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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数学家之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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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上嘀呜嘀呜的鸣笛声彻响整个街区。
玛丽跟在贝尔后面,绕过拎着大箱小箱的犯罪现场小组的警员,撩起路边拉起的隔离带进入现场。
贝尔脚步匆匆走在前面,语速极快,“办案流程你知道吗?不知道也没关系,你跟在后面先看我是怎么做的,OK?”
玛丽好奇地伸着头观察真实的案发现场,满口答应道:“好的。”
她确实没有破案的经验,身上的警服还是下车的时候顺便套上的。警服和银灰色的套装、高跟鞋凑成一副滑稽的搭配。
贝尔突然扭回头,指了指自己衣领上别着的警徽,对玛丽强调道:“顺便,把你的警徽带上。”
玛丽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双手在身侧摸索一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警徽别上。
贝尔见状只能无奈摇头,一看这就是连警方的培训课都没上过的菜鸟了。
街道上到处站的都是当地辖区的警察,贝尔还认出了几幅熟面孔,是以前办案时见过的辅警。
鉴证科的人正在给现场的证物编号拍照。
负责现场的警员迎上前来,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玛丽,顿了顿,很有眼见地没多说什么。
话不多说,两人寒暄几句,他直接领着贝尔警探去了这栋房子的私家车道上。
两边高高的墙把周围的阳光都挡住了,一走进车道就能感觉到阴凉。
车道有些很狭窄,只能容得下一辆汽车穿过。右侧的墙上有一道小门,旁边并排堆放着三个大号垃圾桶,有警员正在搜查里面的东西。
地上有一摊血迹。
警员指着血迹说道:“今天早上,社区里早起锻炼的居民发现了这里躺着一个人,发现是木仓伤后报了警。伤者已经被救护车送去医院抢救了,人还活着,但是陷入了昏迷。”
贝尔蹲下身仔细查看血迹,眉头紧皱。
玛丽不懂刑侦,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看,仿佛自己也能发现什么线索一样。
她看着地上暗红色的血迹,手掌扇了扇,鼻翼轻吸,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腥味。无聊的想了想:确实是人血,而且暴露在空气中已经有几个小时了。
贝尔估摸了一下,出血量大概有八九百毫升,失血过多,但并不致命。他扭头问后面的警员问道:“伤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警员递给贝尔两个证物袋,里面分别装着两个钱包,“本尼·查尔斯,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他的驾照。”
贝尔接过来,翻了翻,奇怪道:“怎么有两个钱包?”
警员耸了耸肩,说道:“他口袋里有两个钱包,我猜是他抢的,或者是捡的,谁知道呢?”
玛丽学着贝尔,手里拿着本子,认真写上“本尼·查尔斯、受伤、昏迷、抢劫。”几个字。
确认了现场后,警员又领着贝尔绕去去旁边房子的正门,他介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们到达现场后,想要询问旁边的住户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结果只有这家敲门没有回应。一个警员从窗户上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我们撞门进去后,人已经死了。”
贝尔弯腰拨弄了一下门锁,钥匙孔上没有撬门的划痕,推开房门,从侧面看,门锁对应的门框部位只有被警察暴力撞开的痕迹。
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玛丽看着他的动作,灵机一动,低头在本子上记上“没有撬门”几个字。
三人跨过大门,穿过走廊,警员在前面引路,“我们是在卧室里发现尸体的。”
中间路过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时,玛丽奇怪道:“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呢??”
警员连忙撇清关系,这个房间本来就没有东西,而不是被他们当做证物搬走了。
“我们进来时就是这样的,家具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空房间再往里走就是卧室的小客厅,旁被隔出了一个小空间,摆着一张单人床。
贝尔脚步一顿。
死者就被杀死在家里的客厅里。
尸体摆放在正中间的地毯上,仰躺着。从左胸的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泅湿了死者身上的衬衣,然后沿着肩膀和腹部流到地毯上。
贝尔走到死者身侧,歪头端详了一下死者的容貌。
警员配合着说道:“我们请周围的邻居确认过,受害者叫菲利克斯·索托,数学家庭教师,独居。”
贝尔在案发现场转了一圈,扫视整个客厅,视线突然停顿,手指比划一下,问道:“那边的窗户是不是正对着私家车道?”
说话间,就看到窗外走过一名警员,端着一台摄像机,弯腰拍着什么。
贝尔验证了心中的想法,又问:“有查出来本尼和菲利克斯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警员耸了耸肩,说道:“正在查,但我们还没有发现两者间的联系,不过两枚子弹已经送去鉴证科检查弹道了。”
“好的,具体情况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贝尔点头致谢,结束了询问。
他一回头就看见玛丽的脚步停在了卧室外,捂着鼻子,苦大仇深、一脸嫌弃的表情。
刚刚玛丽一进房子就放大了鼻腔的感应能力,想着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从气味中发现一些线索,结果各种混杂的气味像吃了芥末一样直冲鼻腔,难受得她立马关闭了能力。
贝尔不知道原因,只当她第一次见尸体,接受不了,难得体贴道:“你是第一次见尸体吧?这确实会让人心里不舒服,但你以后会见的更多,要想在这行干下去,必须要早点接受这些。”
玛丽翘着兰花指,两根指头捏着鼻子,嗓音沉沉的,“噢,我不是嫌弃,只是……怎么说呢……我的鼻子比常人更灵敏,不过,谢谢安慰,我会尽早习惯的。”
贝尔开玩笑道:“那么你灵敏的鼻子在这个房间里闻到了什么?”
