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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红牡丹 ...

  •   精致曲折的院落,青漆粉饰的楼阁,镂空雕花的门廊,红木旋梯,珠帘幔帐,梁侧雕花刻叶,墙上悬图挂画。好一处富丽华堂,内中却是莺莺燕燕,粉去红来。

      回望楼阁门口,离地丈许处有烫金沉香木牌,上书“醉春楼”。

      正楼第二层上,巷道深处一间房内,抹着浓脂厚粉,香艳扑鼻的杨妈妈,顶着满头金玉,正颤手指着面前三名男子破口大骂:“一个个的都瞎了狗眼!跑掉的白牡丹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那丫头跟她完全两样居然还被你们从相国公子府上掳了来!那人物的后台,我杨妈妈能惹得起?如今请了菩萨来看你们怎么送回去!”

      “杨妈妈,”一个干瘦男子扯着破锣声音辩道,“是公子府上的丫环自己来找的我们哥几个,说白牡丹跑到了他们那里,时间、伤势什么的都说得八九不离十,我们这才……”

      “混账!刘月半,别人说你就去,脑袋长着干什么用的?装浆糊的?”杨妈妈更是怒发冲冠,击案而起,头顶上的金步摇颤颤悠悠。

      “杨妈妈,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这时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粗哑着声音试探。

      “张墩子,这事也有你的份,”杨妈妈粗粗出了口气,又坐了回去,“我倒要看看你有甚主意。”

      “来找我们的丫环说过,这女子就是白牡丹出逃那天进的公子府,算起来今天也才是第五天,在公子身边算不得什么角色。反正人已经被我们绑了来,模样也过得去,我们不如……”

      “你是说……”杨妈妈的注意力开始集中。

      “我们不如先将这女子关上一段时间,好好将养,待风声过后就让她接客。届时就算被相国公子发现,想也不会再为这丫环为难我醉春楼。”

      杨妈妈凝眉,眼珠转了转,突地一拍桌子,呵呵笑了起来:“对,就这么办!”

      而院中一处阁楼内。过不多时,韩菲儿悠悠醒转,睁眼便见红罗绣帐,粉帘遮光。床上的细软锦被,床头的精致梳妆台,窗前的朱红琴案,各处都有牡丹样式的暗花。菲儿觉得这里看起来像是女子闺房,可又不太像,总有些地方不对劲。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动了动手脚,牵出哗啦啦的一阵响动,菲儿发现自己居然是被四条铁链子锁住手脚,固定在了床头柱上!张嘴欲叫喊,又觉出嘴里正赛着一大团东西,发不出声。她终于忆起自己一出正鲁府后门就被人装了麻袋绑走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些什么人?把我绑到了什么地方?

      菲儿正在骇然中,只听得珠帘叮咚声响,挡在门口的仕女倦春屏风后转出了风韵犹存的杨妈妈。杨妈妈刚从自己的房过来,一见菲儿醒转,满脸堆笑,挥了挥手中的小帕便迎了上去,嘴里嗲声唤道:“哎哟,我的红牡丹,你可醒了。来,让妈妈瞧瞧。”

      红牡丹?菲儿一阵茫然。就这当口,杨妈妈已经轻扭腰肢来到床前坐下,伸手就到菲儿胸前摸捏了一把,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结实柔软,弹性也好,定会有不少官人喜欢。”

      至此,菲儿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地方,顿时又急又羞,连连挣扎,仍是脱不开锁链的束缚,就连喊叫也只能是“唔唔哼哼”。

      杨妈妈见状软声媚笑:“我的小乖乖,你认命吧。才来这里的妞都这样,等到识得风月还不个个乐在其中。让我好好看看……”说着,她便动手去解菲儿的衣衫。

      菲儿急怒,拼命避让弹挪。杨妈妈是见惯不怪,冷哼着脸上笑容一收当头厉斥:“到了这里就别拿自己当烈女,你再不老实,我便唤四五个伙计进来开荤!”

      菲儿闻言急出一身冷汗,也是不敢再动。杨妈妈这才缓下脸色,顺利地剥开了菲儿的衣裤。看着菲儿的身子,她目露邪色,伸手四处抚摸,“啧啧啧,不看不知道,这身段,这肌肤……,脸蛋也过得去,啧啧,若你用心,过上几年妈妈我还能将你捧成这醉春楼的头牌。”

      菲儿怒目而视,杨妈妈只作不理,那令人厌恶的手在体表走过一圈,便向下探去。菲儿紧张得浑身发抖,却连闭腿都做不到。

      “呵呵,还是个雏!”杨妈妈收回手,替菲儿粗粗地掩上衣裳,笑得花枝乱颤,“我这里专备的有疗伤上方,你腿上那疤痕也算不得甚,”她起身去洗手,得意的粉脸上现出了纵横的褶子,“包你恢复得看不出痕迹,全身都可以养得更加水嫩,到时候必定能拍出个好价钱。”

