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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断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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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画过一个男子画像……”谢芳华气力不继,迎着众人的目光继续说道:“当时只是一时兴起,随手……画下,与儿女私情……无关……”
“好好的去画男子的画像,这要是没有私情,说出去谁信哪!”王氏这会儿底气十足,厉声骂道:“不守妇道的淫|妇,竟敢背着我儿与人私通,亏我儿还一直袒护于你,真是……我们崔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崔文恪脸色铁青,连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她不让他碰。
怪不得她一直闹着要和离。
原来,她早就有了二心,亏自己还一心一意对她,想与她重修旧好!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被妻子带绿帽子的屈辱,崔文恪也不例外,“不知羞耻!”他咬牙吐出这几个字后,甩袖扬长而去。
“亲家如今可还要与崔某对簿公堂?”崔大老爷语含讥讽。
谢海昌看向女儿,嘴唇蠕动了几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是相信自己女儿绝不会作出与人私通的事来,可是眼下女儿亲口承认了画像乃她所画,以致被崔家拿住了话柄,原本他们是占理的一方,现在却倒了个个儿,变成理亏的一方了。
谢芳华忍住喉间的痒意,直视着崔大老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做过的事即便是到了公堂上,我也不惧。不过您之前说的也对,闹上公堂与谢崔两家名声有碍,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我可以不追究七娘推我落水一事,但是崔家必须答应我跟崔文恪和离!不然,我就是豁出剩下的半条命不要,也要闹上府衙!”
“和离?做梦!你犯了七出之罪,就算不浸猪笼也该休书一封将你赶出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王氏愤愤。
“那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落着好!”谢海昌怒道。
谢芳华不理会王氏,只拿眼睛紧紧盯着崔大老爷,“大老爷意下如何?”
崔大老爷沉吟半晌,又将大夫那些诊断之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算拿定了主意,“既然你一心想要离了我们崔家,我也不好强作挽留,留来留去,也是去恩留仇,算了,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老爷……”王氏有些不甘,却被崔大老爷扬手制止,谢芳华说的没错,再争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于崔家毫无益处,和离就和离吧,其他的事,以后再作筹谋也不迟。
得了崔大老爷的准话,谢芳华暗暗松了一口气,再也撑不住,倒在枕上。
谢海昌见状脸色都变了,“华儿……”
谢芳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阿爹,你去跟大老爷签下和离书,女儿现在就想回家……”
“好好好,爹这就去,你先歇息片刻,爹一会儿就回来带你回家。”谢海昌看着女儿虚弱的模样,心疼得如刀割一般。
这边谢海昌随着崔大老爷去签和离书,王氏恨恨地甩了甩帕子,领着邱婆子等人出去了,碧玺左右看了一眼,正打算也起身退下,却被谢芳华叫住。
“你是什么时候投靠了大老爷?是我不准你在跟前伺候那天,你就动了心思?还是更早?”谢芳华冷声问道。
碧玺抿着嘴,眼神飘忽,不敢去看谢芳华。
“他许了你什么?”谢芳华又问。
碧玺呆了片刻,低声嗫嚅道:“大老爷许我给五少爷做妾……”
谢芳华轻笑一声,笑声震动肺腑,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碧玺往前走了两步,想去帮她顺顺气,反应过来,又及时停住了脚,她现在已经是个叛主的奴婢,没有资格再去伺候谢芳华。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啊……”谢芳华转过脸看着湖蓝色的帐顶,声气断续,“你信不信……现在我若是命人将你即刻发卖出去,大老爷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在刚听到卖身契的时候,碧玺的脸色就煞白一片,等谢芳华说到要将她发卖,更是惊慌失措,踉跄着跪到谢芳华的床边,“少奶奶!奴婢错了,求您饶过我……”
被主家发卖出去的奴儿,运气好会转卖到另一家去做丫头,运气不好的,只能被卖到下等的窑子里卖笑,碧玺这会儿慌得浑身发抖,六神无主。
“你和琥珀是我最信任的丫头,我一直把你们当姐妹一样看,即便知道你对崔文恪存了心思,我也不忍苛责你,在我眼里,你和琥珀都是好姑娘,一心想风风光光的送你们出嫁,去做正头娘子……”谢芳华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却忘了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啊,咱们这么多年情分终究还是抵不过别人一句空口白话……”
碧玺紧紧咬着嘴唇,摇着头眼泪横飞,说不出是惧还是悔。
谢芳华重重叹了口气,不去看她,“你放心,就算是看在你伺候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会将你发卖,只不过也不会再留你在身边,你去把那幅画交给李嬷嬷,我会让她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祝你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少奶奶,我……”碧玺声泪俱下,面色惶惶。
谢芳华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不想多说一句。
碧玺伏在床前哭声呜咽,心里越想越悔,越想越怕,此前坚定的心思也逐渐动摇起来,万一崔大老爷反悔,她在崔家该怎么活下去?
