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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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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无羁自小人嫌狗咬,哪里听过这样的话,登时便觉得心中一暖。
饶是对面坐着的并非凡人,他依然心中熨帖,大为感动。
他这才想起,两人聊了这么久,他还未问过对方名字。
魔物一挑嘴角:“名字如何,那么重要么?”
常无羁无语道:“当然重要。我若是要找你,总是要用得上啊!”
“莫寻。”
“啥?”
“莫寻。”
常无羁都傻眼了,音量都提高了几分:“我可是个凡人,你一个大魔,难道还怕我纠缠你不成?”
魔物半晌无言,那眼神虽是落在他的脸上,却似乎是在看些旁的什么。
我可是堂堂上神,你一个小魔物,难道还怕我纠缠你不成?
魔物一时间有些恍惚,心中五味陈杂。
他虽然失了曾经的记忆,但是,他还是那个他。
常无羁却是没看懂他的这番变化,自顾气鼓鼓地咋呼道:“好你这个魔,你怎么能骗人呢?刚刚还说要陪在我身边不离左右,这会儿问问名字就改主意啦?你们魔物就这般待人的,提上裤子就不认账!”
魔物被他逗得一笑,竟是认认真真地低头看了看两人的裤子。常无羁气得脸色绯红,他这才一手抚上了他的脸,口气中满是无奈。
“我是说,我叫莫寻。”
“……”
常无羁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道:“莫寻莫寻,倒是有趣。放心吧,你这名字我算记下了。日
后若是再来你处赌钱,我会手下留情,不会把你的宝物赢光的!”
“……”
话音一落,莫寻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常无羁心大,看不懂也不想琢磨这魔物的眼神。既然酒也喝足了,便起身告了辞。
常无羁自从那日喝了莫寻的酒,一连多日都是神清气爽。
想来也是,毕竟是个魔物,吃吃喝喝的肯定不是什么凡品。
常无羁从小先天不足,胎里就带了病,时常心痛。白日里倒还是好说,一到了夜里,心脏处绞痛不止,动辄便是一身汗。
若是身体再有什么异状,那便犹如雪上加霜,痛到在床上打滚也是常事。
常无羁说自己十岁便开始喝酒,这是千真万确的。
他小时候给人家做奴才,几人一室,犯了病常常痛呼不已。屋里的人烦了,便出了个损招,给他灌了一碗烈酒。他喝完果然沉沉睡去,再也不觉疼痛。
自那之后,常无羁就开始日日饮酒。
他这次喝了莫寻的,几日都不曾犯病,倒是破天荒的过了几天舒服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出门吃上一顿好的,再去赌场逍遥。有钱有乐,充实无比。
转运阁那日所见所闻,虽然荒诞,但的确是千真万确。这几日路上的人都在谈论这个转运阁,说那里的美人,说那里的珍宝,就是没人去聊一聊这位东家。
常无羁咽下口中的半块糕点,起身结了账。临出门正好听见一人道:“几日都不曾看见她了,吃食也不曾出来买过,看来是气的不轻!”
常无羁站在门口整了整衣襟,就听见那人继续道:“也不知道这老太婆图什么,一个镜子,看不了就罢了,还至于上了这么大的火气!那日你是没见啊,常无羁一人摇出了十九点,啊呀呀,不愧是常无羁!”
这等赞美他早就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也没什么稀奇。甩了甩衣袖,直接走了。
常无羁贪睡,这几日心痛有所缓解,日日都要睡到晌午才起。这会儿又吃了饭,已经到了下午。
他一路溜溜达达,看见吃食就买上一些,不多时就两手拎满。瓜果蔬菜,新鲜出炉的点心,顺手又打了一壶好酒。
前方已经远离了热闹地方,光秃秃的一片。这片地各式种子种了个遍,就没有一样能发芽的。唯有一颗老树在此稳稳扎根,不但活的好好的,还长得枝繁叶茂。
在那棵老树下,有一间小土房,破破烂烂倒是结实的很。墙皮已经掉光了,黑突突的。放眼望去,孤孤零零地立在这片空地之中。尤其是到了夜晚,看上一眼便觉得周身都凉飕飕。
此处便是韩婆的住所。
她一个孤老太婆,无儿无女无亲无故,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几十年。
常无羁推门而入,看一眼便吓了一跳。
只见韩婆正盘腿坐在炕上,披头散发,满脸铁青,一双眼仿佛带着无限恨意,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常无羁被她吓得一蹦,急忙拍了拍胸脯,不住念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婆婆你干嘛呢,眼睛瞪得这么大!”
韩婆一见来人是他,顷刻间便换了一副神态,急忙上前相迎。
只是不知她在此处坐了多久,双腿似乎已经麻木。不但没有成功站起,反而差点儿从炕上摔下来。
常无羁赶紧把人扶了。
韩婆一向端庄老成,尤其注重仪容。虽然不似年轻些的女子描眉画眼,可至少那头长发从来都是盘于脑后,纹丝不乱。
此刻,那灰白的发丝凌乱地落在她脸颊两侧,衬着她铁青的脸。常无羁是第一次觉得,韩婆当真是到了迟暮。
他把人放在炕上坐好,韩婆的长发正好有一缕蹭上了他的手臂。
明明只是头发而已,但是那发丝经过之处,却是泛上了一丝冰冷。
常无羁收了胳膊,无意识地磨蹭了几下。韩婆看了一眼,很是从容地将头发收了起来。
这虽然只是个小事,常无羁心中却是产生了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他尽量忽视了这种不适,坐到韩婆身边,温声道:“婆婆今日身上还好?我刚刚经过集市,给婆婆买了些吃食。来,多少用些吧!”
