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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求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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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也是极擅长游泳的。
每每落日时分,当晚霞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彩,如同金色的朗姆酒一般倾入晶莹碧蓝的海水中,当那些散落在海面上的星子发出宝石般耀眼的光泽,灼灼生辉,最后顺着白色的海浪扑上沙滩,没过我赤裸的双足,在潮湿松软的沙子上留下斑驳的痕迹……那酥麻又如同玉石般的冰凉无不提醒着我——我已经被大海永远地拒绝了,因为恶魔果实的力量,在水中畅游的自在变成了一个虚幻的梦,而对人类来说仿佛沉浸在母体中的奇妙感知,却成为了能够杀死我的深渊。
可即便徒增伤感,亦是无法回头的。我的人生,总是充满了获取和失去:海贼的世界,现实的世界,游泳的能力,蝎尾狮的力量,朋友,敌人,情人,陌路……有时我会对这些得失和生离死别感到极尽的冷漠和厌倦,就好像它们会轻而易举地踏入我的世界,也注定了或突然或意料之中地离开。我曾以为只要不断地,快速地向前就能够毫不客气地将孤独甩在身后,但那始终都是一场追杀,一旦被追上就会浑浑噩噩,至死方休的追杀。
我随意地在海浪中旋转踢弄,溅起忽高忽低的白色浪花和晶莹如珍珠的水滴,弄湿了白色的裙摆,但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至少我还有绝对的自由。我听到身后有人在朝这边走来,但我看都不看一眼,仍旧注视着脚下的起伏翻滚。
“他是谁?”
“我还以为,你会更早的时候来问我呢!”我扬起头,将脸上的发丝尽数拨到身后,然后张开双臂感受着海风的洗礼。热带气候下的海风几乎温暖轻柔得要将整个人都托起来,混杂着咸腥清爽的气味,“只是情人罢了,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出乎意料地,身后的人并没有恼火,反而兴致盎然地猜测起来:“是个队长?总不可能是白胡子吧?”
我翻了个白眼,笑得肆意洒脱:“难道我非得找个大人物吗?就算是船员,厨师,擦甲板的,只要我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呋……当然,毕竟阿黛尔可是红极一时的歌舞明星呢,”多弗朗明哥强憋笑容,像是刻意的哄骗,又像是恶作剧前不怀好意的前奏。他轻轻地从我身后探出手,揽住我的腰,隔着白色裙子不轻不重地勾勒着我身体的轮廓,他那恶劣的笑声更清晰了,“那么和我比,他的技术怎么样呢?”
我先是一愣,就知道这货没憋好屁,想不到居然连那种事都要跟小孩子一样比出个胜负,还没羞没臊地直接问了出来:“自然是各有特色,没有可比性的。”
多弗朗明哥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却也兴味不减,他的手滑上我的胸口狡黠地一握,另一只手则直接探入了裙摆之下。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语气轻松地追问着:“他有我大吗?有我持久吗?有我花样多吗?又或者……他真的能满足你吗?”
我用手肘狠狠地向后一怼,借着对方吃痛挣脱了那双低劣的手,转过头还不忘死命地撩起水花。多弗朗明哥识趣地后退了几步,高举双手,但表情依旧是一副欠揍的坏笑。
这家伙脑子里都是BT想法和黄色废料我是知道的,但“前情人”的存在居然没有激怒于他,这倒是令我有些意外。他好像全然不在意,甚至还没心没肺地打探那方面情况……这很不多弗朗明哥。或许他真的有所改变了,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如同流星一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我彻底打消了:永远不要指望一个男人因为你而改变。没有人可以改变别人,改变一个人的人就只有他自己,旁人的自作多情毫无用处,甚至只会达到自残自杀的效果。
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嬉皮笑脸,虽然没指望这家伙能变得宽宏大量一点,但那点好奇心总是压不住的:“.…..你不生气吗?”
这一提问似乎正好符合多弗朗明哥的心意,他放下手,刺眼的落日打在他的半张脸上,恍惚间我竟从太阳镜后瞥见了一瞬温柔的,注视着爱人一般的眼神:“你希望我生气吗?”