此时,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碧玺不敢再留,擦了把眼泪,匆匆避了出去。
谢芳华睁开眼,扫了她的背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谢海昌拿到和离书,大步流星直奔海棠院,命人抬来软轿,亲自扶谢芳华坐进去,又吩咐朱大管事留下盘点嫁妆,从今日起算是与崔家正式断了亲。
王氏坐在上房,气还没理顺,总觉得便宜了谢芳华,但崔大老爷的话她从来也不敢违逆,只能一个人坐在这生闷气。
“太太……”林妈妈缩着肩膀蹭了进来,“谢家的下人要抬嫁妆……”
“抬就抬!跟我说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去给她抬不成?”王氏没好气道。
“您身后的紫檀屏风是……她的嫁妆……”林妈妈脸上隐隐有几分尴尬,“还有多宝架上的花草鹅颈瓶也是……”
王氏气结,“扔出去,都给我扔出去,摆在这里没的污了我的眼!”
她这会儿恼羞成怒,全然不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明示暗示,逼谢芳华将东西送来的。
长房这又是抬人,又是抬嫁妆的,自然惊动了崔家其他两房。
二太太不肯错过这场热闹,兴冲冲拉着三太太金氏跑去了长房,到了地方正赶上谢家的下人从王氏房里抬出谢芳华的嫁妆,二太太幸灾乐祸道:“就说她平日不少拿人家东西吧,你还不信,瞧瞧,这哪是抬媳妇儿的嫁妆,分明就是抄了她的上房啊!”
二太太说完,想象了一番王氏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又咯咯笑起来。
金氏没说话,看着谢芳华乘坐的软轿从海棠院出来,直往垂花门,脸色稍显凝重,老爷昨日回信,要她一定留住谢氏,眼下长房已经闹成这般,她一个隔房的婶娘哪里还有借口留得住谢芳华?
谢芳华坐在轿中,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总算达成了目的,以后她与崔文恪一别两宽,再也不用去管他睡了哪个,收了哪个。
这么想着心情似乎变得不错,她伸手掀开轿帘,待扫过园子一侧的紫藤花架,目光突然凝了凝,扬声命人停轿。
卢氏站在花架前,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谢芳华,目光闪烁。
谢芳华屏退左右,抬眼看着卢氏,“我自问过门以后从未有哪里开罪过大嫂,不知大嫂因何要毒害于我?”
卢氏闻言手轻轻抖了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弟妹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懂?”
“大夫说我在长期服用亏损气血的东西,海棠院的吃食一向有专人负责查验,自是不会出什么纰漏,思来想去问题恐怕就出在你端来的那些汤上吧?”谢芳华说到这里喘息片刻,额角又开始突突作痛,“只是我想不明白,你我妯娌之间素无冤仇,大嫂为何费尽心思给我端来一碗碗毒汤?”
眼见被她识破,卢氏索性也不装了,一改往日温婉端庄的模样,沉声冷笑道:“素无冤仇?好一个素无冤仇!若是你知道,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心里偷偷爱慕着别的女人,甚至连做梦都在叫那个女人的名字,你会作何感想?!你知不知道我每日看着你这张脸,想着文翰他对你的那份心思,心里是什么感受?我也不想害你的,可是你走都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卢氏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子后方花架下露出的雪青色锦袍。
而谢芳华所在的角度恰好能瞧见那一片衣袍,她轻扫一眼那抹雪青,心下有几分了然,不动声色道:“大哥是何心思,我不知情,也不关心,大嫂仅仅因为大哥的梦呓之语就起心害人,未免太过狠毒了些,七娘平日虽说有些鲁莽冲动,但还不至于有杀人的胆子,那日她说着说着突然发了狂,想必也跟我一样,喝了大嫂不少毒汤吧?”
“没错!”卢氏承认的很痛快,“不过我下的不是毒,只是略懂一些食物相生相克的特点罢了。”
谢芳华点头,“怪不得了……我和七娘太过信任大嫂,活该有此一遭。若是让大哥知晓日夜同寝的枕边人竟是这样一个蛇蝎妇人,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不会知道!”卢氏脸上浮现一丝慌乱,很快又掩了下去,厉声道:“如今你跟崔家闹到这步田地,他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我的话,大哥可能不会信,但是大嫂亲口说的话,他一定会信的。”谢芳华说完,轻声一笑,放下了帘子,吩咐人起轿。
卢氏皱眉,尚未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贱妇!”
花架后,崔文翰铁青着脸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