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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六十章 恩断情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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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恩断情绝(下)
顾衍、蒋翊、蒋方同突然出现,钟令仪震惊之余又大惑不解,不由得问:“你们怎么进来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这里是钟氏陵墓,太微宫秘密之地,非钟氏直系血亲不能入,就连元婴修为的卢衡都被困在这里二十余年出不去,顾衍、蒋翊虽是当世人杰,都还未结婴,以他们的修为,应该破不了这里的血缘防御阵才对啊?
蒋翊沉着脸没说话。他原本拿捏着蒋方同的身世奇货可居,谁知竟被顾衍撞破了,还不得不带他进来,他原本跟在景白和钟令仪身后,是想潜藏暗处,趁机得利,不欲被人发现,现在大剌剌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谋划全都落空,心情自然大坏。
顾衍却朝蒋方同看了一眼。
钟令仪被他这似有深意的一眼看的心里一惊,忽然转头,直愣愣盯着蒋方同。
景白亦想到了那个可能,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上下打量蒋方同。
蒋方同被众人看的手足无措,讷讷说:“昭明君,钟姑娘,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
景白怕猜错了,看了神情激动的钟令仪一眼,问他:“你们怎么进来的?”
蒋方同一时没有回答,习惯性看向一旁的蒋翊,以求示下。
蒋翊没有任何表示。
景白见他如此反应,拿出气势,沉声道:“你直说就是。”
蒋翊并未阻止,再说此事顾衍也知道,蒋方同便说:“这座宫殿大门似乎要用人的精血才能打开——”
景白又问:“用的谁的精血?你的吗?”
蒋方同缓缓点头。
钟令仪刚刚失去父亲,本以为世上只剩她孤伶伶一人,现在忽然得知还有亲人活着,一悲一喜,心情起伏极大,泪眼朦胧看着蒋方同,喃喃道:“显儿,你是显儿!”
蒋方同见钟令仪对着自己流泪,一时不知所措。
景白见他还不明白,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看着蒋翊,沉声问:“蒋师兄,方同的事,你怎么解释?”
蒋翊冷哼一声,“二十年前太微宫一战,他才一点大,躺在火堆里哇哇大哭,差点被烧死,我不忍心救下他,怎么,还救错了不成?”
蒋方同听蒋翊提起他的身世,顿时如遭雷击,僵立当场,这才反应过来钟令仪为何看着他哭,自己竟出身太微宫——
景白又说:“你救了方同,自然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只是你既然知道他是钟氏后裔,为何又要隐瞒?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后来阿如因为笙歌的事找你对质,亲口告诉过你她姓钟,乃扶苏真人和云容仙子之女,和方同本是一家人。”
蒋翊却嘲讽道:“我一时不忍不惜违背师命救下仇敌之子,不瞒着,难道要昭告天下吗?你们得知真相,非但没有感激我,首先做的不就是质问我吗?”
景白顿时无语。
无论蒋翊当初救人是一时大发善心还是别有用心,蒋方同都是因为他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点上,钟令仪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他,当即朝他行了一个大礼,说:“以前父亲教导我,说世上的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你救了显儿,便是我父亲哥哥在此,也当大礼拜谢,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感激不尽!”
蒋翊见她如此郑重其事拜谢自己,脸色好了许多,半晌说:“无须如此,当年我救人时可没有想过日后会如何,不求你的感激,但求你不要怨怪我就好。”他口里敷衍着钟令仪,眼睛却直愣愣看向蒋方同。
钟令仪听出来了,这话实际上是对蒋方同说的,显然他对蒋方同并不是只有利用,一点感情都没有。
蒋方同却恍若未闻,他受此冲击早已呆怔当场,心乱如麻,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蒋翊忽然说:“你确认方同就是钟显,钟士超之子,不是别的钟氏子弟吗?”
钟令仪一愣,走过去示意蒋方同低头,又扒开他耳朵看了看,确认般点头:“没错,就是显儿,左边耳朵后面有一颗黑色的痣,脑袋前面还有一条疤,是他小时候调皮磕到的,流了好多血,因为这道疤,害的我被我娘骂了好久。”
说着抱住蒋方同,哽咽道:“显儿,我是姑姑啊!”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蒋方同,感觉就十分亲切,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还一起给灵鹿洗澡。
蒋方同被她紧紧抱着,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原来自己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是出身太微宫钟氏,钟姑娘竟是他亲姑姑!
