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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新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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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锭银子算起来也当得上是碰瓷所得,虽然过程凶险,总之有钱就是好事。菲儿这么想着,歇息了一会儿,便坦荡荡地带着银子往响石镇方向而去。
可她走出几条街来到一条岔道口上时,一名青衣侍卫从旁掠出,拦住她说道:“这位小哥,我家公子有请。”
谁会请我?菲儿心头奇怪,顺着青衣侍卫的手看去,便见旁边茶楼上一包厢窗畔,有名男子半依窗栏向自己点头示意。隔着老远,菲儿只觉得他面容端正,不过那眼光倒很是有神。
菲儿打量了青衣侍卫几眼,却被那侍卫的眼神逼到不敢拒绝。反正青天白日,地处闹市,自己身上又毫无可图之物,正是口渴有茶喝也好。于是,她点头应承,理了理衣衫暗自嘀咕着上楼而去。
待进得那包厢她方看清,手把折扇抚弄烟蓝流苏的那人,容颜俊秀,绝世无双,流云锦袍衬着如玉面庞,将笑未笑的表情让人看起来似超脱不羁,又有些漫不经心。好一位美少年!只是那双眼眸,明净似水恍如曾相识。
“公子。”青衣侍卫肃立一旁。
“就刚才那一跤会跌成这样?”那人注意到菲儿腿上的血痕,轻笑。
是他!菲儿立刻想起刚才那个满街女人都如魔似幻风中凌乱的场面,和那双嘲笑自己狼狈模样的眼睛。讥讽人也不带这样的!菲儿咬咬牙,哼道:“你请我来就是为了当面嘲笑我吗?对不起,人要脸树要皮,恕不奉陪!”说完,她转身欲走。
“姑娘,请留步。”那人的话刚出口,青衣侍卫便闪至门口拦住菲儿的去路。
菲儿愤而回头,“你想干什么?”
那人悠然往后一靠依在绒垫上,食指在乌漆木桌面上轻敲,“看方才那情形,姑娘并非本地人,你是否是从羽明国而来?”
“不是!”
“那姑娘从何而来?”那人倒兴趣盎然起来。
能告诉他自己从那里来吗?当然不能!菲儿别扭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人闻言却笑了起来,唇角微扬,目中波光粼粼:“有趣,这一年来,很少遇到象你这样跟我说话的人。看你也是漂流之人,可愿来我府上做工?”
“你做梦!没门!”为何这里的人都这么爱逼良为仆?菲儿对这种行为反感不已,跺脚拼力推开青衣人就要往楼下奔去。
意外的是,这次那人并没有唤青衣侍卫阻拦,菲儿便由于使力过大而撞上门框,脚又踢在了门槛上,重心突然失衡就扑出了门。刚好楼梯就在包厢外,她便顺着道咕咚咕咚滚了下楼。
今天真倒霉!瘫在地上,看着身边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菲儿满眼泪花。
而楼上,那人摇头笑了笑,对青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下楼唤来老板交待了几句,随后便有一辆简朴的马车从茶楼将菲儿拉了回去。
坐在马车上一路颠回响石镇,下车时马夫却说酬劳已付,菲儿只道是茶楼老板好心。下车谢过马夫后,她顺手将得来的那锭银子交给了候在门口的甜姐。看着那张胖脸上立刻堆满笑纹,两只胖手忙不迭地擦来拭去时,菲儿突然想到,其实自己可以把银子敲碎只交出一小块就好。
因为这个迟到的念头,她顿时肉痛。
这边甜姐当然不知道菲儿的思想斗争,她笑嘻嘻地揣好银子,心里对这个招财宝是爱到了家。把笑容往脸上一堆,她便开始了殷勤的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
得知菲儿受了伤,甜姐立刻再次拿出了她的惊人速度,取了药来为菲儿敷好,又小心翼翼地问:“这碰瓷还真是大好的生财之道。不过,你这样子,明天就晚点去吧。我重新给你置一身新衣,包你穿在身上不会感到不适!”
“不去了,我要休息几天!”往软榻上一靠,菲儿已没有多少力气。她翻了个白眼,查看着腿上的鞭伤。那伤并不是很重,敷上药后更是好了很多。身上的摔伤也只是些青紫破皮,都无大碍。
“哦呵呵呵,是是,一次能得这么大锭银子,休息休息是应该的。” 甜姐哈腰小心试探,“那后天,应该可以了吧?”