      杨妈妈出去后不久,就进来了一胖一瘦两个男子和几个丫环,解开菲儿折腾了个遍,将她满身涂抹了厚厚一层腻糊糊,然后又把手脚锁好。嗅着那股药味,菲儿心想这定是所谓的疗伤上方。

      房内随时都有人看管。第二天,塞在菲儿嘴里的布条才被取出。第三天,才解开了手。第四天,杨妈妈见菲儿一直老老实实,才放她下床自由活动。

      好不容易获得了点自由,菲儿趁机仔细研究环境。发现自己所处的这小阁楼就在醉春楼的院中,院内楼下都有人全天看守。眼看要逃跑基本无望,她心急如焚,甚至开始期待萧今墨发现她不在后,会派人来寻。

      第五天头上,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回事,烦躁不安了整整一夜的菲儿突然神清气爽,表现得柔顺无比。杨妈妈闻讯笑眯眯地赶来,直夸她懂事识时务,随后就安排了琴师画师教习教坊之艺。

      琴棋书画,要正经学好也是件益事,可菲儿半路出家就有些苦恼。挑来挑去,她选了一支简单的乐曲鼓捣了一日,又勉强画出了一幅《雨后春菇》。

      对此,两位教师都面露讶色,对望一眼后了然般点点头,转身就去找杨妈妈汇报:“妈妈,这姑娘真是不简单,今日别的不学专挑《十八摸》。”

      杨妈妈挑眉,顿时来了兴致。

      “妈妈,还不止那些,你来看看她画的图。”

      展开画卷,雨后草丛中一支蘑菇跃然于纸上。杨妈妈稍微眯了眯眼,顷刻就爆发出狂笑:“我还当她有些心气,却原来骨子里也是这般风流。”

      从此之后,对菲儿的看管逐渐松了下去。再三日后,菲儿身上的伤已好尽不需要再涂药,前后就只剩个小丫环随时跟随。

      终于等到了机会,菲儿立刻暴饮暴食,然后假装拉肚子,恶心得小丫环不愿意跟着如厕。一奔入茅厕,她便冲着墙上的小透气窗爬去。这处地方她早就看好,从窗户爬出去便是一道矮墙,搭上矮墙就可以爬到房顶,顺利的话跑过院头就能跳去街上。她自忖练过简单拳脚,跳跳跑跑的,问题应该不大,只要能逃到正鲁府附近,就可保安然。

      菲儿满怀希望地实施着这看似圆满的计划,够到透气窗劈断窗格,一个探身就钻出去了一半。正高兴中,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往前钻。她无法得知是被内墙窗棂上开裂的木条勾住了下裳,只道是自己臀围过大以致被卡,立时急出一身冷汗。

      “红牡丹姑娘,你好了吗?”小丫环已经捂着鼻子在外面闷声催促。

      害怕被那丫环进来抓住,情急之下,菲儿连忙把着窗框左扭右挣,拼了吃奶的劲想将自己挤出去。于是,便听得刺啦啦的响,下裳被撕开一条大口,她本人却因为收不住势而一头栽到地上。

      “姑娘!你干什么!”小丫环闻声跑了进来,刚好看见菲儿的腿脚在窗口一闪而过,那边跟着传来咕咚一声。

      半个时辰后,杨妈妈怒气冲冲地在红牡丹房内跳脚,“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居然还想着跑!我让你跑!明日便叫你接客,看你能怎么跑!”

      “刘月半!张墩子!你们俩给我在这里看牢了,再出什么问题打断你们三个的狗腿!”临走,杨妈妈留下了两个得力干将。

      菲儿丧气地躺在床上,所幸掉下去的地方土质松软(老式茅厕旁的腐殖土,可以挖出很多蚯蚓来的那种,呕~),她只是脖子稍微有些扭伤。杨妈妈念着明天要让她挂牌,所以给清洗了后又上了些跌打药,已经轻松不少。可是,那一胖一瘦矗在屋里,眼睛瞬都不瞬地盯着这边,自己根本就没有再逃跑的机会。明天,明天又该怎么办?

      又是一夜无眠。次日清晨,菲儿眼睛都难以睁开,心烦意乱却一直不得消停,也没有想出办法。晕晕沉沉挨到下午,抗不住饿喝了杨妈妈遣人送来的一碗稀粥,她终于昏然睡去。

      与此同时,正鲁府内气氛沉闷,萧今墨坐在屋中,面无表情,折扇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玄伊,还没有找到人?”

