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普斯日记(Samuel Pepys' Diary)》顾惜之

5、开篇导读

　　1658年，克伦威尔去世，打破了国家权力的合法性与暴力统治之间的脆弱平衡。他的儿子理查·克伦威尔继位护国公，但显然无法取代他的父亲。其人性格懦弱，人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垮了的狄克”，王党分子称他“小丑”、“乡下佬”、“土包子”。一些高级军官不服他的统治，他本人也不能把政权强有力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原有的各派政治力量争权夺利，矛盾重重，国家政治生活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高层政治力量实际上分化为两派，一派是同情和支持理查德·克伦威尔的势力，包括部分长老派人士和隐秘的王党分子，被称为“克伦威尔派”；另一派则主要是共和国的高级将领，他们不满护国公的个人统治，被称为“共和国派”。理查德·克伦威尔不是军人，所以支持他的长老派希望通过维持其地位以削减军队的政治力量。而期望树立自己威信的新任护国公，也确实想通过召开议会限制军队的政治势力，而这正是共和国派高级将领最为担心的问题。
　　1658年 11月，理查召集了新的一届议会。议员中包括共和党人、中间派人士及一些军队里的军官，但缺少一个享有威信、支持政府的核心力量。理查原指望把文职人员作为依靠力量，但却遭到军官们的反对。而下院议员对军队也甚为敌视，认为如果军队作为一支独立的力量存在于国家内，将是令人不能容忍的事，因而要求每个军官以书面形式保证不干预议会的正常进行。
　　1659年1月27日议会召开，克伦威尔派和共和国派为争夺控制权展开生死博弈。议会中，克伦威尔派势力占据了优势，试图通过立法来严格限制军队势力。4月18日，议会以绝对优势通过了一项议案，即在没有护国公和议会同意的情况下禁止召开将军委员会（the General Council of Army）。1659年4月20日，议会通过决议，企图限制军队干预政治的权力。4月21日，以弗利伍德为首的一批军官，即所谓“瓦林福德寓所的贵人”【“瓦林福德寓所”是弗利伍德在伦敦的住宅。】，采取行动，强迫理查解散议会。23日，护国公和议会屈服，这是克伦威尔死后的第一次军人干政。
　　此时，军队里的下级军官由于待遇太低，不满情绪日趋高涨，他们要求进行激进的改革，并与共和派人士联合起来共同行动。在他们的要求之下，1659年5月7日，1653年以来一直被解散的残余议会（the Rump）再次召开。军队这样做是为了掩饰自己过于赤裸的武力，同时也为了征税。但是残余议会之所以与军队合作，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但双方的各怀鬼胎并不能解决国家政治权力结构所存在的矛盾，短暂的合作只能以失败告终。议会坚持要获得军队将领的任命权和晋升权，这当然被军队否决。10月13日，军队要求解散议会，并驱逐企图进入议会开会的议员。议会在高压下屈服。“所有这些都是在未逮捕任何人，未流一滴血，也未在伦敦城区或郊区引起任何混乱”的情况下发生的。以弗利伍德和兰伯特为首的军官掌握了实权。议会被解散后，以弗利伍德为首的一些军官组成了一个“安全委员会”作为临时性的政府。“安全委员会”要求理查?克伦威尔和他的兄弟亨利?克伦威尔放弃世袭护国公的地位，但答应为他们安排住所并给予年金。理查和亨利不得已先后表示同意。理查退位，得以寿终。原来的护国公印玺被劈为两半，护国公制正式被废除。以弗利伍德为首的“安全委员会”建立后，伦敦城的资产阶级拒绝服从这些军官的统治，同时军官中也展开了争权夺利的斗争。
　　这时，率军驻扎在苏格兰的乔治·蒙克将军，听说伦敦局势混乱，就借口保卫议会，带领他的军队向伦敦进发。驻守苏格兰的蒙克将军是一个谨慎而狡猾的职业军人，早在1659年夏就开始与伦敦各派政治势力进行广泛接触。但他的政治倾向和动机在此期间并不明朗。他年轻时参加过英国同荷兰的战争，英国内战期间曾站在国王查理一世一边，在苏格兰和爱尔兰同议会军作战，被议会军俘虏后投到议会阵营，以后先后征讨爱尔兰和苏格兰，内战后率军驻扎苏格兰。他平时沉默寡言，令人感到神秘莫测。当英格兰内部政治纷争此起彼伏的时候，他对自己统率下的驻扎在苏格兰的军队严加控制，使之不受政局波动的影响。许多士兵只知服从蒙克的命令，而不清楚自己在现实政治斗争中的使命。不过有些士兵估计到，“他们的父辈曾将那个当父亲的（查理一世）驱逐出去，而他们现在将要把当儿子的（查理二世）请回来。” 当蒙克得知议会被一部分军官强制解散后，宣布坚决支持议会，反对解散议会的行为。1659年秋，他率军驻扎在特威德河畔。英格兰各界人士纷纷前来，请他南下恢复秩序。
　　10月份议会解散后，英国陷于直接的军队统治，但这种统治的运转却面临着巨大的财政困难。由残余议会批准的税款马上就用完，而纳税人表示拒绝未经议会通过的征税。由军队控制的安全委员会为对付抗税者而派出军队驻扎伦敦，这又引起伦敦市政的不满与敌意，并因此而拒绝委员会的贷款要求。伦敦市政方面开始提出召开自由议会（free parliament）的要求，实际上就是恢复长期议会。这样到了1659年底，英国的政局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军人继续专政，要么是开始另一种政局，即传统的有国王有议会的政治结构，这就为斯图亚特王朝复辟提供了契机。
　　很明显，军人专政的局面已经很难维持，伦敦各方面的势力在1659年底都处于一种焦灼不安中。因军饷问题，许多士兵开始期待蒙克的到来，因为驻扎在苏格兰的蒙克军队一直得到较好的供给。困扰于市民与军队之间的伦敦市政，强烈要求召开自由议会。军队一度驻进伦敦，局势变得极为紧张。皮普斯在写给蒙塔古的信中，详细描述了军队进入伦敦后民众普遍的恐惧与失望，人们向士兵疯狂地咒骂、扔石头。残余议会于12月26日再次召开。但各方面的力量都无法稳定时局，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蒙克的到来以打破僵局。
　　蒙克即于1660年1月1日率领部队越过苏格兰边界进入英格兰，向伦敦进发，并与驻扎在约克城的费尔法克斯的军队会合。与此同时，在约克，残余议会派代表邀请他进驻伦敦保卫议会，于是蒙克以保卫议会为名，势如破竹，直趋伦敦，沿途得到广泛支持。驻扎在爱尔兰的军队和顿斯地方的海军也和蒙克采取同一行动，虽然受命去阻挡蒙克的英格兰军队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但指挥互不统一，而且军心涣散，毫无斗志。

　　而我们的皮普斯大叔，时年27岁，头发浓密，不怎么帅气，就在1660年1月1日早上，在墨水瓶里舔了舔鹅毛笔，用当时开始流行的速记符号，在空本子上开始写他今后会持续十年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