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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 嫁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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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鸣越三言两语解说了一番行程耽搁的事,清栈点头表示理解。
洛边音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事蹊跷。”
“确实。”陆檀之倒好了热茶,应道,“我们一行人昨夜才刚进城,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去策划偷窃之事,何况大家在这里都人生地不熟,一不知道城主府在何处,二不知道城主府有什么好东西可偷。”
“城主府守卫森严,若不了解府内的情况,断然不敢动手,此人应当十分熟悉城主府。”尤鸣越看着桌面脸色愈发不善。
他的家仆都是从尤家带出来的,尤家家仆都经过了身世筛查从小统一培养,不像是随便买的奴仆,来历不明身世难以查清。这一点就够别人咬住他不放了,根本不能推罪于他人,另外这家仆没有指认他,只说了队里的人便自尽,更加让别人坚定了此人护主,他无论如何也洗不清嫌疑。且不说城主府失窃一事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这明摆着就是嫁祸于他,能在家仆里动手脚的……
陆檀之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尤家的家仆,还指认队里的人,这一下子就把水给搅浑了,还把全部人拖了下去,这是想把他们困在此处,准备赶尽杀绝?这里明面上就尤鸣越家大业大,确实最有可能是针对他的,只是不知道另外几人的底细,会不会有仇敌报复的可能。
丹青假作喝着茶,余光转了一圈,在座的各有思量,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除了尤鸣越面色不佳,似乎是隐瞒什么事情,还有坐在陆檀之旁边的木戈,真的好似事不关己与世隔绝了。桌上的茶不是用来解渴一口闷的就是一直放着的,他不一样,他是真在认认真真地品茶。
清栈修长的手端着良玉雕刻的茶杯,薄唇轻启吹动茶汤,抿了一口,随后又摆回了桌面,动作如行云流水。
细看之下,他的茶杯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他们几个风餐露宿惯了,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除了尤鸣越一直没动茶水,冷茶热茶大家都没在意就喝了。
这茶没记错的话,从今早下来的时候就是温凉的了,大概是早些时候店里的伙计提前泡好了,放到现在早就凉透了……丹青若有所思地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杯。
“尤公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店小二适时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诸位可与我共用早膳。”尤鸣越第一个站起来,跟小二出了门。
众人答谢起身鱼贯而出。
待其他人都出去了,清栈才慢悠悠地整理衣摆,跟在洛边音身后出去。
陆檀之刚想跟着清栈出去,没站起来便被丹青扯住衣袖扯了回去,跌坐回椅子上,“又干嘛?今儿中邪了?”说罢抬手怒地夺回了衣袖,骂完好似错觉瞥见清栈侧身往这边看了一眼,但他回头的时候却只见白色的背影,起身又要追出去。
“哎哎哎!”丹青扒住陆檀之的肩膀,把他按了回来,目光闪烁地八卦道:“陆哥,你跟他……?兄弟这么多年你不会瞒我吧?”
陆檀之有那么一刻凝滞,差点脱口而出兄弟有夫人重要吗?反应过来有点略尴尬,佯装不耐烦将人挣脱了,道:“有病赶紧去治,瞎想不利脑子发展。”陆檀之起身已经不见了清栈的身影,有些懊恼,“总之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们也可以不用将他当外人防备。”说罢出了茶室,找了个打杂的问一群人的去向。
“鸠言你瞧瞧这年头兄弟值几个钱,太伤人心了,啧。”丹青自觉无趣,茶室还剩个鸠言,刚准备和他聊聊,鸠言好似感应到情况不妙,二话不说假作不曾听见,赶紧追着陆檀之出去了,留给丹青一个如风的背影。
被风呼过的丹青:“……”一个两个,无情无义!
陆檀之四下打听都没人见过清栈,他也没有跟着尤鸣越几人……
城主府失窃一事他们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嫌疑人让人监视了,尤鸣越方才没细说,陆檀之也能猜到一些,他们目前没有城主的命令不仅不能出城,甚至都不能离开漠家客栈。那么清栈能去哪?
