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坑合集》陈十年

10、废稿7

　　清欢渡

　　【文案】

　　楔子

　　天下四分，以溧水为界，北有大成，南有南楚，西为洛，东为桑渠。

　　大成之南有山名六清，山上有一道观名六清观，山下有一渡口名为清欢渡。

　　六清观中无一道士，唯有一对师徒。

　　师者，名唤六清居士，善占卜。

　　其徒年幼，不过十二。

　　一日，有一华服男子到访，车马成群，珠宝千万，求一卦。

　　第一章

　　十二月，丹阳城天气尚佳，虽说不算暖和，也凑活还能过活。十日里八日有日头，大家都说今年是个好年头。

　　雪是从三更开始下的，李照月仍未入睡，在塌上翻来覆去，只觉被衾透着寒意。她干脆裹着被子坐起身，唤小蝶。

　　小蝶很快推门进来，见她这样坐着，道:“姑娘可是魇了？”

　　李照月摇摇头，小蝶进来时带进一丝冷风，冻得她一个哆嗦，她将被子又扯紧了些。

　　“什么时辰了？”她感觉自己已然在床上翻转很长时间。

　　“四更了。”小蝶答，她显然也是冷着，搓了搓手，“外头下雪了呢，姑娘。”

　　李照月裹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支开一条缝儿。窗外的雪顺着飘了进来，落到她手背上，一瞬间消融。她冻的一激灵，赶忙将窗关上。

　　雪下得很大，李照月回到床边，吩咐小蝶:“你去让人把炭火烧上，再告诉他们，多加衣裳，都别冻着。快过年了，受了寒就不好了。”

　　现下离过年还有一月有余，李照月想着，过几日她该收拾收拾回家了。

　　小蝶听了吩咐，应声出门去了，很快着人把炭火盆搬来了。

　　炭火烧起来，屋里顿时暖和了些。小蝶将窗户支开条缝儿，让屋里透气些。

　　李照月忽然想起什么:“王爷呢？”

　　小蝶道:“还没回来呢，估摸着，是在沈太傅家歇下了。”

　　李照月皱了皱眉头，让小蝶退下。

　　第二日早。

　　雪已经停了，外头积了有一尺高。寒意尚未退散，甚至比昨夜更冷了几分。这样冷的天气，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寥寥商户照常开了门。

　　冷清的街上，一架马车的动静便放大了，马蹄达达，在道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黑线。

　　李照月狠狠地搓了搓手炉，才捏住衣袖，伸出两根手指掀开窗帘子往外看。整个丹阳城，白茫茫一片，一片莽莽白之中，沈太傅府前的牛皮纸灯笼近乎看不见。微黄的灯光从里头透出来，烛火摇曳，可见寒风凛冽。

　　马车在沈太傅府前停住，大约是天气太冷，马都打了个寒颤。

　　李照月掀开帘子，小蝶扶着她下了马车。

　　沈太傅府里的看门小厮是认得李照月的，见她来了，兴冲冲和她打招呼。

　　“月姑娘来啦，您快进去吧，外头冷。”

　　李照月莞尔，点点头，吩咐小蝶拿拿赏钱，“天儿这么冷，辛苦你们了。”

　　小厮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他们都认得这月姑娘，且都很喜欢她。只因她待人温温柔柔的，人也生得好看，还会关怀他们这些下人。

　　进了沈府大门，李照月和小蝶穿过大堂，来到偏厅，轻车熟路。

　　沈太傅清廉，府邸不大。陆璇曾来过多次，她们也随之来过多次。

　　偏厅的房门开着，远远便隐约能听到陆璇的声音。

　　“太傅又输啦。”

　　语气里颇为雀跃。

　　李照月黑了脸，小蝶见她脸色不好，赶紧劝道:“姑娘，王爷兴许是早上刚起来，才同沈太傅下棋呢。”

　　李照月冷哼一声，加快了步子，在门口便开始训他:“王爷便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该爱惜沈太傅的身体才是。秉烛下棋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好。”

　　眼看着自己也要被训，沈太傅赶紧将自己摘出来，趁着李照月还未进来，便溜之大吉，“月姑娘来了，哟，既然这样，我去吩咐拙荆备好饭菜，先告辞。”

