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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拜入季神医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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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树叶缝隙照在四角亭子里,被房檐遮挡住了部分的光芒,只落在栏杆下一点点余光。
树叶被风轻轻吹着,不细听,是听不到那沙沙沙的声音的。
亭子里放了一张软床,床上半躺半卧着人。
黑长的头发散开枕在脑袋底下,人却是睡着的。
从闭着的眼睛来看,这人的眼睛该是很好看,眼线深长。只是在眼尾还散落着几许纹路,可见睡着的人并不年轻了。站在亭子外的佣人,时不时往亭子里看看。
他们并不敢打扰睡着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软床上的人稍微动了动,身上盖的薄毯子滑下一点,露出里面的宝蓝色长褂,斜开的衣襟只用带子松松的系着,从脖颈那儿露出白色里衣的领子来。
这是个极好看的男人,从他的穿着便可看出他的出身绝非一般。
他睁开的眼,却透出几分慵懒。
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述儿和仪敏还没有回来吗?”男人看向亭子外面,这里离大门其实不算太远,却有影壁隔着,若不是特意去看,外面进来人了,亭子里也看不见。
佣人之一赶紧走进亭子,躬身回答:“主爷,小世子和小世女还没回来,想必是玩的高兴了。”
那两个孩子初到这里时,还不适应,待了几天倒是常常往外跑。主爷也不限制他们,只是嘱了保镖和家仆跟随,不让出了事就好。
“哦,小孩子多玩玩也好!”杨氏嘴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他千辛万苦生下了孩子,后来身子渐渐亏损,也没有再生育。秦王爷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倒是还如以往那般疼爱他。只是他心里也明白,到底是女人,对繁衍后嗣,还是有那么点追求。
所以,这次他借着身体不好的缘由,躲到这里来,为的其实是让她好好想想,是否还要纳侍。
年纪越长,他越看的通透明白,年轻时,尚有几分恩爱,等年老色衰了,还能依仗几分少时情意。
他能做的就是不看,不听,若是她真有心纳侍,生了女儿,那么他便在这里过了一生,又如何。
他将薄毯子往上拉了拉,复又闭上眼睛,罢了,不想也罢,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里,杨氏又闭目养神。
影壁外,传来杂沓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外面守着的佣人,轻轻跑进亭子里,见男主人又睡着了,有些左右为难。
“是述儿他们回来了?”杨氏轻轻开口,竟是没有睡着。
“是啊,小世子他们回来了,还给主爷买了礼物。”佣人语气轻快,明显还带了几分笑意。
“嗯,小家伙倒是想着我。让他们到亭子里来吧。”杨氏唇角掩不住的笑意,人也睁开眼睛,身子坐正了一点。
佣人答应一声,就去了。
不多会儿,影壁后面走出了秦述和杨仪敏。
杨仪敏手里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明显是个活物。
秦述到底不过十岁,在外面老成稳重,回了别院,又没有别人,明显活泼了许多。
佣人告诉他们,主爷在亭子里,两人赶紧提着礼物往亭子里来。
杨氏看着爱子一身白衣,俊雅好看,心中万般欣慰。就算以后妻家又有了女孩,他也定不会让儿子受了委屈。
秦述已经摘了面纱,那一副此人只应天上有的姿容显露出来,哪怕已经看惯了的佣人,再看到也难免惊艳非凡。
他们家小世子爷真是俊的百看不厌,那一头乌黑发丝,那挺直的鼻子,那薄红嘴唇,尤其那双澄澈耀眼,却又能让人心安的眼睛是格外出彩。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别说如何动人了。
就算把这五官拆开来看,那都是完美的。
那站在亭子外的佣人,难免多看了几眼,被小世子的笑容又迷惑了一下。
杨仪敏看到外面佣人盯着秦述看的发痴的眼神,哼了声,才将那人的视线给哼了过去。