“我闻到了火药味,血腥味,淡淡的清洁剂味,”她露出一副很难得的表情,“死者还挺爱干净的嘛,嗯……还有一些奇怪的化学试剂的味道,不过我分辨不出来。”
“化学试剂?”贝尔心中一动,难道她还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连忙追问:“闻不出来也没关系,你仔细闻一下,哪里的味道最重?”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因为鼻子发酸而流出的眼泪,拍了拍那间空着的房间的墙壁,“就是这里,味道特别刺鼻。”
玛丽一脸肯定道:“凶手或者死者肯定在这个房间里干过什么,不然不会那么重的味道,刚刚都呛着我了。”
贝尔将信将疑,走过去,手指摸了摸,指腹上什么也没有,又贴在墙上,用力闻了闻,什么都没有,“我没闻到什么味道,是你闻错了吧?”
玛丽对他居然不信任自己有点不满。
她无奈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强调道:“所以说,我的鼻子比别人的更敏感嘛!”
“好吧,我的鼻子不太通?”贝尔又试了一次,再次放弃,他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
“或许你闻到的是房间装修时使用过的涂料味。”
他转身往外走,“走吧,我们出去再找几个人确认一下,然后我教你在命案现场怎么问话。”
玛丽转念想了想,或许是她多心了?毕竟她确实没闻过装修时的味道,她摇了摇头,把那种气味抛在脑后,追着贝尔出去。
人类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在自己房间乱涂难闻的东西。
贝尔出去后,找到负责这个案子的警长了解了更多的信息,又和目击证人、死者的邻居谈了谈。玛丽的笔记本上也跟着写了满满的几页纸,背过整本词典的她,单词还是会写的。
完工后,贝尔翻了翻他的笔记,“我觉得这里的工作算是完成了,我们可以再看一遍,确保证据都拍照了。”
警长过来和贝尔传达他们的安排:“医院里我们有人守着,如果本尼醒来,我们会及时通知警队……”
“贝尔警探,抱歉我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
贝尔对警长说了句抱歉,把警察手册收回怀里,转身,面色不善,对来人强调道:“你没迟到!”
“你给我发短信,说你在警方频道上听到有枪击案发生,我给你回复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夏洛克拿出手机,点开短信,对着念道:“其实……容我引述,你写的是:‘好的,拜托了,现在就来’三个笑脸,还伸着舌头。”
玛丽忍不住嗤笑一声,一本正经的贝尔警探居然会发表情?
贝尔瞥了一眼后面的玛丽,眼神警告,玛丽讪讪地闭嘴。
“什么?”他十分确定他没发过这种短信。
他夺过夏洛克的手机,定睛一看,嗤笑道:“好吧,你看,这不是我发的。”
上午的太阳有点晒,贝尔挡住光线,眯着眼念道,“这条短信来自一位贝拉的人,是你去年十二月收到的。”
他把手机扔回去,满是精疲力尽后的无奈。
“我的名字是贝尔,不是贝拉,不过我明白你是怎么弄混的,这种细节反正你也总不在乎。”
玛丽发现贝尔警探似乎挺讨厌这位福尔摩斯顾问,还有种我讨厌你却不得不和你共事的无力感。
不过,嗯……根据职场守则,她要和上司保持一致?
嗯!他确实挺讨厌。
夏洛克收回手机,装模作样地再确认一下,摊了摊手,耍赖道:“嗯哼,是挺尴尬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来了。”
“玛丽,你来给他介绍。”贝尔顿了顿,深深地盯了夏洛克一眼,转身就走。
玛丽跟在后面吐了吐舌头,只得接下上司安排的工作。
房间里,夏洛克带上玛丽递给他的胶皮手套。
玛丽看着她记的笔记,把上面的内容全部念了一遍,不过她本来就记着凌乱,但好歹磕磕绊绊地顺了下来。
夏洛克弯腰看了看前胸的枪口,“我听说有两个人中木仓?”
“是的,”玛丽肯定道:“第二位受害人叫本尼·查尔斯,在外面的私家车道上遭木仓击。”
夏洛克跨过尸体,走到卧室的窗户旁,探头看去,两个位置正相对着。他瘪了瘪嘴,玛丽没有经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贝尔接完电话,过来通知两人:“警局刚刚传来消息,两人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在昨晚本尼被木仓击的前两分钟,他在街角抢了某个人的钱,被抢者报案了,抢劫的地址对的上。”
夏洛克跑过去欣赏墙上挂着的画,“所以只是个巧合?”