“到时候再说,我饿了,要吃东西。”菲儿撇撇嘴,有气无力地说。
“哦呵呵呵,好好,我去弄。”甜姐一怔,很快就满脸堆笑颠颠地往厨房跑去。
看着那个又胖又敏捷的背影,菲儿皱了皱眉,两眼一闭把头枕在软榻靠背上,开始盘算起自己新的作战方案。
一日后,响石镇郊外。
有那么一座山,虽然不太高却颇为钟灵。数座山峦起伏于四周,都多是些杂草灌木丛生,唯独这里松柏遍布,葱葱郁郁,似水墨画卷般透出苍劲。放眼看去,掩云绿霭间隐约透出些红砖碧瓦的斑驳,道是隐世妙处。
仍旧女扮男装的菲儿一身锦袍,羽冠束发,潇洒如风地站在山脚下,仰望山巅,志得意满。
这山,名为小梵山。
山上,有座大悟寺。
那大悟寺就是菲儿今天的目的地。
在永乐街上打探消息时,她曾偷听旁人闲聊提起这寺院,虽然在永乐不算香火最旺,但却非常特别。
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永乐城内稍出众点的富家公子一般都会到这里来拜拜。据说,不是因为大悟寺里的菩萨灵,而是因为寺里的住持非常灵。
而当她气喘吁吁爬到山门时,抬头就先被眼前华丽的建筑物惊呆。鎏金的门柱,镶玉的牌匾,精细的雕工,梁上涂画闪着宝石般的光。
普通和尚靠化缘根本不可能将庙堂修葺得如此堂皇,难道这里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正彷徨间,那门吱呀一声打开半面,从里面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十四五岁模样。那小和尚一看见菲儿便两眼发亮,恨不得蹦跳着扑上来。可又象被什么牵着,挣扎了一下迈不出步,只得原地双手合十:“施主,住持法师有请。”
自己刚到门口别人就知道了?菲儿心中本来就有些犯疑,听了这小和尚的言语更加觉得不踏实,立刻就有些想打退堂鼓。
“贫僧法号四藏,暂居此间住持。”还没等她出声,一位面相淡然的僧人,三十岁模样,从小和尚背后转出,一手拎着小和尚的衣领,单手合十向着菲儿唱了个喏:“施主既然已费力上来,难道还无力入门?”
被这简单的一激,正要脚底抹油溜走的菲儿气冲脑门,脖子一梗打了个哈哈:“在下倒确实有事,正欲向大师请教。”
语毕,她抬脚便走了进去。
山门一合,那小和尚嘿嘿笑着又要挨过来往菲儿身上蹭,却被四藏一把抓住拎开,淡然训道:“五戒,为你取这法号便是要你谨记出家五戒,可还记得?方才为师叫你准备的东西呢?还不快去!”
那唤作五戒的小和尚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转身走开。
四藏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回看一眼已关山的山门,菲儿心中有些忐忑。为了掩饰不安,她开口问道:“大悟寺盛名远扬,在下仰慕已久,今日特踏青寻来,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四藏闻言淡然一笑,应道:“施主言重了。鄙寺重在修心,贫僧也就些微点拨之能,承蒙众位施主抬爱,鄙寺也有了些声名。不过出家人不以身外之物为意,这些虚名不提也罢。不知施主为何事困扰?”
“在下听闻永乐多位公子人才出众,有意结识却无缘得见,听闻大师知之甚深,特想请教一二。”话刚出口,她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虽然来这里确实是想打探些消息,但这说辞也忒没水品。
殊不知,四藏倒不以为意,只微笑应道:“如此甚好,施主请随贫僧到禅房一叙。”随即便将菲儿带往后院。
这大悟寺分文武两院,欲往后院必先过文武。
怀着对金龟的向往,菲儿兴致勃勃地跟在四藏身后。穿过文院时,她都没有被不绝的吟哦之声闹昏头,却被武院中正在修习各式武功的武僧吓得不轻。
飞来飞去的腿脚,劈来砍去的刀剑,真跟少林寺有一拼。
小心回避着可能的误伤,菲儿很快又注意到廊下有个瘦和尚,身着白色僧衣头戴黑色斗笠,一动不动蹲在台阶的侧边。
从他身边走过时,菲儿很好奇地看着那和尚一直保持着蹲姿,于是忍不住问道:“这位法师在休息?”