常无羁来看她,正中韩婆下怀。她并未看那些东西一眼,反而热切道:“你与那位,关系如何了?”
常无羁愣了下:“那位?那位是哪位?”
韩婆眉头一皱:“就是转运阁里的那位东家!无羁,你休要骗我,我早就知道他待你与他人不同。你且告诉我,你们关系如何?”
常无羁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些,一时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左思右想,想了半晌,这才磨磨唧唧开口道:“也不熟吧,就是彼此知道名字而已。”
“就是这样?”韩婆眉毛一挑,“不止吧!那位大人物,对你可是好得很。不说那日林子里,光看那个方长金死的极惨,便知道他对你有多看重!”
常无羁又是一愣:“婆婆你如何得知……”
韩婆一拍大腿:“我怎么会不知道,我都亲眼看见了!”
韩婆年纪老迈,在镇上极有地位。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懒得带什么弯弯绕绕。她双眼仿佛都亮了几分,信誓旦旦道:“那日林子里恶鬼吃人,在场的一个都没跑得掉。若不是他在一旁护着你,你早就被那些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常无羁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
韩婆见他神色大变,再接再厉道:“再说那个方长金。自打得了他的手令,整日狂妄的跟什么似的。镇子上无人敢惹,看见他比看见爷爷还敬!说好了让他写五个人,可是他写了你的名字,他便杀了他。那位这样护着你,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在他心中不同?”
常无羁一时无言,若是这样算来,那魔物还真就是对他不错。
但是话说回来,他跟他……真的不熟啊!
莫寻与他如何,倒还算是后话。他现在心中所想,却是眼前这位相识了十余载的韩婆。
那日恶鬼吃人,她也在现场。既然除了他之外无人生还,那韩婆为何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他前几日与她重逢,心中暗叹她大难不死,着实是为她高兴了一回。可是她却是对他撒了谎。
说什么晕倒在草丛中人事不知,却是连恶鬼吃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她又是如何得知?
若是论耳力,韩婆年迈自然比不得他。若是亲眼所见,他自己都是莫寻给开了天眼才得如此。这样想来,韩婆能见恶鬼,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常无羁心乱如麻,韩婆看得清楚却是丝毫不曾在意。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一股子渗人的热情。
“无羁,这么多年,婆婆待你如何?”
常无羁心中无奈:“婆婆待我极好。”
“好,那我且问你,如今婆婆求有于你,你管是不管?”
她情绪太过激动,状似疯魔,跟那天在转运阁一模一样。
常无羁心里为难,又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面子。只得辩白道:“婆婆,你让我为你赌赢,我已经做了。那镜子不肯让我为你寻人,我也别无他法。能帮你我肯定帮你,可是这件事,我也无可奈何啊!”
韩婆眼神雪亮,语气无比坚决:“不,你能帮我。只要你跟他开这个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两人说了半晌,说来说去就是这么点儿破事。常无羁无奈至极。
对方到底是个魔物,心性如何谁人能知。
思虑到此,他一开口难免带了几分懊恼,“婆婆为何就能如此肯定?”
“为何?”韩婆阴森一笑。
“因为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他为你杀的啊!”
常无羁心头一凛,头皮又要炸了。他习惯性地捂住了心口,还真就感觉到了一丝丝抽痛。
“婆婆……”
“你还不信么?”韩婆老神在在,仿佛说的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而是在跟常无羁讨论晚上到底要吃什么。
“那些人,白日里都与你赌场相逢,到了晚上就离奇死亡。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话已至此,常无羁心中也是一派坦然。原来那日的事情她一直放在心上。并非忘了,而是另找了个时机要与他细说。
但他的确一无所知,只得坦然道:“我不知道。”
韩婆道:“你从小便是赌运昌荣,出手就没有输过。可你为人仁厚,从不曾下过狠手。然而最近,你却是大杀四方,非要把人赢个精光。如此手段,他们岂能不恨?”
常无羁沉默了。
若是算算,镇上刚刚死人开始,的确是他大肆开赌之日。而他之所以会如此狠辣,其实正是因为大壮。
大壮的母亲不满自己生了个痴傻的,日日对他动辄打骂。有天气的狠了,恨不得拿刀砍死这个儿子。
那日大壮一见动了刀,也是吓了个不轻。在院子里被人追了半晌,他身子笨重跑不快,结果被他娘一刀砍在了后背上,直接就见了血。
他一时又怕又疼,转身就夺了刀。
大壮能吃能睡,力气奇大。一想到他娘要砍死他,凭空便多出了一身邪胆,回手就照着他娘砍了过去。
大壮伤势不重,他娘却是被一刀砍在了肩膀上,差点儿把手臂都剁了下来。家里人回来一看,院子里满地都是血。
前事不提,大壮拎着刀砍了亲娘,他爹当场就要把他弄死。后来这事儿闹大了,引了左邻右舍都来相看。后到的常无羁提出由他来出这笔医药费,这才保住了大壮。
常无羁一想到此,身后就好似吹过一阵凉风,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难不成,死了那么多人,当真与他相关?
那几日,他下手极狠,往常都是见好就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他那时着急等着银子用,碰着的人都是下了狠手的,不赢个精光不算完。
如此说来,他不仅赌光了人家的钱,还害了别人的命吗?
韩婆见他不语,只好自己接话。
“镇上人的习惯,我也不用多说。你把人家的钱赢了个干净,那些人自然是想要回本。你想想,若想回本,他们要去做什么?”
常无羁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拜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