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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麻烦的古人 ...

  •   又过了几天,无双再一次因为电视剧陷入消沉。

      原因是看了某台重播的《康熙王朝》。

      那天,乔晋然所在的外贸部谈成了笔大生意,晚上开了个庆功宴,作为新人的她这次功不可没,自然是一定要出席的。因此下班后按时回家的,只有巽凉,看到无双趴在阳台上摆黯然销魂poss的人,也只有她。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啊?巽凉暗叹口气,打算不理了。

      哪知她刚朝自己房间迈了一步,无双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出声唤了她。

      “巽凉姑娘。”

      这是无双第一次出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如叹息般柔和。

      巽凉的小心肝很没种地用力蹦哒了一下,她不禁暗暗恼道:别又来了,我这个‘死跑龙套的’可消受不住公子您这般的的艳福。

      平时都是乔晋然在鞍前马后地照顾无双公子,跑龙套的巽凉则一直尽力扮演着隐形人,或把无双当隐形人(虽然相比起来这个的难度系数较大),她以为自己的漠视令无双够明白她冷淡他的明确态度了呢。

      “有事?”巽凉硬起声音问。

      “康熙是个明君吗?”

      “诶?谁?”巽凉一时没听明白。

      “康熙,满清的皇帝。”

      无双转过身,看着巽凉一字一顿地说,眼神阴晴不定。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他的语气里含有怨恨愤懑之意?如此一个面容温润,浑身弥漫着蒙蒙烟雨般温柔气息,气质清贵,并且有一双宁静恬淡美丽凤目的人,居然怀有怨恨,是多煞风景的事啊。

      他提起康熙,莫非是清穿而来?不对,他有一头如墨长发,并不是清代的秃瓢或阴阳头。……汗,不禁想象起无双阴阳头的样子了,真是天杀的破坏美感,生生将美丽的事物毁灭一般。

      “问这个做什么?”巽凉不答,反问道。

      “电视里在播《康熙王朝》。”无双执着于自己的问题,走近她。“康熙是明君吗?他对汉人好吗?”

      “你以前就听过康熙?”巽凉继续不答反问,发现自己竟是在试探他。虽然曾对乔晋然宣称,不会过问无双的事,但自己心里其实还是挺在意的啊。

      “不,并没听过。”无双坦然道,并不似在说谎。

      “那大玉儿呢?”

      “没听说过。”

      “吴三桂呢?”

      “平西伯……?”

      巽凉睁大了眼,无双在心绪不宁之下居然脱口而出,想掩饰已来不及。

      现在的人提起吴三桂的爵位,多会说平西王,而那是在吴三桂开放山海关让清兵入关,并在石战一役中联合清军大败李自成以后,从满清那里获得的封号。在此之前,李自成攻入北京时,崇祯皇帝飞檄吴三桂,令其放弃宁远入京守卫,对其所授的封号,正是平西伯。

      但吴三桂一路上“迁延不急行,简阅步骑”,摆明了拖延营救时间,以至不到二十天,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已攻入北京城,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自缢,北京彻底失陷,而后,吴三桂立即撤兵退回山海关。

      “你居然……来自明末清初。”巽凉惊讶得无法自持。

      “明……末?……清初?”无双喃喃自语道,语气哀伤:“大明,果然还是被满人灭了么?”

      巽凉一瞬间百感交集。她几乎可以确定,无双来自李自成灭亡明朝的1644年,甚至可以肯定当时正是三月,因为吴三桂的平西伯封号,于三月初由崇祯帝所授,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北京失守,崇祯自缢,明朝灭亡,这个封号也不存在任何意义了。

      居然是在被异族统治前夕,由动荡的时局中穿越而来的,未曾被替发易服的明代汉人。

      “巽凉姑娘?”见巽凉眼中含泪,沉溺于哀伤中的无双有点诧异,愣愣地唤她。

      巽凉自知失态,忙摘下眼镜,揉了揉眼道:“没事,进沙了。”

      无双仍看着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巽凉见他愣怔的模样,暗叹:这个打击对他而言太大了吧。忙拍拍他的肩,道:“没事了,都是过去好久的事了。”

