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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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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了楼中。与之前不同,整个楼都是重新翻修过的,处处考究。
说也奇怪,本来是三伏天气,一入了大门,便觉得热气凭空消失,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常无羁四处打量,却见大堂中间放了大量的冰块,正呼呼冒着凉气。他心中感叹原来如此,这老板竟然舍得放这样多的冰,可见真是大手笔。
正是下午,里面的人不多。台中间有名女子正在抚琴,轻纱遮体,身姿曼妙,脸上带着一块薄纱,手指间琴音流转,好一副美不胜收的美人景。
台下的人正盯着她,一边欣赏美貌,一边聆听琴音,个个享受非常,如痴如醉。
正台两侧聚集了很多好赌人士,他们无心听曲,正赌的热闹。六张大赌桌分列两侧,都是挤得密不透风。
常无羁中间处找了个位置坐了,自有丫头上来倒茶摆点心。那大壮看了点心,双眼放光,拿过来就对着嘴里一顿狂塞。看得常无羁眉头紧锁。
韩婆也落了座,把拐杖放于桌前,对着那丫头问道:“今日何时开场?”
那丫头看着不过十四五,说话却是十分伶俐。笑嘻嘻道:“这不是正开着场呢!赌钱随时都能赌,十二个时辰也不歇。您要是想赌,直接过去就好。这茶水点心不必格外付钱,看这位小公子长得俊,东家就白送了!”
常无羁闻言笑道:“你们东家还挺有眼光!”
小丫头还待答话,韩婆就抢先道:“不是说这种赌钱,我问的是你们东家,什么时候来?”
那丫头见这老太婆打断了她的话,面上已然不悦。
可好歹来者是客,只得撅了嘴,不情不愿道:“开了这么多天,您还不知道规矩?我们东家天黑了才来,临到了午夜才开大彩。若想赢我们的宝物,再回家睡一觉也来得及。何必这么早就急吼吼的来催三催四?”
韩婆贸然被挤兑了一番,脸上有些挂不住。细看了女子一番,又暗自忍耐下来。只得取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常无羁听得有趣,笑问道:“怎么还有这规矩,我当真是不知道了。这打开门做生意,东家只管晚上,不管白天吗?”
女子道:“俊郎君,什么人也不是铁打的呀,谁能一直看着这么个摊子呢!这些赌钱的人,没日没夜没个消停,有什么好管的!这白天赌的当然是银钱,爱怎么赌怎么赌。到了晚上,东家才会带上珍宝来。若是想玩,那才是重头戏!”
那小姑娘暗自往常无羁身边挪上几分,甜笑道:“不光是珍宝,还有美人。小郎今君晚可要好好努力,没准儿就能抱得美人归呢!”
只听砰的一声响,韩婆将手里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没由来吓了几人一跳。
那小姑娘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扭头便走。
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什么老不死的东西,还敢跑到这里来赌!我们东家的宝物,也是你这种东西消受得起的?”
韩婆面色铁青,望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双眼都是恶狠狠的,盯了很久。
常无羁尴尬半晌,笑呵呵道:“婆婆,天黑还早,要不要晚些再来?”
韩婆收回目光,冷冷道:“不必。”
常无羁摸了摸鼻子,笑道:“那婆婆就在此处喝茶听琴。我多日来不曾碰过赌桌,手痒心也痒,先去赌上两把!”
韩婆点头应允,大壮继续大吃。常无羁喜不自胜,笑呵呵地对着赌桌而去。
桌上赌的热火朝天的人,一看见常无羁,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欢喜有人怒骂,整个楼里更加喧嚣。
赌徒无日夜,时光流逝的格外快些。常无羁一脚踩在桌边,手里正拿了色盅大晃大摇,忽然听得鼓声齐震,随即欢呼声四起。
他回头一看,只见原本只坐了一名抚琴女的台上站满了人。
四周几个壮汉正卖力打鼓,二楼上,一群女子手执花篮,纷纷正向楼下撒花。丝竹管乐之声悠扬而起,四个婀娜多姿的美人在花瓣中翩翩起舞,美丽不可方物。
常无羁看向窗外,果然天色已暗。看样子,是重头戏要开始了。
不多时,歌舞之声暂歇,台下的人已经按捺不住,纷纷呐喊起来。
常无羁又回了韩婆那处,因为来得早,先前占得还是个好座位。
四名舞女都下了台,改由几个壮汉抬了一张赌桌上来。
那赌桌光看材质就名贵非凡,那木头红中带紫,就连桌腿上都带着镂空花纹,一看就非凡品。
桌子摆好,又有侍女拿了托盘过来,上面托了一对白润晶莹的色盅。
常无羁一见倾心,搓着手心道:这色盅这般惹人爱,不知手感如何。待会可要赢个过来!
这人手多,自然布置的就快。很快台上就搭好了。
台下的坐席并不多,除了像常无羁一般提早占座的,也就是之前那些欣赏歌舞的。
这会儿也没人在意细节,几个有身份的都花了银子买了座位,剩下的哪里还想着坐,均是急不可耐,伸长了脖子往台边挤。
不多时,刚刚的小姑娘就上了台。她几个时辰不见,又换了一身衣裙。精心涂了脂粉,更是明艳动人。
她也不怯场,落落大方地站在众人眼前,脆生生道:“转运阁赌局开场,今晚美女如云,珍宝无数。每样筹码只赌三次,三次无人赌赢即换下一个,不再加赌。上场之人以筹码叫价,价高者赌。”
她对着众人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随后便有一名女子款款而来。
“今日的头彩便是这位,歌香院的头等花魁,拾音小姐。卖身契在此,各位看官请叫价!”
