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我旧情人》夜阑听风

9、009：洛临渊

　　饲灵囊是仙门常用法器之一，一个独立空间的世外桃源。通常用来饲养灵兽，山水俱全。

　　雾泠真没想到洛临渊会把他即将消散的本体收入饲灵囊，不知发的什么疯，把他当灵兽圈养起来吗？

　　雾泠躺在地上一时半会起不来，索性抬头看天，碧蓝如洗，身下是一片广袤草原，青绿幽幽，汩汩水流穿行其间，微风拂面，竟还挺惬意。

　　“又是你。”

　　这个“又”字用的很有灵性，雾泠循声望去，一只全身雪白的鹿正居高临下的蔑视着他，四角赤红，极为好看。

　　雾泠挑眉：“夫诸？”

　　“哼！你还记得我。”

　　“不记得。”雾泠淡道：“不过我不瞎，世间神兽夫诸仅剩一只，我还是知道所属何人的。”

　　明明是一头鹿，却说着人话，还挺有脾气，怎么看都有点啼笑皆非。

　　夫诸哼道：“法力弱成这样，还这般巧舌如簧，四处惹是生非。”

　　“可不，所以被你主人抓来了呗。”

　　夫诸瞪他半响，似乎想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重生的鬼王，无疑是多此一举的，这骨子里的顽劣恣意如出一辙。更何况他是主人亲自送进来的，身份确凿无误。

　　夫诸是嫌弃他的，初次见面这个人就给它喂食各种奇奇怪怪的野花杂草，饮冥界九幽的忘川河水，还把它变成一只奇丑无比的小猪仔招摇过市，那段黑历史给夫诸留了下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离开冥界后许久都躲在饲灵囊不敢见人。

　　最可怕的是，有一天主人跟它说：其实你变成小猪仔还挺可爱的。

　　夫诸退避三舍，气到绝食。就因为这样，夫诸彻底将鬼王雾泠列为今生耻辱之最黑名单。

　　可也是自那之后，他感受到主人的心境有了变化。偶尔会开玩笑了，有时会在连通冥界的幽门处微微驻足。

　　与鬼王一次又一次的交集，心境一点又一点的转变，夫诸都看在眼里，它本为天生灵兽，可感知万物，敏锐非常。即使不喜鬼王，也不得不承认，主人在因他而改变。

　　直到鬼王渡劫失败，元神尽散，殒身化灰……

　　“灵兽也会犯傻发呆？”雾泠突如其来的嘲笑打断了夫诸的回忆。

　　所以说，他真的是很令人讨厌！

　　“伤成这样都堵不住你的嘴！”夫诸气急，浓烈的血腥气熏得它鼻子都快失灵了，雾泠所躺的地方已经积了一小洼血池。

　　雾泠胸腔震颤，闷声咳嗽不止，面无血色道：“拜你主人所赐。”

　　——

　　再次醒来，夜色当空，圆月高悬，槐树枝影在枯井旁投下斑驳剪影。是冥界连通长安城的幽门所在院落。

　　“你醒了。”

　　雾泠侧目，眼前是一颗运灵珠，洛临渊正源源不断的注入灵力，再经过转换进入雾泠体内。

　　“真有意思。”雾泠抬手感受了一下，身体已经再次凝成实体，似笑非笑道：“伤我的人是仙君，救我的人亦是仙君，你是多善变呀，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吗？”

　　灵力转换的过程，如沧海提纯，耗费这么多灵力，能发挥效用的仅十分之一。

　　洛临渊薄唇紧抿，不语。

　　“无趣。”雾泠随手将运灵珠挥开，正欲起身，洛临渊伸手过来扶他，雾泠条件反射的躲开。

　　洛临渊的手落了空，握了握，收回，目光深沉隐忍道：“我已收敛护体灵力，不会伤到你。”

　　“哦。”雾泠坐回原位。

　　“把你左臂伸出来。”

　　雾泠依言。

　　他左臂被楚宁澜的山月剑所伤，与普通剑伤不同，雾泠当时就感觉到了，此时褪下衣服后再看，心底也掠过稍许震惊。他的整条左臂，都已经被剑气侵蚀，坑坑洼洼有的地方都见了骨。

　　对此，雾泠皱眉评价：“恶心。”

　　洛临渊看他一眼，从冥界鬼族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着实新鲜。

　　“楚宁澜的灵兽是四翼鸣蛇，山月剑便是取鸣蛇之骨炼制的，斩杀同类无数，妖怨之气深重，触肤即蚀，若不处理，会被吃的只剩骨头。”

　　雾泠：“啧，真邪门。比妖魔鬼怪邪多了。”

　　洛临渊不置可否。

　　运灵珠再次发挥作用，涓涓细流般缓慢的将附着在左臂上的妖怨之气逼退，伤口逐渐愈合。

　　雾泠微磕着眼，视线从运灵珠转到洛临渊身上，目不转睛。

　　洛临渊率先败下阵来，问：“我脸上有什么？”

　　“没什么，眼熟而已。”

　　“应当是眼熟的。”

　　“所以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不过一正一邪，关系应该一般般吧，就算你现在救我，我也不会承你人情，本就是被你所伤。”

　　洛临渊抿了抿唇，“是我之过，无需承情。”

