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台》朱泉

3、第 3 章

　　音符如水般的倾泻，流淌出心里的东西，充盈了整个房间，似水银在地板上走走停停，天地剔透如水晶，月光下，原野里，野风阵阵，树叶沙沙，一夜倾城。
　　白杨的指尖在“唐妮”的身上游走，在这样的夜色里，月夜下诉说着德彪西。林帅站在阳台，望着黑漆漆偶有星光的远方。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林帅和白杨在科研所旁边的咖啡厅吃午餐，边吃边谈事。两个人都有同一个想法，想出一张唱片或者开一个小型演奏会。白杨会弹琴，林帅会拉小提琴，无论是独奏或是合奏都是件令人兴奋的事。不过音乐学校那边还是想请白杨回去执教，甚至给他留了个副教授的名额。白杨没有断然拒绝，但是也没立刻答应，只是会说好好考虑。林帅看他那副坚毅的样子知道他心意已决。眼下，找到合适的经纪人似乎更为实际。
　　林帅招呼服务员，点了两杯蓝山。彭宇心突然出现，白杨一脸的惊愕。
　　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彭宇心看了看林帅，说：“听说你们要找经纪人，我来应聘的。”说完，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对着白杨质疑的眼光林帅想装的深沉些，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宇心，我们是认真的，可不是开玩笑。”白杨强调。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我也是认真的呀。再说，没有谁比我更适合做你的经纪人了。”她心里怦怦的跳，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现在我们已经是个乐队了呢，有乐手还有经纪人。”林帅调侃。
　　“对对对！”彭宇心拍手称好。说到组乐队她是一直很期待，没想现在还真成了其中一员了。哪怕也夹杂着一点小小的私心，应该也无伤大雅吧，她心想。
　　“那么，是不是还要给乐队起个名字呢？”林帅说。
　　“对呀，还要取名字，厄…叫什么好呢？我想想…”彭宇心灵感一闪，“叫BL，你们两个人的名字的缩写。”
　　“BL，听起来更像是柏林的缩写。”白杨微微皱眉。
　　“就叫柏林又如何？好歹也算是音乐之都，就用这个。”林帅当即决定。
　　林帅谈到去酒吧表演的时候，白杨倏地站起，坚决反对。因为去酒吧表演似乎侮辱了他的古典乐，侮辱了他多年来对古典的执着。彭宇心傻傻的望着他，有种陌生的感觉。听到白杨嘴里说的古典，无非只是想到了贝多芬、肖邦、巴赫那些鼎鼎大名的人物，除此之外她并不知道，也难以理解。她有个很好的习惯，一有不懂的地方马上查阅字典，比如什么是古典音乐。
　　古典音乐CLASSICAL MUSIC，music that people consider serious and that has been popular for a long time。古典音乐是历经岁月考验，久盛不衰，为众人喜爱的音乐。古典音乐是一个独立的流派，艺术手法讲求洗练，追求理性地表达情感。有别于其他音乐，高尚，发人深思，免于低俗。
　　白杨看着林帅，说：“你是学古典小提琴，而不是摇滚提琴。”
　　“那你说，我们要去哪表演才能不侮辱你的古典乐？”林帅透着讽讽地语气。
　　“回古典乐团。”
　　“什么？”林帅不可思议的半张嘴。
　　“可是我们不是刚组成了BL乐队吗？”彭宇心打断他。
　　“我没说过要成立乐队，回到古典乐团是最好的选择。我会联系老师，你也来吧。”
　　林帅不置可否。
　　很显然，想出来单干的计划泡汤了。
　　和德国一样，白杨一回来就加入了交响乐团。林帅不情愿，白杨没有勉强他。
　　乐团本有一个钢琴手，那次重要的演出前钢琴手突发疾病，白杨代替上场，满场喝彩，于是他成了乐团的第一钢琴手。

　　彭宇心踌躇的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林帅骑着拉风的摩托飞驰而来，脱下头盔，叫了她一声。彭宇心回过神，朝他挥了挥手。林帅停好车，接过她手里的一张票。
　　彭宇心说：“白杨给了我两张，我想另一张是给你的，所以让你来。音乐会开场是一点，还有半个小时，我们进去吧。”
　　二人边走边谈。
　　“白杨参加了吗？”
　　“嗯。我看了下出场顺序，他是第四个。”
　　“曲目是什么？”
　　“Franz Liszt la campanella。”
　　“太沉闷了。”
　　“嗯？”
　　“用小提琴演奏还差不多。”语谈间透着不客气的狂傲。
　　他们对号入座，白杨给了两张头等座，除了VIP包厢外最好的位置，还是排在了最中间，彭宇心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虽然年纪不轻可是依然不能掩盖他的俊朗风采，西装革履，两鬓微白，眼神镇定。坐在他右侧的男子拿着节目单操着日语给他讲解。彭宇心心想此人恐怕是个日本人，好奇之下又多看了几眼。
　　宾客坐满之后，会场拉开帷幕，演奏开始了。
　　记得白杨在德国的时候，经常会寄给她一些交响唱片，彭宇心就和时下的流行女生没有区别，比起古典乐，她更倾向于时髦的流行歌曲，有时兴致一来也想换换口味，听听交响史诗，可是音符的理智与严谨，似乎与她格格不入，不下三分钟，就腻味，唱片一搁就搁了好几年。
　　可是很明显，唱片和现场的感觉完全有着天壤之别，她被深深震撼着。心脏随着节奏怦怦跳动，瞬间潮水搬汹涌而至。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也许想到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唯有眼角盈盈泪水，她的手微微发颤，想大叫一声，那一刻即便大声叫喊也会被淹没吧，可是心里控制不住呐喊。贝多芬第三交响曲给了她彻彻底底的荡涤。有那么一瞬，想到了《荠子戏》，同样是感动，前者是灵魂的洗礼，那么后者便是灵魂的被感化。
　　间隙的时候，她有点回不过神，激动的鼓掌，拍的手心都生疼，却还是觉得不过瘾。
　　那个四十多岁的人激动地大喊：“Bravo!Bravo!”彭宇心突然觉得非常地自豪，爱国之情油然而起，对于中国也有着这么出色的交响乐团，不由眉飞色舞起来，起劲地鼓掌，会场里的掌声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等到白杨独奏的时候，她手心里直冒冷汗，紧紧地攥着拳头，放在胸前，默默祈祷。
　　流畅的音符一度滑过她的心坎，彭宇心不敢睁眼，只得竖起耳朵。被林帅说成“沉闷的钟”却被白杨演绎地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四周死寂，只剩下空灵的琴声四处跳跃。高潮那处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死死凝望着台中央的白杨。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白杨......”她惊呼。
　　林帅和中年男子不约而同地看着她。彭宇心并不在意，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确切的说是白杨给她缔造的世界，从来只是在外徘徊的她这次勇敢地踏了进去。
　　“好想了解你。”彭宇心心里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