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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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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中,鼓楼声乐夜夜欢,两岸红尘烟朦朦。
从秦淮河口往右岸走小200步,就是整个金陵城最繁华的街道,顺着街道口再往内走几分钟的路程,就是云以昭最爱去的地方,也是整个金陵城中最好的戏园。
只要是平常日子,戏园内总有时而铿锵,时而婉转的声音。悠悠的能传出去很远。园内格调别致,园拱门颇多,拱门多以卷草纹镂空浮雕刻制。每两三个拱门之下,就连有一条长度合适,宽窄合理的小石板路。小石板路上的小石子,小小的一颗规则有致,少有几颗棱角分明,大多显得圆润光洁。
园内植物花草众多,但也不是杂乱分布,一丛丛一簇簇像是精心雕刻般摆放在道路两侧。且大部分都是罕有的灵芝灵草,价值连城。但凡有些灵识的人于其中漫步,必会有移步换景,心旷神怡之感。
室内,橡木做的桌凳,玉石做的茶盏,地上铺的是整洁干净的锦绸,头顶上挂着精美绝伦的八角宫灯,大厅的两侧是花梨镶嵌宝石花映玻璃的榆木,古风古韵,异样别致。台上戏子嗓音清脆,身姿清潇。一颦一蹙都寓足风情,顾盼神飞中摄人心魄。
此刻已是日落时分,城中的红灯笼纷纷点亮。远看像是豆蔻少女饰了粉黛。家家的粉衣俏姑娘,蓝衣少年郎纷纷出来,庆祝元宵佳节,花好月圆。
戏园也是别出心裁,在元宵佳节当晚演了一出牛郎织女。大厅坐着散客,二楼坐着贵宾,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那少年郎翩翩身姿,步步生情。
二楼正中央的包厢,帷幕微微盖了半分。一眼望过去,隐隐感觉里头坐了个姑娘。女子搭坐在红实木浮雕刻花金座椅上,一袭红色青纱织锦,一条黑色素锦腰带束着细细的腰身。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简单地扎成一把,披在身后。她一手拿着一壶刚刚酿制却已经喝了一半的十八仙,一手搭在椅壁上轻轻地叩打着。
女子绝美清丽的脸上未施粉黛,一双剑眉英气逼人。嘴角微微上扬,是说不清的潇洒恣意。
台上一曲红尘佳梦落尽。赢得台下人人拍手叫好。待人群稀落,只余几名仆人在断断续续的打扫着大厅。而二楼的女子早已不知踪影。
云以昭怎是不知所踪,只是知道某人在某地等她,有些心急罢了。
元宵节当晚的月色极美,万里无云,只余皎洁的月色与天上人间的红灯笼交相辉映。叫人流连忘返,沉溺其中。
此时的江宁脱下戏服,换上了轻便的衣服。俊美无双的面孔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看到不远处云以昭拿着红灯笼笑的恣意。眉眼温柔,嗓音清润道:“阿昭。”
女子闻言转过身来,腰间的银铃铛被荡的叮当响。看着已经到了身前的俊美男子,心中欢喜,道:“许久未见,恍如隔日。”
“你喜欢喝酒的习惯还是没改,在我的戏园子里敢正大光明的喝酒的怕是只有你一个。”
江陵的戏院子是众所周知的清净之地,无论来的人有多么的金贵,在戏园子里都不能够喝酒,只能喝茶。
然而,这么一个清规戒律,总能被面前的小丫头轻而易举的打破。
江宁知她活的潇洒,不愿受拘束,也就由着她。
“你我认识这么久,总应该让你知道我与他人的不同,才能让你认出我来。”
“你去太虚待了这么久,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江陵太了解云以昭了,以她那不受约束,无拘无束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太虚呆三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不得不停留。
话语刚落,只见砰砰几声天空赫然绽放着几朵彩色烟花。金色的光透过夏日粘稠的空气,镀在云以昭肆意飘散的发侧。
江陵的耳边充斥着烟火绽放的声音,只是看到云以昭神情淡然,全身透着与平时不一样的深沉黯然。她开口说了些话。语气轻轻的,不似平日里说起话来的肆意张狂。
烟火渐渐平息,云以昭轻轻的话语也浮出水面:“。。。。我在金陵会住一段日子,要打扰你了。”
"阿昭,你我之间不必生份,何来打扰?"