我一时竟无话可说,只是噘着嘴愤愤地瞪着多弗朗明哥,毕竟我可不想间接承认我很在意他对我的占有欲。
“无论你之前有多少个情人,现在跟你在一起的,是我。这也是你的选择。”他似乎还想花更多的时间欣赏我这副表情,但最终还是走过来,继续说道,“其实我对维奥莱特,不过是想增加她的痛苦罢了。既然你不喜欢,那么大可以换成其他的方式……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让它再发生。”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放一些软磨硬泡的彩虹屁的时候,出乎意料地,他突然单膝跪地。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拿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盒子,打开后竟是一枚硕大的粉钻戒指:戒身呈金色的藤蔓状交织缠绕,且每一个分支都向镶嵌了粉色钻石,而戒指上更是镶嵌了极大的梨形粉红色钻石,在落日余晖下几乎像是一团明亮的火种,夺目生辉。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逃跑。这一刻,无数的思绪和混乱的回忆一股脑地涌了进来,恰如袭上海岸的浪花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事实上,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不止一次面临这样的境遇——形形色色的男人献上五花八门的钻石,只求与我完成更加深刻的,超出肉.yu和灵魂的羁绊。年轻贵族,接头音乐家,海贼,海军,宝石商人,吟游诗人……甚至是刚刚登基的小国王;红宝石的,蓝宝石的,曲谱折的,藤蔓编的……甚至还有一枚翡翠的藏在装报酬的信封中,被我差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有些是虚无缥缈的浪漫,有些是酒后随性而起的胡言,有些是沉醉于残酷的欺骗,有些则是试图达成单纯的互利关系。我本以为这个世界充满了轻浮随心的浪漫和热情,可当我真正看到他们求婚的模样时,我才意识到在这个纷扰的乱世中,一枚戒指所代表的感情和责任反而比现实还要沉重上许多。他们是那样的脆弱,脆弱到很可能没有明天,轻而易举便可灰飞烟灭,可正因如此,他们的感情和承诺却又那样的歇斯底里,牢不可摧……简直令我感到害怕。
回过神来时,多弗朗明哥正一副小学生作弊的姿态,偷偷尝试将戒指戴到我的无名指上。
我吓得抽回了手,下意识摆出一副张牙舞爪想要吓退对方的抓狂姿态:“你你你你你要干嘛?!”
如果他仍旧一副玩味嘲弄的神态,或许我会以为这只是个无聊的玩笑。但糟糕的是,此时多弗朗明哥的表情却无比的严肃,甚至可以用“庄重”二字来形容:“向你求婚。阿黛尔,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我会带给你幸福的,一生一世。”
我几乎要背过气去,我甚至真的希望此时我能够背过气去,这样就可以逃避这个令我手足无措的时刻。落日的阳光又刺眼又闷热,几乎要把海水烧开了,更是令人感到头昏脑涨:“求婚?求婚然后呢?”
“在德雷斯罗萨举办最盛大的婚礼,你会成为德雷斯罗萨的王妃,堂吉诃德家族的少夫人,堂吉诃德·琉·阿黛尔。”
“等等等等一下!!!怎么就成为王妃和少夫人了啊!!!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吗?!”我尖叫起来,仿佛他说的这些正变成无数尖刺,狠狠地刺痛我,我的嗓门越来越高,语速也连同着脑海内不断浮现出的问题越来越快,“怎么可能是这么轻松的事情!要结婚的话可还要考虑很多问题呢!再说幸福,什么算是幸福啊!连我都不知道我想要的幸福长什么样你又怎么会知道……唔!”
多弗朗明哥捂住了我的嘴,抬起头看着我,半晌,他板着的脸忽然露出一个隐藏了很久似的笑容:“阿黛尔,你脸红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神情究竟是个什么蠢样子,但脸就像被烧着了一样却是真的……就像我喜欢他一样,明明有那么多的思绪和顾虑,却都不及我对多弗朗明哥的喜欢那样真实。明明恐惧,焦虑,抓狂的要死,却还是白痴地抑制不住喜欢他的心情。
我甩开他的手,猛地扑了过去。我们和戒指一并落入浪花之中,带着那些强烈的感情——爱意与怨恨,坚定与彷徨,狭隘与妥协……在海浪与晚霞的翻滚,缠绵和交融里化为一片激荡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