“舅舅!”虽然,杨仪敏顶着秦家小世女的名头,但到底她自己是知道她是杨氏的甥女,不是真的女儿,没外人在的时候,她叫他舅舅,而不是爹。
杨氏弯着嘴角,答应了。
秦述则是拎来杨仪敏手里的笼子,几大步就走到杨氏软床边,就着床边的空位坐下了,把笼子放在地上。
“爹,我没在的时候,您想我吗?”秦述一向和爹爹要好,每每有心事,有烦恼,都会和杨氏说。杨氏呢,也真的是个好爹爹,他不会给儿子拿主意,而是和儿子分析事情,让儿子自己拿主意。
一来二去的,两人倒不像是父子,更像是朋友。
也之所以,秦述跟杨氏很亲昵。
秦述抱着爹爹的胳膊,好一顿撒娇。
杨仪敏坐在旁边栏杆上,看着这对父子对话。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要是她爹娘都活着,她是不是也能跟爹爹如此撒娇起腻。
可是,她很清楚,这只是她的幻想。
“我怎么会不想我家小述儿呢,今天和仪敏去哪里玩了,给爹爹讲讲,还有这笼子里是什么?”杨氏将儿子搂进怀里,十岁的儿子虽然身高长了不少,但其实性子还像个小孩儿。
秦述靠在爹爹肩膀上,想了想,指了指地上的笼子说:“我们回来时,看到有人卖小猫儿。挺可爱的,还很乖,我想爹爹独自在这里时,会寂寞,有了它,就能陪爹爹了。”
他们回来时,就看到路边一个人,身前放了只笼子,走近看时,笼子里是只猫,黑白色的,见到人,就“喵”一声,好像在对人说话。
他见猫咪可爱,就想买下来。那卖猫的人说要离开本地,不能带着它,所以就想把猫送给能善待它的人。
他便想起爹爹的寂寞,爹爹是个温柔的人,必定能够与这猫儿相处的好。
他便给了那人一些银钱,起初那人不要,后来,还是收下了。
那人走时,与猫儿话别,他看着又有几分温暖。
“我家小述儿真的懂事,会为爹爹着想了。”杨氏唇角的笑容越发大了,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爹,我们今天还遇到了一个乞儿,她为了她的阿婆,去捡人家不要的馒头和烧鸡,还被人打了。我和表姐遇见,我想,这么孝顺的人,该帮一帮她,就给了她两个银锭子。您说,我做的对吗?”回来的路上,杨仪敏说了他好几次,说他不应该那么好心,给人银子,说不定那人只是个骗子。
可当他看到那女孩一双纯净的眼睛时,他就觉得她不会是骗子。
“如果她真的是需要那些钱,我家述儿没做错。那,述儿觉得自己做的对吗?”杨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问。
秦述摇了摇头,说:“我没做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那人是不是骗子,我都应该伸出援手,万一她真的需要,我就帮到她了。”
杨氏点了点头,他一向就认为善良是本性,与后天的影响无关。他家述儿本性就善良,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变坏。
杨仪敏坐在栏杆上,听到秦述说了自己,就撇了撇嘴,她在皇女府看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哪里还相信人的善良本性。也许,只有如杨氏和秦述这样,从未真正接触到黑暗的人,才会相信人性本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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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神医府里,小木和小松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
时不时的就能从那屋里传来贺姨的鬼哭狼嚎,小木想进屋去看个究竟,却总是被小松拦住。
“我家主人医术很高,你贺姨不会有事的。”小松笑着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变来的果子递给了小木。
那果子像桃子,却又不像她见过的那些桃子那样浑身是毛,这像桃子的东西表皮很光滑,还特别红艳。
小木盯着它,却不敢拿。
“吃吧,这是我家主人种的,可甜呢。”小松又往前递了递。
小木不好不拿,怯怯的收了。
小松看她迟迟不吃,才想起,一般人并没有吃过这个东西。想来就算皇宫里的女皇大约也吃不上几次。
“这个叫油桃,也是桃子的一种,不过,是经过改良的,别人送给我家主人的种子,我家主人研究了很久,才种出来的呢。”小松说着,脸上还有些得意之色,他家主人可不仅仅在医术方面厉害呢。
小木满脸惊奇,想着这也是桃子?不知不觉,竟是真的在上面咬了一口。
哈?