      无双的表情慢慢平静缓和下来,眼神却幽深了。

      巽凉转身回房间,无双不由自主地就跟在了她身后,巽凉进了自己的房间,无双停在房间门口,看她弯腰在散放于床头柜上的一堆书里翻找着,然后沉呤起来。

      无双看着巽凉偏着头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发现她想事情时,会轻轻咬住下唇。

      接着,他见到巽凉直起身向他走过来,又在房门口越过他,走到沙发边,拎起了通勤包。
      无双跟着走了过去。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巽凉边说边往玄关走。

      “我陪你去。”无双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然后发现巽凉闻言居然露出被吓到的表情,让他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作了个很糟糕的提议。

      勉强笑了笑,巽凉道:“不用了,我去买本书而已。”

      开玩笑,我又不是乔大小姐,喜欢把这么个长发的男性绝色带在身边招摇过市,真那样还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为了让无双补完缺失的历史知识,巽凉特意从书店给他买来两本老厚的古代史及近代史,虽早就比对过价格,从包里抽出二张红票票来结帐时,仍是一阵肉痛,想着半个月的餐费就这么没了。不过转念一想,能让无双从亡国的哀痛中恢复过来,让他明白时间已流逝了三百多年,大明王朝也好,满人统治的清朝也好,早已作古,已随着历史的洪流而远去,,二百块的代价似乎又很便宜了。

      顺便买了两个晚餐后,巽凉马上向回赶,一进门,发现乔晋然已经回来了,正在把一堆从庆功宴上打包回来的点心往桌上摆。

      “凉子,快来快来,我带了好多吃的回来,都是酒店大厨的拿手菜哦。”见巽凉回来,乔晋然马上兴致高昂地唤她过去一起吃。

      面对着满桌的精致菜色与乔晋然格外意气风发的脸,拎着两个排骨粉的巽凉一瞬间黯然下来,不禁开始自嘲起自己方才的急切与担扰。

      “早打个电话回来嘛,我也不至于跑出去买了。”巽凉将手中的汤粉拎高摇了摇,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

      “凉子,不一起吃吗?”乔晋然在后面喊。“这么多,不一起吃是吃不完的噢。”

      “吃不完就放冰箱吧,你那是免费的,我这个可是花钱买来的,又没有留在冰箱吃下一顿的必要,现在不吃掉的话,丢掉就可惜了。”

      无双站在阳台的落地窗边,见巽凉回来,马上急切地迎上前去,却见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着跟乔晋然说话,然后直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如往常一般关上房门,好像之前与他对话的事完全没发生似的。

      无双愣住了。

      巽凉回到房间后,习惯性地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后却对着网页发起了呆,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客厅的动静。

      乔晋然在说话,在介绍一道道的菜式,劝无双试吃。

      还是乔晋然在说话,说着职场上的趣事,又说起西餐厅的礼仪规矩,问无双记不记得。

      无双说只记得一句话,叫“食不言寝不语”。声音沉静悦耳,语气温和有礼。

      乔大小姐马上噤声,如此乖巧,令巽凉忍不住想乐。

      好不容易,半个小时过去,巽凉终于听到收拾碗筷的声音,在听到厨房水流声后,她马上抓起书跑出去。

      与此同时,无双从厨房快步走出来,目光带着期盼,直直地盯着她。

      巽凉一瞬间有个错觉,就像是他也在专注地听着巽凉房间的响动,等待她的开门声一般。

      巽凉拎着书直直向无双走去,奇怪地看到他温润如玉的脸上,似乎透着一丝紧张。当巽凉站到他对面时,无双的身体几乎是紧绷着的。

      将两本书往无双手中一塞,巽凉道:“这是历史书,记载了中国历史的进程,也包括了明代与清代的历史,对清朝初期那段替发易服的历史也有比较客观的描述。”

      “至于你之前问的那个问题,现在我回答你。”巽凉顿了顿,才道:“电视剧中的历史剧,难免有捏造的成分,尤其是近几年来的清宫剧,也是存在粉饰美化清朝统治者的倾向。至于清代的历史,居说是二十四史中公认为最不可信的一部分,因为清代记载史实的,都是统治者的御用文人,是统治者的喉舌,与以往任何朝代的史官都不同。以往的史官所记载的国家朝堂大小事甚至君主的私生活,连皇帝也没权过问,但清代的史官笔下所记载的事,全是要经过统治者默许才可记录在案,其中的真实性有多少,今天的我们是无法确切知道的,不过,你以后可以找外国人关于清代的历史记载对比着来看,应该很有帮助的吧。

