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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五回 前篇 笛生豪气生降狂马 殿下顽心重会牡丹 其四 ...

  •   太子目送她离去,心中只觉难受,到底长叹一息,轻声道,“可惜了!”

      刘瑾侍立一旁听到,低声道,“老臣这就去安排!”

      “哼!”太子来回踱步,走至碎瓷前停住,矮下身去,见小片叠于大片,碎粒浮在表面,瓷胎细腻晶莹,釉彩鲜艳泛晕,煞是好看,眼前又显牡丹身姿,盈盈顾盼,竟望痴了,伸手去抚,却指尖吃痛,方醒过神来,却又呆呆地见手上一片腥红,任由侍卫急用棉绢拭去血迹,取了药粉撒在伤口上,包扎起来。

      待收拾停当,太子斜躺椅上,盯了刘瑾,一字一顿,斥道,“适才之事,你要作何解释?”

      刘瑾“扑通”跪地,却只沉默。

      “吃哑药了?”太子怒不可遏,终于发作,“怎就与你说的,全然相异?你到底怎办的差事,莫不是胡编乱造,消遣本太子么?”

      “老臣不敢,臣办事不力,有负重托,请殿下降罚!”刘瑾以头抢地,却不慌不忙,抬脸望着殿下,唇角翕动,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休要磨蹭!”太子见他幅模样,更是火大。

      “是,还乞殿下恕老臣无罪!”刘瑾呈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状,面上却显得意之色,再抬脸,又换上沉痛悲悯之情。

      “唔!”

      “殿下当知咸盐官营,私贩属重罪,按律当诛。然,若有盐引在手,便可合法出售,而要取得盐引,便需供应军粮,此为前例。今上即位,颁“折中令”,民商可向盐课纳银购买盐引,而无需供应军粮。”

      “唔!”

      “贩盐获利之厚,令天下人趋之若鹜,但求分一杯羹。却盐引之价,并非庶民所所能承受。若家产丰殷,权重势大,得之更易,就如——寿宁侯。”刘瑾细察殿下神色如常,继续道,“寿宁侯位高权重,历年私贩长芦盐引十余万至数十万不等,每引纳盐五分,乃是低于官定。”

      “此事众所周知,得父皇默许,只不曾捅破,算不得甚么?”

      “是,皇后娘娘待亲至性,守护族人,实乃张门之幸!”

      “那倒未必,所谓隆极必衰,泰尽否来,再任其放纵,只怕不得善终!”殿下不以为然,“张鹤龄必不会事事躬亲,那帮办之人,可是与这位牡丹有关?”

      “殿下圣明!”

      “哼!”

      “牡丹之祖桂北伦乃都转运使,掌盐监之职,分管长芦,实为寿宁侯代理,此人贪得无厌,顶着寿宁侯名号,中饱私囊,故而年前为都察御史叶怀先所参时,侯爷舍弃不救,获罪斩于西市口。府中年十五上者,受连坐之刑,年十五下,唯姊弟二人,弟萼流配戍边,据官载不堪劳累,殒身途中,女卖充官奴,便是牡丹。”

      “抄家毁府,虽罪有应得,桂北伦却是为寿宁侯办事的,寿宁侯那时落井下石,只怕牡丹心怀怨恨。又建昌侯与寿宁侯亲兄弟,故恨乌及屋,也是可能的。”太子自语,倒也纳得。“只是,她又如何进得建昌侯府?”

      “据番子所报,桂氏姊弟,居祖籍赣中,颇有才名,其祖曾狂言牡丹容貌无双,才艺双馨,必聘王侯。故牡丹被定罪官卖,便为建昌府所得。那牡丹为罪臣之女,身份卑贱,却为建昌府主家引作上宾,吃穿用度,等同夫人,老臣原有疑心,只怕其中有诈,便派了番子日夜盯梢,终不负苦心,从侯爷夫人床闱夜聊时得知,侯爷唯恐今上大行,殿下必不至待他如昔,便调教牡丹献于殿下,以固荣华。”

      “先前倒真小瞧了他,”殿下挑眉,道,“比他哥哥出息。”

      “是,既知侯爷意图,夫人赠八哥于殿下,便只是引子,是要引殿下召见牡丹,那牡丹既受教侯府,定不会加害殿下。老臣斗胆,私揣心意,以为若将此典禀报殿下,反倒坏了殿下兴致,故只禀报殿下建昌侯意图,将牡丹身世隐而不报。”

      殿下面色缓和,信了十之八九,“既建昌侯府设计牡丹入宫迷惑本太子,却为何牡丹拒留宫内?且说出那番话来,实在费人思解。”

      “桂牡丹生辰三月十三,年前案发定罪为三月中旬,岁足十五,按律当诛,却为何逃过一命,得入建昌府?老臣先前有疑,却苦无证据,不敢贸言。”

      “且说来听听!”