她眼睛瞬间一亮,果然,很甜,果肉厚实,满口留香,这油桃不似普通桃子绵软,却更有嚼劲儿。
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一口一口,最后吃剩下了桃核。
她看了眼桃核,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会笑你的,屋里还有。后山后面的桃林里,树上还有没熟的。”小松笑容更大,看小木两三口吃完了桃子,还一脸意犹未尽,他心里就很高兴。
小木擦了擦嘴角的桃汁,摸了摸肚子,满脸的不好意思。
“我吃一个就好了。”小木心里还有点愧疚,贺姨在屋子里受罪,她却在外面吃这个果子,实在是有点不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的叫声停了。
小木有点紧张的一直盯着紧闭的房门,不多会儿,门开了。
季神医擦着汗,出来了。
“好了!可以进去看了。”季神医看到小木时,脸上明显带了疲惫,想来给人治病,也是需要耗费精力体力的。
“多谢季神医!”小木抱拳。
季神医摆了摆手,走了。
小木赶紧跑进屋里,贺姨正躺在床板上,腿上半点血迹也无。
“贺姨,您怎么样了?”小木紧张的走过去,贺姨没昏,还挺正常。
贺姨腾的一下竟是坐了起来,这一下子又吓了小木一跳。
“小木啊,咱们留下吧。你跟着那个季神医学医术,以后,一定能有出息。”也不知道这贺姨哪来的信心,竟然想让小木拜师。
小木眨巴了下眼睛,真的有点跟不上贺姨的思路。
“贺……贺姨,您,您的腿好了?”她不得不怀疑,这季神医是不是把人脑子给治坏了。
“哎呀,还真是神医,开始是疼了点,不疼了之后,我的腿竟然能动了。要不是他把我腿治好了,我能让你跟他学吗?傻孩子。”贺姨拍了小木一巴掌,这一巴掌虽然不重,也差点把小木拍坐下。
紧接着,贺姨就跳下了地,走过来,走过去,竟是比摔伤之前还灵活。
小木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大了。
“怎么样?我跟他说了,请他收你做徒弟,他也答应了,就是得通过一个什么考验。我想,你这么聪明,一定能通过。”贺姨咧着嘴,笑眯眯的说。
小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点完又有点忧郁。
看那神医古怪的性子,考验能那么容易通过么。
这天,季神医没再出现,只有那小松带着两人去了客房住下,又准备了晚饭。
转天,一早,小木还没睡醒,就被人拍醒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小松那张清秀好看的脸,他笑着看着她。
他竟让她有一阵恍惚,但马上她就清醒了。
“我家主人说你想拜师,得先通过考验。你跟我来吧!”小松看她醒了,只说了这么句,就转身走人了。
小木赶紧套上衣服,跟着他出了客房。
小松带着她七拐八绕的,竟是到了一处草甸子里。他拿出一张册子递给小木,说:“这是一本药书,里面记录了十多种草药,有草药名称,还有草药的样子。我家主人吩咐,只要你找对了十种草药,并能够准确说出它们的名字,药性,他就收你为徒。给你一刻钟时间记草药。一刻钟找草药以及回答。”
小木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册子,又看向那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心里有那么点迷茫。
不过,她不是个会恐惧困难的人,要不然她也不能活到现在。
她低头翻看着小册子,每一页上都有草药及药性。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记着草药的名字及药性。
当她翻完一本的时候,正好到时间。
小松收回了小册子,他手里拿了个流沙瓶。
说了声:“开始”,也不等小木准备好,就将流沙瓶倒了过来。
小木赶紧往草甸子里走,边走,边低下身子查看。
小松站在外面,也看着她。
他家主人说要收小木当徒弟时,他都感到意外,他家主人从不收徒,就连给人看病,都是看心情。
当主人说出考验题目时,他又释然了。只是当小木毫不迟疑地走进草甸子时,他又感到意外。
他不停地看着小木的行踪,此时,小木手里已经攥了一把草藤。
时间过的很快,小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高的草甸子里。