他虽然对小时候的事全无记忆,可是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他确实应当有一个姑姑,对钟令仪的话再无怀疑,迟疑着叫了声:“姑姑——”
这一声姑姑,叫的钟令仪不由得想起死去的父母和哥哥,顿时情难自禁,泪流满面。
景白安慰道:“亲人相见,乃是喜事,应该高兴才对,你哭成这样,岂不是叫方同看你这个姑姑的笑话?哦不,以后该叫你钟显了。”
蒋方同对钟显这个名字一时还未适应,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心。
这边姑侄相认,顾衍那边却是师徒重逢。卢衡重伤未愈,修为大损,一时不察,竟被景白和钟令仪联手偷袭,受了斩霜剑一剑,正处境危险。恰好顾衍赶到,见他伤势严重,情况不妙,忙掏出大还丹喂他服下。这粒大还丹原本是钟令仪从东海舒羽宾的洞府里获得的,后来为了邹飞燕修炼的事送给了段魏,段魏因为长年累月宅在灵飞派,用不到如此贵重丹药,又给了顾衍。顾衍想到这粒大还丹本是舒羽宾炼制的,最后卢衡却杀了她,一时心里愧疚更甚,不由得看了钟令仪一眼。
不愧是大还丹,药效惊人,卢衡经过一番调息,很快便恢复了神采,冷眼看着旁边姑侄相认的戏码。
顾衍见钟令仪和蒋方同已经相认,师父也无大碍,走到卢衡身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师尊,徒儿总算找到你了!”
卢衡见他眼眶微红,显然激动之极,拍了拍他的肩,“鸣九性情古板,不是能承担大事的,这二十年来,想必辛苦你了,灵飞派上下还好吗?”
顾衍忙说:“师尊放心,灵飞派一切无恙,只等师尊回归。”
卢衡没想到他失踪后,顾衍竟能以一己之身撑起灵飞派,力挽狂澜于既倒,当即露出欣慰的表情,赞道:“逸之,你比我想象中做的还好,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顾衍找到失踪的卢衡,又得到他的极力称赞,心情甚好,拱手说:“师尊,我跟司师兄此刻在晋原城落脚,咱们先回晋原城,然后再回灵飞派如何?”
卢衡听说要走,却是眼睛眯了起来,大手一挥说:“不急,等我拿到回天珠再说。”
不等顾衍反应过来,卢衡兔起鹘落,一把擒住毫无防备的钟令仪,冷声逼问:“回天珠呢?把它交出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送你跟你爹娘团聚!”此刻形势不像刚才,他要离开此处,不得不靠钟令仪这个钟氏后裔,因而处处掣肘,唯恐伤了她性命,现在多了个钟显,卢衡要杀她,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钟令仪心里一紧,面上却嗤笑道:“卢凌霄,你是被关久了失心疯了吗,我怎么知道回天珠在哪里!”
卢衡阴恻恻说:“我不惜背弃盟约,与钟扶苏反目成仇,甚至被困在这里二十余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就是为了回天珠!舒云容身上没有回天珠,钟扶苏身上我也找过了,回天珠不在他那里,因此回天珠一定在你身上!”
回天珠一旦现世,将引起轩然大波。钟令仪一口咬定不知道回天珠的下落,还说:“就因为你没找到回天珠,便推断藏在我身上,逼我拿出来,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卢衡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冷笑道:“别再装模作样了,你骗不过我的,快把回天珠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说着双手掐紧钟令仪的脖子,把她掐的直瞪眼。
钟令仪一脸痛苦说:“没有的东西,叫我如何拿得出来?”
景白唯恐卢衡一个不悦,痛下杀手,急得直说:“凌霄真人,还请息怒,回天珠到底在哪儿,大家慢慢找就是,还请高抬贵手,看在扶苏真人的面上,莫要与小辈计较!”
不提扶苏真人还好,一提起他,卢衡越发来气,“若不是钟扶苏使计骗我,我就不会困在这个鬼地方二十年不得动弹,今天我就用他女儿的命泄我心头之恨!”
顾衍发现卢衡大概是关久了,性情变得暴躁易怒,当即跪下说:“师尊息怒,二十年前弟子阴差阳错收了钟氏女为徒,因此她现在是灵飞派弟子,正是您徒孙,还请您手下留情!”