　　陆璇看着他溜之大吉的背影，欲言又止，又看了眼李照月的脸色，放下手中的棋，赔笑脸。

　　“照月来了，快坐快坐。我听闻下了大雪，照月一定冷着了，阿元，快去让人替姑娘准备炭火。”

　　阿元是陆璇的贴身侍卫，听这话赶紧小跑着出去了。小蝶也跟着他出去了，房间里剩下他们俩，气氛安静下来。

　　李照月听他连炭火都没烧，更加来气了。她瞪他一眼，“你别以为你要娶杜心若了，你就可以这样作贱我。若是这样，你随便找个道观把我打发了去好了。”

　　陆璇慵慵懒懒地靠在桌边，“你明知道，我对她没兴趣。”

　　李照月轻飘飘地说，“他们都说，端王同杜心若般配得很呢。”

　　“他们也说，我同你般配得很。”

　　李照月翻了个白眼:“我对你可没兴趣。”

　　“照月此言差矣，我知道你钟情于陆琛，然则他对你显然没有一丝情意，你便行行好，帮一帮我吧。”说罢，他扯上李照月的袖子，放缓了语气，活脱脱一副撒娇相。

　　当今大成皇帝一共有四子，陆璇之上曾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幼时夭折。故而，陆璇之上唯有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陆璇排行第四，他之下还有两个弟弟，五皇子陆玟，陆琛是最小的那个。

　　李照月把衣袖一收，甩开他的手，“王爷都要娶杜家姑娘了，又何须我帮。”

　　陆璇继续伸手过来拉她袖子，“照月不必生气，只需要再帮本王最后一次，日后，我把陆琛给你做面首，如何？”
　　李照月考虑了片刻，悠悠道:“这倒可以考虑考虑，说吧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陆璇拉过她的袖子，找到她的手，陆璇手指温凉，她的手因为抱着手炉，还是暖的。李照月感觉那凉意在她手心画了几笔:洛。

　　洛国。

　　她收回手，皱着眉头看陆璇。陆璇只笑不语。

　　“哎哟，王爷，月姑娘，先来用点粥饭吧。”

　　沈太傅的声音远远传来，李照月捂住嘴酝酿了一下情绪，又换了一脸嗔怒。

　　李照月打开门，走出去，陆璇跟在她身后。活脱脱一副小媳妇生气了丈夫在哄的情景。

　　沈太傅看李照月的脸色没有好转，偷偷瞥了眼陆璇，陆璇捂住嘴咳了咳。沈太傅调侃道:“月姑娘，可别生气了，男人嘛，不值当不值当。”

　　陆璇快步跟上，和李照月并肩，朝沈易作揖，“沈大人，你可替我求求情吧。”

　　沈太傅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王爷的确是做错了，沈某应明辨是非才是。”

　　一行人来到前厅，沈夫人正在准备碗筷，抬眼见他们来了，放下手中的事上前行礼。

　　“妾身见过王爷。”

　　他摆摆手，“沈夫人客气了，吃饭吃饭。”说完又替李照月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样子，跟个酒楼跑堂似的。

　　李照月忍不住笑了，看她笑了，陆璇松了一口气，亲自替她盛粥。

　　沈太傅府里早膳向来清淡，除了白粥，就只有几个小菜。

　　好在他们都习惯了，也没什么吃不惯的。

　　吃过早饭，陆璇拜别沈太傅，打道回府。

　　这会儿雪又下起来了，寒风把雪花吹得四处飞散，牛皮纸灯笼又晃动起来。

　　陆璇上了马车，沈夫人和沈太傅在府门前目送他们离开。

　　沈夫人看着马车离去之后，好奇地问:“不是说圣上下了旨意，赐婚端王和杜将军的女儿吗？我怎么瞧着，端王和这月姑娘，感情甚好？”

　　沈太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在这皇城脚下，除了雪，没有什么是白的。

　　沈易转身进府，同时吩咐小厮关闭府门。

　　第二日，沈太傅病，闭门谢客。

　　雪一直下着，下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