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重生）》半寸月光

7、第7章

　　刘子安简直欲哭无泪：“玉琢，我不知道她是长公主殿下啊！”

　　玉琢是裴琅的表字，有“琢之磨之，玉汝于成”的意思。

　　裴琅眉眼疏离，不徐不疾道：“裴家门风肃正，不欺良民，不谄主上，自裴家立府以来，府中男儿娶妻唯清白贤德论之，不视门第，少有联姻，如何长公主殿下抛开身份，便容得你羞辱？别再唤我玉琢，你我已经不是好友了。”

　　刘子安又道：“裴小侯爷，我错了！长公主殿下，我错了！”

　　薄如烟斜了刘子安一眼，蹙了下眉，忽又淡笑开口：“本宫身为长公主，辅佐陛下治理江山，听过的逆言多如牛毛，未曾想过与刘子安计较，裴小侯爷一番心意，本宫心领了。”

　　裴琅回身：“殿下，逆言未必尽是忠心，似刘子安这般行径，您可以追究，不必委屈自己。”

　　胭醉不禁嗤笑：“裴小侯爷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呐。”

　　若非历经前世之事，知晓裴琅是何面目，端看裴琅这般体贴入微，恐怕真要被他给蒙骗了。

　　而且……

　　不视门第？

　　少有联姻？

　　这真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刘子安固然可恶，但京都捧高踩低之人不在少数，见得多了也就不觉稀奇，可似裴琅这般的伪君子，极其少见。

　　裴琅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似是不解胭醉何来的敌意，但也并未责怪，只浅声道：“侯府向来如此，许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望胭醉姑娘明示。”

　　胭醉自是不会与他言明，只对薄如烟道：“殿下，咱们还是回宫罢。”

　　没得待在这里，被这一群人恶心。

　　咸宁郡主一旁越看越恼火：“你这贱婢，怎么同裴郎说话？”

　　薄如烟唰地冷脸：“你说谁是贱婢？你再说一句试试！”

　　咸宁郡主自是心中有气，却不敢再说了。

　　昨日，她收买了裴琅身边的人，好不容易知晓了裴琅的踪迹，专程来芙蓉醉偶遇他，不想裴琅竟将她叫到一旁，跟她说自己心有所属，那人是长公主殿下！

　　好一个长公主殿下！

　　试问她哪里不如薄如烟，为何自己早早看上的人也对她魂牵梦萦！

　　从小，薄如烟这三个字就是她的噩梦，同为皇室之女，她因身份不如薄如烟高贵，处处矮薄如烟一头，又因琴棋书画没薄如烟精通，被自己的父亲天天说教。

　　人人都说薄如烟好，貌美聪慧，宽容大度，可她好在哪里？

　　不过是会投胎，进了先帝最宠爱的贵妃肚子生下来，然后就被先帝亲自教导，若是她也能站在薄如烟那个位置，受尽万般宠爱，她未必会比薄如烟差。

　　裴琅见薄如烟动怒，连上前低声安抚：“殿下莫要气坏身子……”

　　薄如烟听也未听，瞧也未瞧上裴琅一眼，兀自转身走了。

　　裴琅还想跟，被胭醉拦了一下：“裴小侯爷，皇宫路远，不便相送，还请止步。”

　　裴琅眼见薄如烟远去，心中无不失落，怅然极了。

　　他所恋慕之人今天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走了也不曾回眸一顾，令他好似品了一颗极酸的梅子……

　　但他想起薄如烟往日柔情蜜意的模样，又忍不住给她找了一个借口。

　　她应当只是情绪不佳，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应当是。

　　咸宁郡主见他好似丢了魂儿，不免有些快意，道：“你心系堂姐，堂姐却瞧不上你，裴郎啊裴郎，我看你这辈子都无法得到堂姐的心了。”

　　裴琅竟未恼，只极其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即便如此，裴琅也不会心系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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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车厢内，胭醉仍不解气，早知宫内有讨厌鬼，宫外也有讨厌鬼，她们逛完谢王府就该回宫去。

　　起码，顾及薄凤身份，她们再怎么不愿，都能装着吃两口。

　　对着裴琅，那可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薄如烟更是恼火，却不紧不慢安抚胭醉道：“你是我宫中女官，从五品，谁都轻贱不了你，那薄晗一向骄纵跋扈，说话不计后果，待我来日找个由头替你出气。”

　　胭醉听完就不气了，她朝着薄如烟弯眉一笑，娇媚道：“胭醉才没将那咸宁郡主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本来殿下可以好好作弄一番那刘子安的，就这么叫裴狗毁了，真真是便宜了刘子安，也便宜了裴狗。”

　　薄如烟轻笑：“胭醉，你知道我方才为什么会说不同刘子安计较么？”

　　“咦，其中还有缘由？”

　　“当然。”薄如烟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送到胭醉的嘴边，“既是我无意与刘子安计较，裴琅却偏要与他割袍断义，不给他台阶下，刘子安事后定会觉得裴琅小题大做，为了博取我的好感，连兄弟都不要了。”