“唉……”陆檀之一刻也压不下心中的烦躁,也不知该恼自己还是什么,去酒柜那取了一瓶清酒。之后又顺道找了掌柜解释损坏门的事,清了赔偿,一路喝着回了房间。
“吱——”
一推门便对上了整理书架回眸的清栈。陆檀之下意识地将手里的酒往身后挪了挪,迅速地收进了芥子空间,还掩饰地撩了下黑袍。
“不同他们一道用早膳吗?”陆檀之将房门反锁,大步走向清栈,想到方才喝了酒,只好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不必。”修仙者辟谷之后如果不重口舌之欲,一般都不需一日三餐。
清栈隔了老远便看到他自欺欺人地藏酒,径直走过来的时候衣摆飘飞,带着一股酒香袭来,他停下了,酒香却未停,混着男人的气息一路窜进了他的鼻子里。
清栈思索半晌,忽然觉得酒的气息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房间开始归于宁静,清栈好似当他不存在,又沉浸在了独自的世界里,摆好了书架上的书,取下两三本,坐在案前看了起来。一左一右的紫文竹生机勃勃,枝叶伸到了白袍边儿,仿佛要将这月白染上紫色,清栈似有所感,节骨分明的手拨开了竹枝。
陆檀之在脑海里寻找着念念不忘的那个模样,在这张陌生的脸上细细描摹着清栈的眉眼,窗外的光透进来穿过他的碎发,青丝渐浅,如撒金箔。从这个角度看去,清栈认真看书的样子好似会发光。
唯有这一个人能挥散阴霾。
“没有事做了么。”清栈忽然抬头问道,他的声音一惯冷清听不出喜怒哀乐,连表情也吝啬,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陆檀之平日多话,谈天说地滔滔不绝,到了这突然哑口无言,半天不说话。也许是面前的人不同于他人,也许是过于害怕这来之不易的美梦破碎,多少话头都堵在了喉间。他别开了目光,看着窗外应道:“嗯。现在和禁足也差不多了,确实不知道做什么,本来还想去街上买点桂……买点什么东西。”
“在这站着有意思么?”清栈合上了书,又问道。
听起来好像是不悦的意思?陆檀之拿不定主意,一时间进退两难。走也不甘心,不走也不是,厚着脸皮地试探道:“好像还挺有意思的?这儿靠窗风景好。”。
清栈:“……”
“你若喜欢站着便继续站,如若不是,搬把椅子来这坐。”清栈抬眼,拎着笔杆点了点桌子。过了这么多年,陆檀之的脑子可能是不常用所以退化了。
这也是意料之外的融洽,也是求之不得的,暂时的温存。陆檀之挪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了侧边。
他们之间犹如横着一座火山,休眠时相安无事,却不代表可以一直这么下去,陆檀之小心翼翼地守着现有的平衡。
百年的思念与牵挂无处可诉,时过境迁如今也不敢问为什么,只字不敢提过去。也许清栈这缓和的态度只是暂时的,但他仍然十分贪恋。
历经百年的冲刷,陆檀之的记忆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也许是因为这些年他刻意地想忘记。只是模糊了其他人的脸,却始终忘不掉清栈那张痛极的脸,如此撕心裂肺,唇上咬出了鲜红的血。最后他看到,他那双平日里装满了萤火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和绝望,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陆檀之梦魇时,害怕最爱之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说好的,不会让他再难过。
“发什么呆?”清栈打开了第二本书。
“没什么。”陆檀之回过神来,将情绪从悲恸中抽离,扯着嘴角笑了笑,“在看什么?”
陆檀之可以用尽余生补偿他,只是他从不后悔。
清栈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什么,却也没多问,动手翻了翻泛黄的书,答道:“是一些记载了关于九神木的古籍。”
不明所以的陆檀之歪头疑惑道:“酒神木?”他本来想仔细看看清栈手里的古籍,然而发现上边的文字他根本不认识……这可能就是不识字的痛吧。
“传说世有九大神木,镇守九州。这些神木特质不一,有的生死人肉白骨,有的则可以看见过往,等等。只是这也是很古老的传说了,很难找到详细记载,我千方百计得来的这几本书也仅仅提了几句,并未细说,太可惜了。”清栈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对九神木感兴趣了?”陆檀之静静地听着清栈说,他的声音悦耳,一字一句都如泉水流进了他心里。
清栈翻到了画着老树的一页,指着它道:“这是此次城主府差点失窃的东西,九神木之一的惘生木,不过只是一小截。尽管如此,妖丹跟它比起来,也是微不足道。”
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了,妖丹和神木,单拎出来一个也足以让世人震惊,也不知道谁掩护谁。昨夜失窃显然只是这出好戏的开始,各方势力已经登场,他们一行人怕是也要牵扯进去了。
陆檀之面色古怪,“不都是昨夜刚到此处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清栈神情依旧合起书本,慢腾腾地移开椅子站了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陆檀之暗道不好,要把人惹毛了,伸开长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将人捞了回来,顺手摸了一把腰间的软肉,吃了个豆腐。
“放手!”清栈挣扎了一下。
陆檀之当然不可能放手,态度非常诚恳地道:“我错了,当我没问,快回来坐好。刚才说到哪儿了,城主府怎么会有那东西?”说罢不容置疑地将面无表情实际上气鼓鼓的清栈放回了椅子上。
清栈低头理了理压住的白袍,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他拿出笔纸,用狼毫沾了墨水,提笔抄了一行字,头也不抬也非常诚恳道:“不想说了。”
陆檀之:“……”
“那写给我看?”
“想得倒好。”
日光明媚,竹影清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