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破烟雾》权月

2、第 2 章-同居

　　护工不在病房里，病房里只有尤烈一个人安静地睡着。司徒烟拉开门提着食盒进去时与恰巧听到动静睁开双眼的尤烈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司徒烟没想到他会醒，尤烈则是意外会再一次看到她。尴尬的气氛开始在病房四处蔓延。最终司徒烟咳嗽一声敛了情绪打破了尴尬，她走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尤烈的视线紧跟着司徒烟移动，昨晚他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对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直到刚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司徒烟。哪里是什么善财童子，明明是就一个…女生……她长发微卷，眉眼走势流畅形状精致，琼鼻挺翘，英气的五官中带着丝丝浅浅勾人的妩媚。
　　只需一眼，便可魅惑众生。尤烈收回了视线。
　　“为什么要救我。”尤烈盯着眼前浅蓝色的被子，不答反问。
　　闻言，司徒烟眉头一挑，心叹，华生你竟如此快就发现了盲点。可她不能说这是系统给的任务更不能说她其实是怕破产才救他的，这样说出去不好听嘛，不利于她塑造一个热心公益的美好人设。
　　司徒烟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他：“因为我想做公益回馈下社会。”
　　毫不走心的理由配上司徒烟的此时的样子竟然有些谜之可信，她穿着成套的休闲西装，收腰设计的黑色西装外套绣着几条金色暗纹，宽松直筒的裤脚垂在鞋面上将同色系的帆布鞋盖住了大半。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是经常出现在慈善新闻里的人的——助理。
　　尤烈：……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飞来横祸，她在骗人。
　　这个理由显然没能让床上这位性格阴郁多疑的少年信服，他抬起头继续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司徒烟的眼睛。感受到尤烈的探究司徒烟冷冷地瞥他一眼，管他信不信，她还有任务要做。
　　“你叫什么名字。”
　　探究的目光依旧没从司徒烟的身上移开，他吐出两个字：“尤烈。”
　　“你父亲是从什么开始殴打你的。”
　　尤烈的面色瞬时一变下颌蹦得死紧双目阴沉地盯着司徒烟。
　　她怎么会知道？！
　　司徒烟的脸上没有同情没有好奇没有幸灾乐祸，她无心挖掘他人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痛楚，她只想赶紧完成任务。她平静地看着尤烈，等着他的回答。
　　尤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九岁那年。”
　　司徒烟点点头，又问：“赌博吗？”
　　握成拳的手背青筋尽数暴起，尤烈咬着牙：“赌。”
　　赌博是尤家噩梦的开始，他恨透了赌博这个恶魔般的东西更恨透了他那个整日滥赌酗酒度日的父亲。是他亲手将自己的梦想亲手毁了，是他逼得母亲抛下年幼的自己离开从此杳无音讯。
　　“你妈妈呢？”
　　尤烈的脸色忽然变得冷漠暗淡：“不知道，可能死了吧。”
　　了解了他的大概情况后，司徒烟话锋一转，问了个让人出乎意料的问题，她问：“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病床上的尤烈面色一怔，表情凝固，显然是被司徒烟的问题震惊到了：“你说什么？”她站起来走到病床地床尾对他说：“我会照顾你的。尽我所能。”
　　尤烈一听，笑了。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具有照顾一个未成年人的能力与财力，她自己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刚进入社会的职场新人不可能懂得照顾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尤烈嘲弄地看着她，笑问：“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司徒烟好似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一般眉头一扬底气十足地说道：“就凭我是司徒家的长女司徒烟,我的名字就算你没听说过，司徒建设总该听说过吧，需要确认我的身份证吗？”
　　尤烈不说话，他是很感激她救了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见他不为所动，司徒烟便稍稍走近了他，循循善诱道：“和我生活在一起你会比现在幸福很多，我可以让你吃饱穿暖，你可以继续上学甚至可以去津城最好的学校，我也不会动手打你。最重要的是，你以后再也不用生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之下。”
　　此刻的她就像伊甸园里诱惑着夏娃吃下苹果的蛇那般，说着甜言蜜语诱惑病床上的尤烈，她诱惑着尤烈，许诺他奢望的一切。