　　“他若是个大气的人，纵使心有埋怨，也不愿跟裴琅计较，裴琅许是被他放过；但芙蓉醉是何等开放之地，里面有多少只耳朵听着，他的话一定会被有心之人搬到朝堂上，以此攻讦定国侯府，定国侯府可不缺政敌呢。”

　　“而这刘子安若是个小气的人，被裴琅如此对待，定是忿忿不平，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复裴琅，介时你我只要等着看戏就好了。”

　　胭醉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殿下，你太英明了！”

　　古有一字之师，今有一句“杀人”。

　　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裴琅狼狈的样子呢。

　　两人回到宫中，将近未时。

　　烧鹅虽没吃上，但碧摇领着膳房的宫女端上了美味佳肴，有蒸熊掌、卤子鹅、什锦苏盘、绘鸡丝……其中荤菜四道，素菜四道，点心两碟，另有甜汤和开胃的果干果脯，不可谓不炊金馔玉。

　　胭醉替薄如烟褪去外衫，喂了她一颗腌渍的冷酸梅；薄如烟顿觉舌尖炎气消散，灵台都清明了不少。

　　她拍了拍身侧的圆凳，招胭醉一同入坐，一块用膳。

　　碧摇一边给薄如烟布菜，一边说：“陛下今日下了早朝就来了，直至一刻钟前才走呢。”

　　薄如烟面色不改：“陛下可有说什么？”

　　“不曾。”

　　“嗯，知道了。”

　　想了想，薄如烟搁下筷子，又说：

　　“以后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用再在我跟前特意提起陛下。”

　　碧摇大为愕然，从前薄如烟很是关心薄凤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注意着，怎么一下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却又听胭醉说：“碧摇，殿下近来忧思过重，大夫说再这么下去易患心疾，最好不要再为旁人操劳。”

　　碧摇眉眼一松：“原来如此。”

　　她圆脸笑开，继续伺候薄如烟用膳，“那碧摇以后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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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子上了早朝，定国侯府被御史弹劾，刘子安的狂言妄语如薄如烟所料被搬上了金銮殿。

　　众臣皆知，天家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自恃功高，意欲称二王，刘子安所说的话无疑将定国侯府置于烈火刀山之上。

　　定国侯诚惶诚恐，忙表忠心，并暗道：大理寺卿不好好教导儿子，吹牛吹到定国侯府头上，委实“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太可气了。

　　确实，天子的心情是不妙的，隔得老远，张海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阴郁和冰冷。

　　一番沉寂之后，一道阴阳怪气的尖细声线从殿中响起——

　　“世上之事多是无风不起浪，若非定国侯揣着这般心思，旁人焉敢说出这种话？”

　　定国侯勃然大怒：“许校之，你放屁！”

　　持着玉笏的大奸臣许校之一双吊眼嚣张扬起：“陛下，定国侯殿上污言秽语，无视上朝纲纪，乃是罪加一等，臣建议重惩，以儆效尤。”

　　定国侯气得心肝疼，这许校之表面效忠皇帝，实则野心勃勃，竟开始攀咬他这位不折不扣的忠心老臣了。

　　他忙伏地：“陛下，裴家门风清正，自高祖皇帝始，尽心辅佐，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异心。犬子亦自幼由臣亲自教导，一心忠君爱国，臣不知大理寺卿之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臣敢发誓犬子绝不可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还请陛下明鉴。”

　　“陛下，为臣子若连忠心都能拿出来吹嘘，那所有大臣岂不全是对朝廷有莫大功德了？臣以为，君威不可藐，不罚定国侯无以服众，何况事关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几个字一出，座上听他们争论不休的天子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他抬起冰冷双眼，冕旒微微摇晃，道：

　　“定国侯，大理寺卿，你们二人教子无方，冒犯君上，罚俸一年，反省三日，可有异议？”

　　定国侯再是不甘心，也知事关长公主殿下，天子无法宽拿宽放，只得磕头谢恩。

　　“谢陛下。”

　　大理寺卿被儿子坑了一番，也只好认了。

　　罢朝后，定国侯跟许校之在金銮殿门口对上，许校之从鼻子里挤出冷哼的音调，充满了不屑，定国侯一片咬牙切齿——

　　因有前朝宦官乱政的例子，他平生最恨阉人了，许校之虽不是阉人，但却是被阉人收养的。

　　他三岁流浪街头，与狗争食，五岁小偷小摸，险些被人打断手筋；若非先帝最宠信的大太监宁莲英偶然撞见将他救下，他岂有机会与他同立朝堂。

　　“许校之，切莫得意。”

　　“这三日，定国侯还是在家好好反省罢，只不过反省也得慎重一些，小心天上落了冰雹，砸烂了你家的房顶。”

　　“你……”

　　许校之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纵是他出身低贱又如何，被人厌恶又如何，他们还不是要看着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成为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