云以昭看着面前男子一如往常的微笑。提了提手中的红灯笼,笑的绚丽。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陵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云以昭闻声望过去,被人群簇拥着的是一块儿平地,平地正中央摆着一个用很多木头搭建而成的木塔。木塔上有着星星点点几面红旗,在元宵节当晚的夜色中,被微风拂的轻快。
云以昭嘴角微勾,朝着江陵说道:“江江,我先走一步,你随后跟上。”随即,脚尖一点,整个身子便朝着那人群正中间去了。
此刻人群正着热闹,一位粗布衣服模样的老伯正一手拿着棍一手拿着锣。棍在锣上敲两下,锣在棍旁荡两声。不一会儿便吸引了整条街大半人的瞩目。
“大家伙儿,抢火比赛开始咯。比赛规则如下:两人在一柱香的时间内看谁抢的棋子多,并且在塔的正上方停留十下。赢的一方能够获得两瓶十八仙。”
老伯话语刚落,一位光着膀子的粗糙大汉就走上前去,狰狞的面孔看着渗人,粗着声线道:“谁敢和我较量一二。”
本来蠢蠢欲动的人群中一时没了声息,这谁敢上。这位光着膀子的大汉可是整个金陵赫赫有名的铁山大汉——铁诸暨。
“我来。”人群中清脆的声音响起。
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莫约十七八岁。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眉眼凛然,英气逼人。
“你个臭秀才,就别来搅合。”
“就是就是,回去好好读你书。”
人群中有人嘲笑出口,随即发出一阵爆笑。
书生微微一笑,似是嘲弄,似是无奈。
光膀子大汉抬头看了看他,没有想象中的轻狂,眼神半眯着,略微谨慎道:“你是谁?”
男子眼神含笑,微微颔首道:“小辈左司深,字青冢。”
人群中一时又没了声息,左司深,,,可是那个左门中人?
如果是这样,那这场比试就有的看头了。
老伯微微咳嗽一声,用棍子在锣上敲了三下,随即浑厚古成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比赛开始。”
“多多指教。”少年抱拳作揖,端的是一派大家风范。
“废话少说。”光着膀子的老汉一点也不留情面,迅速一跳便飞跃在了木塔上。随即迅速呈螺旋式向上攀爬。眼看着一只手就要碰到那红澄澄的旗子。
瞬息一道银光划过。只见老汉刚刚伸出去的那只手臂,被一根细细的银针死死钉住,动弹不得。
再仔细细看,只见大汉手臂上的经脉纷纷暴起,仿若抽丝剥茧一般脱离皮肤,青一根紫一根。如游龙的利爪,狰狞的很。
“小子,你使诈!”大汉咬牙切齿,似是忍着非一般的疼痛。
“又没说不能。”说着,只见那男子翩翩衣袂随风飘摇,脚步有条不紊的迈向前去,脚尖轻轻一点,整个身子便腾跃而上。不一会儿手中赫然出现了六面旗子。正打算飞向塔尖,只觉身后一股掌力。少年微微诧异,身子一斜便躲了过去。
此时的大汉已经脱离了银针,双手拿着两根泛着暗暗昏光的铁链拖在地面发出滋滋刺耳的声音。
“喂,小子儿,你以为这样我就输了吗?”大汉似是泄愤般把铁链重重的砸向左司深。
左司深嘴角微勾,没想到这铁山有些本事,身子微微一侧,不偏不倚又躲了过去。两人来来回回数十回合,从外人角度来看依旧难分胜负。
场上战争激烈精彩绝伦,场下人群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你们看这小子竟然能跟铁山大汉打成平手”
“对啊对啊,这小子年纪轻轻修为不凡呐”
“定是哪家世族子弟,不然怎会有如此天赋。”
“刚刚你们没听见啊,他说他叫左司深,肯定是左家的子弟。”
“那也不一定啊,天下姓左的多了去了,还真都是他左家的吗?”
“啧啧,你这是嫉妒,刚刚我可看见了人小伙使的银针可是左家特制的云母针。非本姓子弟,不得外传。”
“那人铁山老汉也不是吹的,当年铁家在姑苏城难道不也是赫赫有名吗?”