      “公子,她本来在此就无处可去,响石镇也寻过了几次,并未见人。”

      “她能去哪里?连小五也不见了踪影。”萧今墨皱眉,拿起桌上那封信,看过一眼又放下。

      “四处都没见人,菲儿姐姐别出什么意外才好。”莺莺在旁边担心道。

      宝珠眼珠转了转,故作轻松地笑道:“她走便走了,公子也尽力找了。那大正午的,她有的是时间躲藏,若真要故意避开我们那便如何都寻不到。玄伊大哥这几日也该累了,我去备些点心来。”

      谁知,她话音刚落,萧今墨便沉声说道:“其他人都出去,宝珠留下。”

      宝珠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玄伊最先离开,最后是莺莺,她迟疑地看了看宝珠,又看了看萧今墨,才埋头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室内只留下两人,一人坐一人站。空气仿佛停滞,上好的樟木香满溢在空间中,竟也让人觉得有些潮闷。

      萧今墨没有看宝珠,只把折扇放下,又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来在手中把玩。诺大的房内,没有任何声响,气氛开始诡异起来,宝珠先是忐忑地瞟着萧今墨,慢慢竟也站直了腰身。

      过了半晌,萧今墨终于垂着眼帘开声道:“宝珠,不用我问你吧。”

      “宝珠不明白。”宝珠应道,面色不改。

      “不明白我如何看出的?其实我原也没料到,想想你自己说过的话。”萧今墨轻轻一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有谁知道她是正午离开?这正鲁府上的事我从未管过,但并不代表我的人就可以随意被人掳走。她在哪里?”

      宝珠浑身一震倒吸了一口气,沉声反诘:“这正鲁府上的不都是公子的人么,为何她就那般特殊?”

      “你们是属于别人,唯有她是属于我。若她自己要离去便也无事,可如有人要使坏又另当别论。”萧今墨的话音平淡无波。

      “一头牛换来的而已。”宝珠轻哼。

      “对我而言,你来这府里连一头牛都没有花上。”萧今墨啪地一声将折扇压在桌上。

      听得这一声响,宝珠反而站得更直,俏脸一绷杏眼带霜,乍看来少了几许婢女之态倒多了三分冷艳之姿。她下颌微扬,语气里充满自信:“公子,我知道你想去羽明国,只是那通关文牒实在难得。如果你不再寻她,让我做你随侍,我便可以帮你,如何?”

      “你?”萧今墨这才抬头,注意到此刻的宝珠已是姿态大变,只将眉头挑了挑,“不错,居然还有如此深藏之人。只是你这样做又是为何?”

      “宝珠就想在公子身边。”宝珠满面得色。

      “难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自何处?他们防我过甚,这又是何必?”萧今墨摇头自嘲般笑笑,闭目顿了顿又说:“你走吧。不然我便唤玄伊进来。”

      宝珠愕然,圆睁杏眼打量了萧今墨片刻,跺脚恨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比那烟花女子强上百倍!”说完,她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她离开后萧今墨才睁眼,面上笑意若有若无。他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法师,若这便是你所说的女子,如此心胸狭窄,不要她相助也罢。……烟花女子……”

      待到月上柳梢,醉春楼中菲儿悠然醒转,此刻正乃人约青楼的好时光。这醉春楼本就为永乐城中数一数二的烟柳之所,今日更是人流如潮,风雅人士老老少少济济一堂。因为素有“相女伯乐”之称的杨妈妈将在今晚隆重推出一名新雏——红牡丹。

      外面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菲儿却毫无感觉。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法任由几个丫环将自己梳洗打扮一新后,就被刘月半和张墩子一左一右挟着登上了一处高台。

      数层薄纱错落环绕,稀疏粉灯摇曳流光,琴师奏着雅致的旋律,杨妈妈扬着神秘的笑意,一切都衬得台上的人儿更加妙不可言。

      “杨妈妈,可以开始了吗?”看见妙人儿已坐上了高台,有人开始按捺不住。杨妈妈环顾了一周,满意地看到几处贵宾席都坐满了人,于是点了点头。

      几声清脆的铃响后,薄纱缓缓被卷起,纱后的人开始显得真实。此刻的菲儿只觉得头沉重无比,随意单手支颌斜倚鸢凤桌,睡眼微张目光迷离。而在台下众人看来,却是好一幅海棠春睡美人倦无骨的画卷,俱都发出唏嘘,喊价声便此起彼伏竞相追逐。

      “一百两!”“一百五十两!”“二百两!”
      ……
      “四百两!”“四百一十两!”
      ……
      “五百两!”

      沉默。杨妈妈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正要拍板,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传来很是低沉的一声:“一百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红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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