      不过,有一句话我希望你能明白,沉溺于过往的仇恨并不可取,毕竟那个时代已经消亡,我们只需要记住历史就行。”

      巽凉还想来一段“我们已是新时代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青年,民族大融合共同繁荣昌盛是大前提,和谐才是硬道理,历史的车轮是不断前进的,对那些封建王朝的消亡无需太过介怀”诸如此类的主旋律台词,但想想无双目前的承受力,还是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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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天把史书交给无双后,他仅用两天就全部看完,然后就开始消沉。成天垂着脑袋,用一头黑得散发出幽幽蓝光的长发,盖住清俊绝伦的脸,时而呆坐在沙发上,时而负手站在阳台上,摆出无限苍凉的POSS望着小区的楼房叹息不止,时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出门,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两个女孩被家中这个高大俊秀版的贞子吓得不轻。

      乔晋然一天到晚忧心忡忡,工作居然因此出现差错而被骂,屡次找无双聊天谈心,都被他的“多谢小姐挂心,在下没事”挡回来。

      而面对巽凉,高大版贞子常常白着脸,将幽幽的目光投向她,吓得巽凉见着他就像见了鬼,常常是无双晃晃悠悠的身影一出现,巽凉就窜回了自己房里紧锁住门。

      相比起乔晋然的不知所措,巽凉因为知道缘由,一方面害怕他因受打击过度而得上失心疯,一方面又无比内疚,暗骂自己多事。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些事儿,不也一样过日子。

      好在无双消沉了一个星期后,某个下午,无意中抬起头来,看到乔晋然担扰的脸,及急急忙忙逃窜回房间的巽凉的背影,某根筋突然被拨动了,犹如猢醍灌顶,顿时眼前一片清明。

      而忧心如焚的乔晋然,终于等来了无双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他站在阳台上,披一身黄昏的霞光,发丝轻扬,眉眼温柔,唇边浮着清浅的微笑,对她道:
      “一直以来,都麻烦小姐了,在下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乔晋然感动得直飚泪,眼睛却忍不住往无双微敞的衬衫领口偷瞄,在心里流着口水赞叹:好美的锁骨啊……

      是夜,激动得睡不着觉的乔大小姐,跑到巽凉房里,不停地跟她描述当时的情形,描述来描述去,不知不觉中将无双那句“日后定当涌泉相报”说成“日后定当以身相报”。

      经巽凉提醒后才发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乔大小姐也不扭捏作态,顺势作出一幅垂涎欲滴的表情,摩拳擦掌地道:“早就想辣手摧花了。”

      巽凉听得好笑,揶揄她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猴急,慢慢来。”

      而那块长得俊秀非凡的古代热豆腐,经过几次思想冲击,顿悟过来后,眼下正坐在自己房里,积极计划起怎么融入现代社会了。

      ……

      第二天早晨,巽凉起床后并没有在客厅中看到无双,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坐在沙发上,沐浴着从阳台落地窗外撒下的晨光,手中捧着书努力地吸收现代知识。

      望了眼无双紧闭着的房门,只在心里暗想一句:这古人还在赖床?真难得。就完全不在意地走进洗手间洗涮起来。

      稍晚起床的乔晋然在客厅中没看到无双,也惊讶起来,走到无双的房间前敲门,见半天没人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巽凉还在想,不知道无双房间里是怎样的布置,她还从未进去过呢。

      那边乔晋然已经从无双房里急急跑了出来,冲巽凉喊:“凉子,看到无双人了吗?”

      “没呀,怎么了?”

      “他不在房间里。”乔晋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失措。

      不在房里,又是去了哪里?

      无双跟她们住在一起至今已一个多月,出门的次数却聊聊可数,每次都是在乔晋然的要求下陪她出去,而每次出门必会因无双的美貌引起过多瞩目。虽然无双从来不说,但乔晋然还是发现了他的不适应与微微的不悦,只得打消掉带他招摇过市的念头。

      无双连小区内都还不熟,又会跑去哪里呢?

