是没有坐下，他手掌紧捏着椅背，然后像是决定着什么一样离开了位置，直直走到沈逸轩旁边，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逸少，我可以和你换个座位么？”齐放笑着开口说。
　　沈逸轩看了他一眼，神情温和说道：“今天你是主角，你那个位置是主位。刚刚我来晚了已经很抱歉了，如果再这样做更招恨了。”他接着说：“如果齐少有什么事情要说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一时。”
　　沈逸轩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诚恳，语气和善，况且他说的也并无道理，齐放今天是主角，而他也是个到哪里都自带高光的人，如果真的换了，那再次被证实喧宾夺主了，他还一副我真的有点怕这种事情的神情，为了陆斯与的请求他这次可是用了七分的演技来拒绝齐放了。
　　齐放见他这样说，凝眸思考了半秒钟，搭在陆斯与椅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陆斯与的肩膀，低笑着说：“斯与，晚点可以等我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陆斯与的身子僵硬地往前靠了靠，没有回应，不过他这动作已经算是间接拒绝了，他想齐放应该也感受到他的抵触。
　　齐放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回到主位上。他把在一旁等他信号的服务员招了过来，然后说了些什么后，服务员点了点头走开了。接下来菜陆陆续续上了，大家开始吃饭敬酒。
　　沈逸轩就喝了两口汤，视线一直停留在陆斯与身上，他发现自齐放刚刚来过之后陆斯与一直魂不守舍的，眼里满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情绪，有冰冷、忧伤和痛苦，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心里像是揪着什么一样。
　　“我敬大家一杯，谢谢你们能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齐放举起酒杯，笑意盈盈的说。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回应，看到陆斯与定在那里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沈逸轩碰了碰陆斯与的胳膊，对方抬头看了眼他，又扫了眼周围，跟着站了起来，但杯中的酒并没有喝，他坐下来之后，把酒杯放到一旁，继续刚才的状态。
　　沈逸轩记得齐放已经出国十来年了，而且在这十来年间很少在国内停留，他的事业也基本都在国外，本身是金融行业，按理不可能和陆斯与有很大的关联。所以他越看陆斯与这状态越觉得不对，在他收回视线看到郁总和齐放在相互敬酒的时候，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陆斯与跟齐放有着某种感情上的纠葛，可是齐放这十年都在国外发展，难不成是陆斯与、郁总和齐放三人之间有着某种感情上的竞争关系？然而，事实却并不是他这样想的。
　　他轻呵了一声，眼神变得阴冷起来，之前的那些他所见也好所闻也罢，不过是陆斯与追求激情路上的过眼烟云，而这次他看到的似乎是真情流露了。陆总真的变着法儿给他演绎他那风流倜傥的感情戏，一点忌讳都没有。想到这点，他冰冷的眸子慢慢往下垂，那里在酝酿着风暴。
　　齐放敬完一圈后，走到了他们这边，他先是看了眼陆斯与，然后把视线转到沈逸轩身上，微笑着说：“逸少，我敬你一杯，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地方，还请逸少多多关照。”
　　沈逸轩端起酒杯，情绪尚未调整过来，但还是礼貌周到的回他说：“客气，以后互相关照。”
　　齐放说完把酒满上，再次看向陆斯与。在他还未开口说话的时候，陆斯与站了起来，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朝门口走去。齐放放下酒杯，跟着走了出去。
　　沈逸轩目睹完这一幕后若有所思得看向身旁的郁总，郁总回他以同样疑惑的眼神，并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沈逸轩本来想回，他们怎么了，你不清楚么。但是一下子就想到，事实如他前面所猜想的，有感情纠葛的是走出去的这两位。
　　“可能有什么误会吧！”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瞟了眼隔壁空着的位置。之后便在把玩着自己的手机，脑海中开始反驳自己刚刚那愚蠢至极的猜想，眼眸深凝，脸上满是讥笑。
　　齐放已经回来了，身边跟着的是齐也，两人在争吵和拉扯着回到了主桌。齐放看着有点生气，但和齐也的神情比起来，他的只算得上是简单的情绪波动，齐也一脸怒意地坐了下来。
　　坐他旁边的黎夏看了看他，又习惯性看了眼正在盯着齐也看的沈逸轩。其实从刚刚陆斯与在沈逸轩身旁坐下后，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边，陆斯与之前常去一天，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见面的次数还是挺多的，外加上次沈逸轩和他一起喝过咖啡，他的记忆愈加深刻。好像，一切开始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酒宴才刚刚开始，齐放调整了一下状态，拿着酒杯继续去其他桌敬酒，现在陆斯与这么抗拒他，他想说的话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说。没事，反正有的是时间。
　　沈逸轩很少喝酒，这点大家都知道，想强求也强求不来。过了几分钟，他的手机响了，是陆斯与的电话。
　　“逸少，可以再帮我个忙么？”
　　“你这一晚上，第二次求我了。”
　　“麻烦帮我把外套拿下来，谢了。”
　　“可以，不过……”沈逸轩还没说完陆斯与就打断了他，‘条件你随便。’
　　沈逸轩挂完电话拿上自己的外套和陆斯与刚刚忘记拿的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见黎夏在看他，他举起手里的外套示意自己要先离开，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跟门口的服务员说了声，‘等会儿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这里的服务员基本都认识他，听完他说的，紧张地点了点头。
　　陆斯与在酒店门口站着，一手插兜，头微微昂着，前面那片楼都是互联网公司，此时此刻，虽然已经下班很久了，但那一排排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曾经他也是这里的一员，每天过着当天凌晨打下班卡，第二天一早打上班卡的日子。
　　“谢谢你。”陆斯与没有回头，大致猜到来的人是沈逸轩。
　　“客气。”沈逸轩淡淡应道。
　　“好像认识你之后，总是在说谢谢。”陆斯与语气无奈。
　　“可能这是我和陆总莫名的缘分吧！”沈逸轩声调提高了一些，声音上扬，眼里是眼前亮堂堂的黑夜里的灯火，灯火的中心是那个叫陆斯与的男人。
　　“要不要今晚，用你想要的方式感谢你？”陆斯与苦笑着转过头对沈逸轩认真说。
　　沈逸轩摇了摇头，冷声道：“改天吧，陆总今晚需要一个人静静，我去打扰不合适。”他的声音和神情突然转至冰点。
　　“陆总记好了，一共三次，一次都不能少。还有，对我就不用那种笑了，你也很累吧！”他几乎是贴在陆斯与的脸说这句话的，炽热的气息悉数扫到陆斯与耳畔。
　　陆斯与僵硬的脸庞渐渐收敛起来，他呼了口长长的气，那声音像是在叹息一样。明明才认识不久的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说出和何耀华说的一样的话。他没有细想，现在满脑子都被齐放回来了这件事给填满了，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再次见面像面对陌生人一样无动于衷的神情。却在真的到来这一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
　　回到家后，他都懒得搬酒，直接靠在酒柜上，喝完一瓶拿另一瓶，开了继续喝。他也不记得自己这一晚到底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最后是真的困了还是醉了才睡着的，不得不说酒对他来说真的是个好东西，有了它黑夜也没有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