小松看着地上的流沙瓶,流沙不停地下落,已经落得差不多了。
就在小松心里一阵怅然时,他听见沙沙响声。
不多会儿,手里攥了一大把药草,身上还背了一捆药草的小木往他这边走了。
小松既惊讶,又惊喜,不管怎样,她总算是出来了。
小木脸上被刮了好几道绿色印子,应该是在采草药时,被那些草刮出来的。
她抹了把脸,笑着对小松说:“我找到十多种,应该能对上。”她说着,把身上的,还有手里的草药都放在了地上。
小松蹲下来,分辨着草药。
他从小就跟着主人,才能学会分辨草药,还有精通它们的药性。他不觉得小木有本事能那么容易找到十种草药。他想,他家主人也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罢了。
他边分辨草药,心里边想着。
只是他越是分拣草药,越是心惊肉跳。
这,目前分出来的五种草药,竟是都没错。
直到小松把草药都分辨完,他都不敢相信,小木竟然都找对了。
十一种草药分毫不差,那么,就看她药性说的对不对了。
“这种叫马钱子,药性苦,温,有大毒。归肝,脾……”小木先是拿了其中一种草药,开始说药性。
小松认真听,看,发现直到她把所有找到的草药都说完了,居然没有半点错处。
她说完半天,小松才回过神,不仅拿看妖怪的眼神看她。
小木得到这样的眼神,难免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出错了。
“你,你是不是以前学过?”小松皱了皱眉,就连他都有些嫉妒,哪怕他从小和主人学这些,他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对,还把药性说准了。
小木眨了眨眼睛,很实在的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以前都没见过这些草药,就是小时候学过认字,能把这些字都认出来,我自己都有点意外……”
她五岁离家,五年多的漂泊,流浪,乞讨,她以为自己可能早就忘记了以前那些东西,没想到居然还在脑子里,一旦有机会用到,脑子里居然有无穷无尽的空间和知识。
小松有点恨,老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给了这人这么好的皮囊,居然连脑子也这么好用。
“得了!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觉得我白活了。跟我走吧!”小松摆了摆手,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不肯放松。
小木不知道他气什么,只得愣愣地跟着他走了。
回到别院,小松将考验结果对季神医说了遍。
季神医似乎也很意外小木的记忆能力,以及分辨能力。
让小松把人叫进屋,他拿出一个只有图案,没有文字的册子,又问了一遍。
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准确的,季神医这才吩咐摆了茶水,杯碟,让小木拜了师。
至此,小木,牧长青正式拜入了季神医门下,也成了季神医唯一的弟子。
身为一个女孩子,拜在一个男子门下,小木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许,她从小离家,没有那么多的性别之见,又或者,从骨子里,她也不觉得自己比男子高贵多少。
贺姨也留了下来,帮忙干一些粗活。
这别院,原本只有小松和季神医两人,而劈柴做饭的活计,也由小松来做。
现在,贺姨和小木来了,小松倒是轻松了起来。
除了和季神医学习医术,小木发现季神医书房里,书架子上竟是什么品类的书籍都有。
有修习武术,有修习道门神学功法的,各种各样的书籍,分门别类,应有尽有。
小木私下偷偷问了小松,小松撇撇嘴告诉她,那是季神医祖上留下的。
而季神医本人学习的兴趣不高,也就是个摆设。
小木学习医术以外,也悄悄翻阅那些书籍,不知为什么,她第一次看到时,就能够融会贯通。
这样下来,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小半年,她竟然看了大半个书架的书。
她自己的功法竟也有了增进,每每下课,她就跑到后山偷偷练习,竟也能踩着芭蕉叶子在半空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