　　从九岁那年开始，尤家深陷地狱开始，母亲遭到父亲醉后的毒打开始，尤烈便无数次地想过要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巢穴。一开始是想着和母亲一起离开，母亲不告而别后尤烈便告诉自己，自己要逃，自己，要逃。
　　他努力了无数次，无论他躲到哪里，最后总会被提着酒瓶子喝得醉醺醺的父亲找到。找到之后不免又是一场毒打。母亲走后父亲便将赌博赌输了的气撒在他身上，晾衣杆、衣架、酒瓶，父亲随手抓到什么什么东西就会成为父亲鞭笞他的工具，父亲的眼里只有赌博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导致尤烈今年14岁也还是比同龄人瘦小很多。
　　经历过无数次的出逃失败后尤烈渐渐陷入了绝望，某一天看着父亲即将甩过来的巴掌，他认命地闭上眼睛心想打死我就好了，死了就好了。可他没死，命运捉弄他，让他留一口气继续给父亲出气。
　　她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尤烈，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薄弱，无法自救。
　　从母亲抛下他悄悄离开后，他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着母亲的回来，期盼着母亲能带他脱离毒打的深渊，可他的期盼落空了。
　　后来，他将脱离苦海的希望寄予神明，寄予刮过的晚风，寄予夜幕闪烁的繁星，寄予凋零的花瓣。他迫切地渴求着救世主的到来，渴求着能有个人能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愿意被他拯救，只要他可以逃离酒鬼父亲的股掌之下就好。
　　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身上斑驳的青紫，昨夜锋利的酒瓶玻璃，尤天翻箱倒柜找赌资的样子，脑海深处那些痛苦的记忆都在告诉他不能错失这个机会。无论面前这个女人是好是坏，无论她是否有别的居心，他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这14年来，苦难很多，幸福很少，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尤烈深吸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司徒烟抿唇一笑，赞许道：“恭喜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又一个任务即将完成！经过一个任务的培训司徒烟已将这个所谓的“拯救系统”当成一个大型真人角色扮演网游来看了，系统001是游戏里的npc，系统派发的任务则是游戏里可大可小的副本任务。
　　把小屁孩骗到手，司徒烟便打算功成身退，叮嘱尤烈多休息后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接下来的一周里司徒烟每天都会抽出那么十分钟去医院看看尤烈，不痛不痒地关心几句就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尤烈的父亲尤天被司徒烟找了律师送进局子去了，赌博、虐待罪没有十年是出不来的。她告诉尤烈时，他一不哭二不笑三不骂她狠，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知道了这事就翻篇了。
　　看着他这副强忍着伤心面无表情的样子，司徒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再不好但总归是自己的父亲，这孩子多少都会伤心的吧。她离开了病房，留下空间给尤烈发泄情绪。
　　事实上尤烈是太开心了，以至于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消息。他不伤心，这些都是尤天罪有应得，从他沾上赌博殴打家人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一个做父亲的资格。
　　一个星期后，司徒烟来接尤烈出院。这几日司徒烟频繁出入医院，上至她爷爷下至她小堂弟都收到了风声个个都来试探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还不知道司徒烟是来探望尤烈的，她要照顾尤烈的事目前不能让司徒家的人知道。司徒家的人一旦知道那她的任务就完不成了，试问，谁的家人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带着一个陌生男孩生活。
　　司徒烟戴着一副墨镜，也给了尤烈一副并叫他戴上。她试图掩人耳目却不知这样更引人注目，“盲人姐弟”出街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感受到四面八方射过来的视线后尤烈面色一滞，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可以分开走。”
　　彼时他们已经进了电梯，尤烈的话让司徒烟尴尬了一瞬。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司徒烟内心懊悔。为了不能在小屁孩的面前丢面子，她故意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维持她的高冷。