      “桂北伦借侯爷名号填私欲,有犯之却不致触及底线,侯爷向来故作不知,正如今上对之侯爷。且其身为帮办,论罪亦是侯爷为主,桂北伦为从,却为何当年史怀先仅参桂北伦,未提及侯爷半分,再则立案至定罪,不足十日,动作之速,程序之简,堪称一绝。若是诸位私通,论罪并非为惩治桂北伦,实乃灭其族,夺取牡丹,将其用作道具。这便可解释为何牡丹当斩却存身于世。又此次牡丹叛逆侯爷,应可推知牡丹早已知晓真相。却适才见其心高气傲,殿下驾前都敢放肆,却屈服建昌府,这是为何?按常理推断,必是受制于人。然其罪臣孤女,又能有甚把柄落在建昌侯手中?听其应对,只言遗失某物,需借殿下之力方能寻回,试想所谓某物指其弟,虽官载桂萼充军途中丧命,若是虚报,实则受拘何某处,以此牵制牡丹…”

      “若是如此,牡丹更应入宫,受宠得势以解救乃弟,却为何行大不敬?”

      “殿下居深苑,鲜知朝野,可看后宫知天下。宫内自有皇后作主,便是皇上亦奈何不得,那朝下,便是国舅爷的天下。牡丹亦说得高人指定,寻殿下可得失物,却又道殿下并非殿下。彼女之意,应是寻殿下救助,却殿下仍处东宫…”

      “啪!”太子击掌落桌,面色铁青,“本太子现无权威,故不值托附么?”

      刘瑾将头埋下,道,“上述仅是老臣猜测,并无实据,做不得数,请殿下毋恼。退一步,若臣下果将桂萼寻出,猜测属实,以殿下之尊,将来登上位,必能大作为。”

      太子睨视刘瑾,“你所知倒多,宛若亲临其境,莫不是你也参与其间?”

      刘瑾身子僵住,随即大嚎,“老臣忠殿下之心,天地可鉴。臣身为从者,为殿下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怎会有二心,求殿下明察…”

      “哼!真真假假,这皇宫里又算得了甚么?你若是胡为,也自己掌握着分寸,别教了本太子的不能忍受,退下吧!”太子双指揉晴明穴,长叹一息,咕哝道些甚么,面上忧郁,重似铅色,又见后头侍从手捧金笼,内置铜头铁臂大将军,方才高兴些,脸面明朗,复现少年本色,取了苇草叶,逗趣促织。

      刘瑾以袖试汗,面呈喜色,高声应答,“是!”向谷大用使了眼色,二人从侧退出。

      谷大用紧紧随了后头,见刘瑾踌躇满志,胸有成竹,心中疑团丛起,不吐不快,“桂北伦之案,实乃吾辈授意史怀先为之,眼下虽可将此事推寿宁侯兄弟,若深究起来,只怕你我均脱不了干系。”

      “我自有分寸,皇上圣体违和,日趋益重,只怕寿不长矣,届时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又中宫只信其宗族之辈,若任其长,将来张家得势,又哪里会有你我容身之所,故不得不作长远之计,去其羽翼,教她孤掌难鸣。”

      “中宫居禁宛多年,根深蒂固,动其基础,只怕不易。”谷大用自入刘党,便知与刘瑾休戚与共,成败荣辱,只此一径。却刘瑾向来多疑,虽视谷大用为左膀右臂,却是用作爪牙,并不相与谋断。惟有计谋得逞,心中得意之极,才吐露片言只语,炫耀功绩。方才刘瑾和风拂面,心情舒畅,正是试探良机。“非我气馁,我等虽得太子维护,只怕无力与中宫抗衡。”

      “哼!”刘瑾诡异冷笑,“以你之见,殿下待中宫如何?”

      “殿下与中宫本就疏远,近日更是冷漠,瞧一早架式,倒是中宫处于劣势。难道那个传闻…”谷大用冷汗浃背,瞳孔骤缩。“竟是真的?”

      “宫廷诸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人得辨?若能为我所用,便是假的也成真,况且…”

      “是!”谷大用连连接声,刘瑾言虽未尽,意思却已明了。“刘爷得太子赏识,全权委托,将来富贵荣华,权势威望,必享尽极。”

      “蹉跎半生心血,苦心经营至今,聊得报酬,理所当然!”刘瑾得意满满,喜形于色,回身拍谷大用肩膀,“我自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多谢刘爷!”谷大用顺势跪地,欣喜若狂,“太子只知游乐,将来刘爷掌政,权柄论及太上皇亦不为过。”

      刘瑾原本哈哈大笑,却猛地一滞,一脚踢翻谷大用,“胡言乱语,大逆不道,小心你的舌头。”

      谷大用由喜转骇,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刘瑾,迅速起身,亦步亦趋,隐隐听刘瑾咬牙切齿,恨恨地道,“…妖孽,终有一日,要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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