四藏双手合十,淡然回答:“悟用正在修习最基本的冥想,想象自己是一朵蘑菇。”
菲儿恍然。
穿过武院边上的一个小门,进入后院,院中央有棵大树,枝叶茂盛。又有个胖和尚身着黄色僧衣,吊在树上,毫无知觉般随风晃荡。
“快快,那位法师意欲轻生!”菲儿大声喊叫,抬腿就准备上前去抱住那和尚的脚。
“悟为也在冥想,想象自己是一个梨。”四藏摇头拉住她,淡然一笑。仔细再看,那个胖和尚确实是用双手吊在树枝上。
菲儿又恍然。
这时,墙边西瓜藤间有一个身着绿色僧衣的黑和尚抬头瞟过来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伏在地上。
“我知道了,这位法师在想象自己是一个西瓜!”菲儿更加恍然。
“非也,悟了正在修习无相神功第二重——无所谓相。佛曰:无所为,无所谓。身外一切际遇于心无扰,是为无所谓。上次他便被人扔进池塘泡了三天,这次是墙边。”四藏淡然的语气瞬间浇灭了菲儿刚燃烧起来的钻研兴致。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住持禅房。
菲儿迈进去就注意到房内西墙上挂了几幅男子画像,或笑,或颦,或作画,或抚琴,无一不是气度柔美清逸俊秀。
禅房中居然悬挂男子画像?菲儿顿时提高了警惕,初时对这寺院的怀疑又浮出水面。早就觉得这里有古怪,难道,这四藏有特殊爱好?
而随后进来的四藏往屋角看了一眼,颇有些意外之色,然后又看了看前面的菲儿,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转身就掩上了禅房的门。
菲儿听到了脑后传来关门声,猛回身,发现四藏站在已掩好的门侧,背对着她解着七宝袈裟上的盘扣,同时淡然问道:“贫僧与施主一见如故,就连不常盛放的菊花也怡然灵动,显见与施主有缘。贫僧欲将之奉与施主共享,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轰隆——,菲儿差点被劈糊,这和尚果然好这一口!
猛然意识到自己目前正是男装的这个问题,为求自保,她左右看了看,操起桌上的一个卷轴发现是软的,赶快扔掉又捞出桌下的笤帚紧捏在手中,颤声应了一句:“我,我不喜欢菊花。”
四藏不知身后动静,仍旧淡然,一边将解下的袈裟往衣帽架上挂去,一边满是遗憾地说:“是吗?想是施主还未识菊花之妙。千重皱褶之中自有芬芳,柔嫩花芯深处蜜意盎然,细品起来意味无穷。施主既然无意,那么,待会儿品尝贫僧的黄瓜便是。”
轰隆——,又是一道雷。他原来攻受兼备!
跌坐在桌旁的凳上,菲儿腿脚发颤,手心冒汗。这下真的是送羊入虎口,外面那么多武僧,自己怎么跑得掉?
这时,四藏挂好袈裟已转过身来,向菲儿走近几步,笑了笑又撩起僧袍的前襟,“贫僧的黄瓜粗细适中,口感清香,绝不干涩,试过都说好。”
那个,那个什么,还口感……!菲儿满脑子框框画面,心怦怦狂跳。看着那人越走越近,她咽下一口口水,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上笤帚。
“施主真是客气,贫僧这禅房自有小沙弥打扫,不劳施主费心。”四藏大方上前,大手一伸接过菲儿手中笤帚。
两人的距离已非常接近,菲儿甚至可以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武器’轻松被夺,菲儿额头上开始沁出冷汗。她往后缩了缩,却福至心灵般想起BL与BG的区别,赶紧解释:“大师,大师,我想这是个误会,我,我其实是个女的。”
“贫僧早已看出,”四藏又笑,淡然得让菲儿觉得诡异,“施主请放心,贫僧并不以男女定好恶。”
说着,他倾身上前,长臂一舒就往菲儿腰侧而来。
天呀!谁来救救我!这和尚居然还是个双重口味!
看着四藏逼近,菲儿额头上的冷汗成串往下滚,情急之中,她大叫一声侧身让开滚跌在地,就准备手脚并用往门口爬。
与此同时,四藏刚好将手中的笤帚放回了桌下,直起腰来不解地看向趴在地上的菲儿:“施主,难道这凳上有不洁之物?”
菲儿也注意到了四藏放笤帚的动作,手脚顿住,爬也不是答也不是。这时,刚好五戒小和尚推门而入,“住持,黄瓜已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