      乔晋然还在那边担心不已,巽凉这边已收拾好自己,打算上班去了。

      并不是说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不过,无双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就算从没有一个人离开过这个家,长得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歹念,但怎么说他也有每天坐在家里看电视和社会新闻,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吧。

      巽凉出门时,乔晋然已经打定主意今天请假了。她怕无双回来时,没有钥匙进不了门。

      乔晋然家住的那栋楼只有七层,并没有配电梯,好在她们住的地方在三楼,上下楼并不是太麻烦。

      下得楼来,正要往小区外走,花园那边围着的一圈人引起了巽凉的注意。巽凉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加上眼下急着赶公交车,并未多加理会。

      突闻人群中传来女孩子兴奋的叫声,喊着“好帅呀”。

      巽凉心下一惊,莫非是……

      急急忙忙往花园跑,不顾旁人的报怨,扒开众人挤了进去。

      人群围了个大圈,中间有个翩若惊鸿的矫捷身影,身形修长,长发扎成马尾,正举着一根树枝当剑,舞得风生水起。

      那清俊的容颜,不是无双又是谁?

      看见无双舞剑,巽凉惊讶不已,她不懂剑术,只觉得无双身形极快,远远离着都能感觉到剑招中带着肃杀之气,并不似以往在电视上看到的剑术表演,心中不禁一凛,莫非这并非表演,而是实战杀人的招数?

      因着无双优雅俊美的身影,原本只注意实战效果,欠缺表演美感的剑术,却比任何舞蹈都来得唯美。

      一开始,无双只是趁着天未亮透,出来透气。

      这个世界的人们如此大胆,无论男女居然都能毫无顾忌地直视着他,惊艳过后,有的人还从眼中隐隐露出占有欲及渴望。几次出门,他虽然已能适应他人的目光,但还是止不住地反感,若不是因为身边有一直照顾着他的乔晋然,他每次都要忍不住挥袖而去。

      乔晋然,这个女子也是如此大胆地显露着对他的渴望,然而却是个心性极善良坦荡的人,对借故靠近他的女子,只抱以更加明媚的笑容,好似他是她值得骄傲的宝物,任何他人的艳羡只会让她得意于自己的艳福。

      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阴霾。

      以往他身边的女子,都对另外接近他的女子身怀妒意,眼中时刻藏着怨恨。就连他最心爱的女子,最后都无法抑制自己的占有欲,强行将他从军队中带离,囚禁于深深庭院五年之久,只容自己一人见到。也是因为爱她,他没有强行离去,而是留在了她为他准备的庭院中,却眼见她一日日因担心失去他而变得疯狂。

      若不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战火,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那座囚禁他的华美庭院。

      那日,她打开门上的数道重锁,行至他面前,道:你自由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你,去罢!”

      他见她眼中有泪,分明是不愿,却又无奈至极。

      她交给他一匹良马,领他来到后山,远远地指着南方,厉声道:“去罢!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五年。

      她囚禁了他五年。

      他甘心让她囚禁了五年。

      如今,也到头了。

      一路南下,听到从北边传来各种各样的传闻。

      李自成攻破大同,逼近京城,整个北京竟没有一支像样的抵抗之师。

      皇都眼看就要沦陷了。

      她的父亲对她举起了剑,她哭着求饶,道:“儿有何错?”

      父亲道:“奈何生在王家!”

      一路北上,试图赶回去。

      却因连日赶路,人马皆过度疲累,竟无意中跌下悬崖。

      醒来时,却是三百年后,再回首,已然隔世。

      曾经重视的人,曾经想要再次好好抓住的一切,都已在历史洪流中消失不见。

      手心里,只莫名紧握着两粒莹白的钮扣。

      一时心绪难平,忆起五年未曾练过的剑术,随地拾起一支树枝练起来,不曾想一招一式的熟悉感汹涌而至,竟练到不舍停下。

      剑气中,无双浑然忘我地将剑法一套套地舞下来,身边的人与物在高速中旋转,连着那些惊艳的、爱慕的、妒忌的眼神一起化作模糊一片,再也无法入他的眼。

      然而,在一片模糊中,出现了一个异数。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个子娇小,留着长及腰背的黑发,黑框眼镜挡住了清冷的眼,带着淡然的气息,将身边的一切人与事都隔绝在心门之外,既疏远又漠然。

      令他忆起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不知为何身影重叠成一个。

      他突然生出向她靠近的念头,却见到她迅速转身穿越人群,毫不留恋地远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麻烦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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