贝尔不屑,“除非你相信因果报应那一套。”
玛丽试着分析道:“他抢了钱,然后来私家车道这里数钱,或许是看到了什么,然后被凶手杀人灭口了?”
贝尔难得发现了新属下的优点,还算敏锐。
夏洛克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哗啦啦地翻着,“我没见到尸体?”
玛丽一直跟在夏洛克后面转悠,他看过的地方、翻过的东西也要捡来翻看一下,“警察发现了他,送去了医院,不过,命悬一线,现在还没有醒来。”
夏洛克拐弯去了厨房,两人跟上,贝尔问道:“话说,怎么没见你的搭档?”
夏洛克挨个拉开抽屉,里面都是厨房常见的刀叉什么的,于是又合上。他有点心不在焉:“一次解决一个问题,警探。”
等夏洛克把所有房间都检查过后,回到房间正中央,他托着下巴,四顾环绕,“这不是一次正常的入室抢劫,家里的财务并没有丢掉太多。”
玛丽现在也兴奋起来了,推理的感觉很不错诶。
她说道:“死者的邻居说他最近和一个男人产生过争执,也许是争执中激情杀人?不过邻居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样貌。”
她不由得看向贝尔,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贝尔看了看她,帮忙补充:“我们正在联系死者的家属,看看家属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呃……你在做什么?”
夏洛克在那个特殊的房间里转来转去。
贝尔问道:“这个房间很有趣啊,对吧?”
夏洛克分心答道:“极简主义。”
玛丽想了想,拿起手机,好吧,不懂就要学会自己上网查。
贝尔点头称是:“其他房间可不是这样的。”
贝尔看着夏洛克趴在墙上到处嗅着,心里咯噔一下,“你在闻什么?化学试剂的味道。”
“哦,你能闻到?”夏洛克回头满脸惊讶问道,好像贝尔不应该能闻到一样。
贝尔抠了抠发际线,“咳咳……事实上,是玛丽认为这个房间有非常浓郁的化学试剂的味道,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装修产生的,毕竟我没有闻出来。”
玛丽就见夏洛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
贝尔也怀疑这个房间的用途。
“其它房间可不一样,都挂着艺术品和相片,我曾怀疑或许是凶手把它们都取下来了,但是墙上连钉眼都没有。”他有点困惑,显然也觉得自己的推理有矛盾之处。
夏洛克轻哼一声,神色莫名,突然冒出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一直这么善于观察吗?”
贝尔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夏洛克:“我是真心实意地在问你。”他走向贝尔,认真地在问:“我在想,在我断案方法的耳濡目染下,你是否有所长进?”
贝尔顿了顿,反应过来了。然后就是不可思议,他没听错吧?
什么叫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有长进?
看看这是什么话?
他以为他是谁?
还有没有长进?!
贝尔都气笑了,回怼道:“其实在你来之前,我还没有破过案呢!”
“整个部门都没有!”
“我们中的好多人都打算打包走人,让这座城市自己保护自己吧。”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
玛丽:“噗嗤……”
两人四目同时看过来。
她努力憋住笑,压下嘴角的上扬,不走心地说了句:“抱歉。”
夏洛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拨弄着房门边的开关,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沉吟片刻,“我们需要找到黑光灯。”
“什么东西?”贝尔抱胸,他在搞什么?
夏洛克大步走过贝尔,“那个叫玛丽的,你鼻子不错。”
玛丽皱了皱鼻,她感觉这话不太对。
夏洛克:“墙上有一种叫镧铝钙磷光剂的化学物质,闻起来像用过的火柴棍。”
“闻闻,闻闻!”夏洛克怂恿贝尔去闻。
看着他那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贝尔将信将疑地凑过去重新闻。
不说还不觉得,夏洛克这样一说,鼻子里仿佛还真是那种味儿。
玛丽则努力把这种气味打包叠加塞进记忆里,和“烧过的火柴”几个字画上等号。她满意地点点头,这下以后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是火柴的味儿了。
夏洛克继续说:“这是某种墨水的主要原料。”他左蹦右跳,满房间地闻落地灯上的味道。
闻到书架前的落地灯时,嗯,是这个。
“在紫外线的照射下……”
他把落地灯搬到房间正中央,插上电,摘下上面做掩饰的灯罩。
“……才会显影。”
嗯?
夏洛克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不满地摆了摆手,贝尔见状,帮忙把窗帘拉上。
房间黑了下来。
啪地一声打开开关。
蓝色的幽光照满了整个房间。
“哇!”
玛丽看着蓝色的房间里,写满了各种算式的墙壁前,发出一声惊叹。这和她之前看的那种类型为科幻的电影很像诶!
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公式、图例,坐标轴上的曲面,铺满了整张墙面。
玛丽仰头环视,看得目不暇接,双目光彩连连。虽然不懂上面写着什么,但是这不妨碍她体会到其中的魅力,“这是什么?”
夏洛克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我在这片黑暗中大胆猜测一下,数学?”
“问题是,索托先生的死是否和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