　　这下反而轮到雾泠无话可说了，只能唏嘘道：“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总之，我不会再伤你。”

　　——

　　晚风习习，相顾无言。

　　片刻后，夫诸从院外进来，衔着一面古朴小巧的铜镜，正是雾泠斗法时不慎遗落的。

　　洛临渊接过铜镜查看，问：“可感知到我姐姐的气息？”

　　“没有，主人。”夫诸说：“城内群妖残留的气息太盛，杂乱无章，完全掩盖了洛姑娘的气息。”

　　雾泠：“她失踪了？”

　　“是。”

　　“不过她有龙莲盾护着，那可是厉害法宝。”

　　“我知。”洛临渊话音微顿，脸色凝重道：“但龙莲盾不认主。”

　　这就意味着，谁得到它都可以使用，而洛青黛一向心善，若被骗取下呢？

　　突然，雾泠的衣摆动了一下，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娃从斗篷里钻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只猪八戒泥人儿，看了洛临渊一眼，飞快的低下了头，畏惧的缩在雾泠身边。

　　“魅童？”

　　“仙君好眼力。”

　　鬼童与魅童相差无几，难以辨认，白天那楚国小公主就认错了。

　　两者唯一的区别，在于鬼童为凡间小孩死后所化；而魅童本就为双生鬼子，彼此间相互感应，以妖怪为食。

　　雾泠摸了摸女娃的头，“怎么了？”

　　女娃指了指泥人儿，喉咙里发出咯咯之声。

　　洛临渊：“未曾听说魅童不会人语。”

　　女娃顿了顿，张开口，两排锯齿状牙齿中间，空无一物，舌头竟已被连根拔除。

　　片刻后，雾泠起身道：“走吧，咱们去会会那只镜妖。”

　　对于洛临渊，他是聊胜于无的，对于洛青黛，他却是放心不下的，他对那女子的亲近感太强烈了，定是重生前自己极为在乎之人。

　　而这俩人又是姐弟，与他是旧识……

　　至于被洛临渊所伤，是他现在实力不足，这人又耗费灵力救他，功过相抵，懒得计较，令人费解。

　　——

　　吕府是长安城的大户，府邸气派偌大，十分好找。

　　魅童引路，一行如入无人之地，行至一处厢房时，雾泠评价道：“妖气弥漫，设了结界。”

　　夫诸十分不爽的晃了晃鹿角，嫌弃道：“松手，还不滚下来，我背上舒服吗？”

　　雾泠眉梢一挑，接道：“当然舒服，从身体到心理，载我的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神兽啊，何其荣幸。”

　　“你又不是第一次骑，下来！”

　　“嗯？我重生前也曾骑过你？”

　　夫诸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晃动背部想把他甩下来，雾泠猝不及防，坐不稳当，身子一歪，洛临渊似一直在关注身后的动静，眼疾手快的扶住雾泠的腰，使其稳稳当当落地。

　　“有劳有劳，荣幸之至。”雾泠习惯性调侃奉承两句。

　　洛临渊微微点了点头，朝厢房处一挥手，镜妖的结界立刻消散，径直入内。

　　魅童被房间里的情形吓了一跳，钻进雾泠黑蓬，夫诸讶异道：“好多镜子。”

　　整个房间，完全就像是用镜子铺设的，四周及上下全部布满了铜镜，大大小小形状千奇百怪皆有，一入内，瞬间被折射出几百几千个扭曲的身形，你在看镜中影像，千百个影像都在看你，表情各异，实在有些悚然。

　　“镜妖是通过媒介作为藏身地的妖怪，可以在任何有镜子的地方穿梭自如，亦不会受城内灵气影响。只要躲在镜中，就不会被落日谷所召唤。”雾泠环视一周，道：“镜妖虽法力一般，但比较难缠。”

　　夫诸看着镜中影像，“怎么你的镜像……飘忽不定？”

　　“哦，这不是我的真身啊。”雾泠笑眯眯的抬手捋了把夫诸的鹿角，“怎么，想看看我真实的鬼样吗？”

　　夫诸高傲的扬起头，摆脱雾泠的动手动脚。

　　“夫诸——！”突然雾泠在它耳边大吼一声，镜中雾泠的影像如同水墨般化开，无数厉鬼怨魂争相嘶吼涌动，整个房间的镜子中都折射出如此景象，仿佛置身恶鬼炼狱，惊悚恐怖。

　　夫诸猝不及防被惊骇住，回过神来顿为恼怒，雾泠还优哉游哉的站在身旁，分明人模狗样。

　　“你！”夫诸觉得自己刚才被吓到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雾泠笑嘻嘻的说：“我什么呀？你不是好奇我的镜中影像嘛，给你看看真实的我咯，其他人可没这个福分。”

　　“你分明是报复我，刚刚在门口差点让你摔下去。”

　　雾泠举双手发誓，“没有没有，无稽之谈，绝无此意。”

　　夫诸气的用鹿角抵他，雾泠机灵的闪身至洛临渊身后，夫诸气恼的跺了跺蹄子：“主人……”

　　洛临渊摸了摸夫诸的鼻尖，道：“鬼王本就为万鬼怨气所凝，无绝对实体，你所见的本尊，也只是一具行走世间的躯壳罢了。”

　　夫诸被安抚了，蹭了蹭主人的手心，瞪雾泠一眼，勉强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