卢衡听的钟令仪竟是自己徒孙,看了顾衍一眼,只得松手,改为抓住她肩膀。
钟令仪大口喘气,拼命咳嗽,在卢衡这个元婴真人手下,犹如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顾衍见她脸色惨白,心疼地说:“弟子对令仪知之甚深,二十年来从未见她提起过回天珠,想必回天珠真的不在她身上,请师尊明鉴!”
卢衡听的连连摇头,叹道:“逸之啊逸之,你竟然被一女子蒙蔽双眼,乱了心神,真是辜负了为师刚才对你的夸赞!”
顾衍急道:“师尊,二十年前极意观和溟剑宗的人将太微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回天珠在哪里,归元真人曾经猜测,以扶苏真人和云容仙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回天珠可能早就被毁了——”
“不可能!”卢衡厉色打断他,盯着泫然欲泣的钟令仪说:“别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骗了,钟家的人最会骗人,有其父必有其女!逸之,你还在傻兮兮为她说话,真是愚不可及!我告诉你,二十年前我亲手打了她一掌,确认她丹田受损,修为再也无法进阶,可是你看看她现在,早就成功结丹,如果不是回天珠,世上什么丹药能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顾衍顿时语塞,没想到钟令仪竟然一直瞒着他,神情复杂看着她。
站在一边旁观的蒋翊顿时来了兴致,此行他可谓倒霉之极,好处没捞到,还把心腹臂膀蒋方同赔了出去,本以为血本无归,没想到还能听到回天珠这样的惊天秘密,倒也不虚此行。
景白刚才说错了话,引的卢衡大发脾气,此时不敢胡乱说话,唯恐激怒了他,忙看向顾衍,示意他赶紧想办法。他也察觉到了,卢衡情绪极不稳定,似乎随时会崩溃,再这样下去,钟令仪性命危矣!
顾衍知道,以卢衡的性子,不拿到回天珠是不会放过钟令仪的。他怕事情越弄越僵,卢衡发作起来,大开杀戒,只得掉过头来劝钟令仪,“令仪,交出回天珠吧。”
钟令仪看着他,失望之极,仰起头一脸倔强说:“没有,回天珠不在我这里。”
顾衍见卢衡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似乎随时会杀了她,剖开她的身体寻找回天珠,急道:“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还要不要命了?”
钟令仪怒了,“凭什么?回天珠是我们太微宫的,凭什么要交给外人?”
卢衡嗤笑道:“就凭你现在小命捏在我手上!”
钟令仪发出一声冷笑,“卢衡,你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以为我会怕你?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回天珠交出来,我太微宫的人才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卢衡登时怒了,抬手便打了她一巴掌,骂道:“不知死活的丫头,我现在就成全你!”
顾衍见怎么都说服不了钟令仪交出回天珠,卢衡又被激怒,准备杀她泄愤,当即大叫一声:“慢着!”
卢衡抬起的手缓了缓,不悦道:“逸之,你胳膊肘到底往哪儿拐?”
顾衍沉声不语,忽然一个瞬移,抓住一脸懵逼的钟显,威胁道:“令仪,你要是再不交出回天珠,我就杀了他!”
钟令仪气得脸色铁青,狠狠瞪着顾衍。
顾衍抓着钟显逼近钟令仪,“你看看他,他可是你才认的侄子,是你哥哥唯一的儿子,也是钟氏仅存的后裔,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在你眼前死去吗?”
钟令仪快气疯了,咬牙切齿骂道:“顾衍,你卑鄙无耻!”
顾衍听她直呼自己名字,心下一痛,继续说:“你难道要因为一件死物,而害死自己的亲人吗?”
钟令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显然痛苦之极,闭上眼睛,然后伸手慢慢抹去脸上的泪水,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片决绝,直视顾衍说:“好,我交出回天珠,只是你我之间,从此恩断情绝,再无师徒之谊。今日我便叛出灵飞派,再也不是灵飞派弟子,我姓钟,名令仪,出身河洛太微宫,从今往后,跟灵飞派再无瓜葛!”
说着施法,忍着剧痛,从丹田处取出一团流动的眼球模样的物事,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回天珠。
顾衍知道事已至此,两人之间再无转圜,以后再见,必将形同陌路,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心里仿佛被人剜去什么,痛的几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