这位拾音小姐是当地的名花魁,长得当然绝色,但更绝的是弹得一手好琴。
每每抚琴,都让人神魂颠倒,如痴如醉。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美妙不可言说。自此称她为拾音小姐。
听她一曲都要千金,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能得到这么个人呢?
台下顿时热情沸腾,赌徒大多都是男子,看见拾音全都发了狂。
然则大多都是粗鄙之人,不通风雅。只知好听却不知其意。但是有一点他们心里是清楚的——这个拾音,是个摇钱树!
常无羁摘了腰间的酒壶,喝上一口笑道:“这转运阁果然有能耐,一上来就是这样的大手笔。现在看,我倒是后悔刚刚没有大杀四方。手里就捏了这么点儿银两,恐怕是登台的机会都没了!”
他这边还在后悔,那边已经开始叫价。
“我押全部的地契!”
“我押三个女儿!”
“我押我一条腿!”
常无羁第二口酒还不待咽下,生生喷了出来。他震惊地望向积极喊价的众人,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
要玩的这么大吗?
叫价者还在不停大喊,常无羁全然愣住。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之地,而眼前的人已然疯魔。
他看向身边的韩婆,不确定道:“婆婆,我虽然听说这里不押银钱,可也没想到要押这种……既是如此,您还是要赌吗?”
韩婆面色依然冰冷,但却隐隐露出焦急之色。闻言道:“自然是要赌。我这一生已经等了太久,恐怕就是为了今天。”
她双手不自觉地在腿上徘徊,似是在用裤腿擦拭手心的汗水。半晌看向常无羁道:“你且放心,你只帮我赌了便好。什么筹码,自然都是我来押。”
常无羁还不待开口,那边突然鼓声一响。台上的小丫头笑盈盈地指着一个大汉道:“恭喜这位爷,第一个上赌桌的人就是您了!”
台下的人一阵惋惜,纷纷抱怨选人选的不公平。
常无羁向台上看去,那刚刚上去的汉子三十出头,竟是此处的屠户。
这屠户姓孙,人人称他孙屠户。十几岁就开始杀猪,杀了十几年。
那女子笑呵呵道:“恭喜恭喜,这位客官押的赌注是,一对手臂。”
这赌注一出,底下的质疑声不少。有人愤愤不平道:“一对手臂又如何,我全部地契岂不比他的手臂值钱?就这样也能登台开赌,什么价高者得,岂不是笑话!”
那女子脆生生道:“所谓价高者得,不是看价钱,而是看赌注对自身的重要性。这位屠户双臂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当然有这个资格!”
孙屠户坐于赌桌一侧,不一会儿对面就上来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看着年纪也不大,同样是一张笑脸。
常无羁细看一番,发现从未见过此人。心中明了,怕是这东家带来的赌局高手。
“卖身契在此,拾音在此。点数多者为胜,现在两位开始吧!”
女子话音刚落,孙屠户便拿了色盅开始摇晃。
他一面摇着,一面悄声念叨。常无羁眼神伶俐,虽然相隔有些距离,还是清楚地看清了他的唇语。
他在念:赌神大人保佑。
常无羁不禁笑了起来,心里暗叹,这赌神大人都不在位,你求他又有什么用!
可是转念一想,这汉子养活一家老小全凭这杀猪的手艺,若是没了双臂,这日后的生活岂不是凄惨。当下除了慨叹此人孤注一掷,又暗自为他悬心。心里想着,还是赢了便好。
孙屠户摇了半天,堪堪放下色盅。对面的年轻男子这才拿起,只是随意摇晃几下,便示意女子开盅。
一时间人们都纷纷屏住呼吸,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台上。那女子先开了孙屠户的,三枚色子,分别为三四四。
围观者大呼可惜,这点数实在是不算高。
那孙屠户紧张不已,满头大汗。就连壮硕的胸膛上都挂满了汗水。
他抬起手背,用力地搓了搓脑袋,紧张地等待对方开盅。
那女子开了他的,转而就去开另外一个。台下的人个个踮起脚,恨不得自己脖子能无限伸长,亲眼去看看才好。
“三三三,屠户胜!”
一时间,喧闹之声仿佛快要掀翻屋顶,那屠户愣了片刻,旋即从椅子上跳起,一声大吼。台下的人们也是欢欣鼓舞,拍掌大笑。
女子依言领了拾音来,又取了卖身契,亲自交于孙屠户手中。
那汉子捏紧了卖身契,马上跪地,冲着台下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喊道:“多谢赌神大人保佑,赌神大人万万岁!”
台下众人平白跟着受了个大礼,也跟着大呼赌神大人万岁。就盼着一会儿有赌神保佑,自己也能赌运亨通。
常无羁在台下看着,心里一时讶异,心想这赌神还真是好当。
即使不在家,有了好事儿也都要跪拜他一番,当真是个俏活儿。
有这个先例一开,人们更是激起万分热情。第二轮的赌博更是纷纷下注,押的一个比一个更甚。
韩婆却像是半分耐心也无,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的手青筋暴起,不断握拳。
常无羁看了也无可奈何,只得捏了桌上的瓜子,嗑的热闹。
第二轮赌的是个金步摇,纯金打造,工艺精美。看起来贵重奢华。
那女子巧笑道:“第二轮,金步摇。这步摇名唤追心,意为虏获佳人芳心。得此物者,可得天下美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戴上它便死心塌地,矢志不渝。此物滴血认主,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饶是这般,台下的人也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只有适婚男子们十分热切。
那女子见状,娇笑一声,旋即补充道:“……男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