　　直到坐进车里司徒烟才安心地摘下墨镜驱车离开，她带着尤烈回到了自己的小别墅。司徒烟没有马上开门而是弯下腰在门锁上捣鼓着什么，不一会她便直起身子退后一步给尤烈让了位置
　　“录下你的指纹。”
　　尤烈上前一步把食指摁在了门锁上，他录指纹时司徒烟在一旁暗示道：“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尤烈没懂，侧头问她，“什么？”
　　“就是我会照顾你的话啊。”
　　嘀的一声门开了，尤烈轻轻地嗯了一声，拉开门侧过身子让司徒烟先进去。
　　其实在司徒烟说那句话的晚上尤烈就已经相信了，因为他在司徒烟离开医院后搜索了她的名字。网站将她的家世个人成长经历介绍得明明白白，照片也与她本人相符，尤烈没理由不信。当然，他相信的是她是司徒家大小姐的身份。
　　大，大得要死。这是尤烈进入这套别墅后的第一感受。
　　小别墅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活动二楼睡觉，司徒烟带着尤烈去了二楼挑选房间，在看到司徒烟隔壁那一间时尤烈便决定就选这间，她的眼睛在房里转了一圈后略微惊讶地开口：“你确定？这间可比前几间要小得多啊。”
　　尤烈默默不语，无所谓地看着司徒烟。
　　对视几秒后司徒烟败下阵来：“随你。下去吃饭吧。”
　　餐桌上滋补身体的食物摆了一大桌，这些都是秦姨特地为尤烈做的。司徒烟已经提前跟秦姨说了尤烈的事情，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心疼尤烈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在问过司徒烟意见后便做了这一大桌子菜想要给尤烈补补身子。
　　两人面对面坐着，司徒烟给尤烈介绍了秦姨，“这些都是秦姨特地为你做的，多吃点。
　　看着桌上的人参鲍鱼牛骨以及其他滋补食材，尤烈彬彬有礼地说了句谢谢。秦姨和蔼地笑笑叮嘱他多吃点后便离开了，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相顾无言地进食。
　　尤烈住下的这一晚司徒烟的脑海里终于传来系统001冰冷道贺的声音，“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2，请继续再接再厉。”
　　啧啧，鼓励人也这么冷冰冰。司徒烟有些纳闷道：“001，你怎么不像晋江上的系统那样幽默可爱啊。”
　　“我只是一个发布任务的工具人，出了发任务和收任务我都不会出现。任务随机发布请宿主做好一切准备。”系统001说完后便下线了。
　　司徒烟摇摇头暗道没趣，还是去收拾明天出差要带的行李吧。她起身去了衣帽间收拾行李，她明天要和周敏音一起坐自己公司的船亲自考察一遍航线。刚开始接手船公司时她便怀疑航线的规划有问题可一直没有时间去实地考察，正好明天是周五她没课又连着周末周一又碰上校庆放假一共就有四天假期。司徒烟当即致电周敏音，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周敏音作为司徒烟的助理当然只能欣然同意并和她一同前往啦。
　　天刚蒙蒙亮司徒烟就提着行李箱出门了，等到尤烈下楼享用早餐时司徒烟已经登上了一艘名为“长江号”的货船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慢慢地飘着。
　　注意到司徒烟迟迟没下来尤烈喝粥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喝一口粥就装作不经意地往楼梯处扫上一眼。端早点过来的秦姨注意的尤烈的小眼神后乐呵呵一笑给他解释道：“大小姐不在，她出差去了。”
　　“谢谢秦姨的早餐，我先去上学了。” 小心思被看穿后尤烈不慌不忙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背上双肩包上学去了。
　　尤烈踩着稳健的步子走进初二三班教室时，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戛然而止，同学们惊讶地看着离奇消失一个星期后又再次出现教室的尤烈。他自顾自的往座位上走去不去理会身后同学们好奇的目光。最后课代表回过神来继续带着同学们早读，教室里又恢复了朗朗读书声。
　　“哎，你说他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他已经退学了吗。”
　　“啊？我听说的是他父亲赌输了把他给卖了。”尤烈的身世是初二三班人尽皆知的一件事。
　　“咦~感觉好晦气啊，你说他会不会偷我们的东西拿去给他爸爸当赌资啊。”
　　“哇好恶心，就知道赌鬼的儿子不会是什么好人。”
　　伏桌凝神的尤烈对周围的闲言碎语置若罔闻，这种话他听多了，一开始还会愤怒还会和他人面红耳赤的争吵。可后来愤怒会让他疲惫，据理力争只会换来更多闲言碎语，最后，他麻木地闭上嘴麻木地关掉一切情绪的阀门。
　　大课间时班主任把尤烈叫去了办公司问了他这一个星期都去了哪里，尤烈没说真话三言两语打发了班主任，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去向。
　　尤烈披着夕阳的霞光回到司徒烟的别墅时繁星明月已高挂枝头。司徒烟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吃了晚餐度过了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