“铁夹哪能跟左门比?左门可是天下四大修炼世家。”
旁边的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此刻的云以昭却陷入了沉思。
左司深这个人她倒是见过,年纪轻轻,天赋异禀,修为颇高,是左门中年轻一代的翘楚。这么一个对左门的未来起着关键作用的人,竟然在金陵城里遇上了。
想到这儿,云以昭再看向场上两人搏斗。只见左司深明面上步步后退,处于下风。实则不然,铁山大汉使出浑身解数,招招致命,招式用尽。左司深却面上微笑,脚步轻快,到现在还未曾出示一招。
可见,面上搏斗,实则逗趣。
“这个人可真不是个简单人物。”云以昭摸着下巴喃喃道。
嗯。。。想从他手中偷出十八仙怕是有些难度。
不一会儿,只听台上重物坠地的声音。铁山大汉就因气力虚脱昏死了过去。
胜负已定人群中响起激烈的掌声。一时间,红鞭炮儿四起,铜锣鼓声漫天。场上的蓝衣少年郎却是面不改色,目光如炬,如古井般深沉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射向人群之外,正要离开的红衣女子。
嘴角上扬,缓缓道:“老伯,我想寻一人比武赢的人可以获得我那两瓶十八仙。”
云以昭后背一凉。怂了怂肩。怎么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那位正要离开的姑娘,可有兴趣与我比试一番。”少年说着,眼中划过一抹阴鸷。
云雨朝朝自己身后望去,空无一人。又朝场上看去,只见少年投过来炙热的目光,正好与她相对。
这货是在叫我?
场外人何曾见过此等有趣的场面,似是尝了鲜,纷纷叫好。
云以昭嘴角一抽,倒也不是怕,只是她这人最是受不了起哄,可曾见过她忸怩拒绝过谁。索性足尖一跃,身子划过空中,异常轻盈,下一秒便到了场上。
“好功夫。”场下有人赞叹道。
云以昭生性敏锐,脚一落地,就觉得周围似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像是走进了一张被人精心布置的罗网,肃杀之气格外浓厚。
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是有什么麻烦在等着她。
“阁下眼力真好,一眼便瞧见了我。”
“太虚云族的少族长,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就记得这么清楚。还是说…一开始就盯上了我。”
“少族长说笑了。”
“说没说笑来打一场就行了。”云以昭作势速战速决,早点逃离是非之地。只见对面的男子似是阴谋得逞般邪邪一笑,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以昭暗道不好,正打算跑路,天边霍然响起一道古老苍穹的声音:"云以昭,你今天是断然逃不掉了。"
随即,云以昭的四周出现一张乌黑的大网。瞬间包裹而来。
场下的平民百姓哪见过此等场景,纷纷跑的跑,逃的逃。有的人匆忙撞破了红灯笼,烛火点燃衣料,大呼救命。有的人胆子稍微大点儿,抱着看好戏的姿态,逃亡中不忘往场上一看。只见红衣女子一身凛然隔绝于混乱之中,显得那样落拓不羁。
云以昭暗道不好,没想到这些老头子为了抓自己废了这么大功夫,把上古的天黑曜石炼制成了缚仙网。
“云以昭,只要你把云梦孔符交出来,念你身份定会饶你一命。”
“你们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啊,把云梦孔符交给你们,我才是真正的没有筹码。”
“云以昭,把孔符交出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左老头,你好歹也是左门的长老。为了一己私欲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云丫头。”只听一声浑厚熟悉的声音,随机一位古成年迈的老者出现在视野中。
云以昭闻言望去,看到不远处渐行渐近的蹒跚老人,嘴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道:“爷爷?”
“你把云梦孔符交给他们,然后跟我回太虚。”老者缓缓走来,充沛的灵力瞬息滋润了整个金陵。
“爷爷,云梦孔符一出,天下必然大乱。”云以昭愕然,想起以前爷爷经常教导云梦孔符不能交给任何人。他云氏一族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好云梦孔符,让它不得面世,不致天下大乱。
老者似乎有些动怒,额上的青筋暴起,低吼一声道:“听话,快点交出来!”
“爷爷!”
“云丫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
云以昭看着面前全身蒙着黑布的嶙峋老人,剑眉倒竖,心中掩不住的疑惑。她匆匆临走前明明是爷爷嘱咐要把云梦孔符好好藏好,不要交给任何人。细细想来,随即心下一动,凌厉的眼神便往那老者右手一看,只见那人一整只右手全被一块黑布包裹其中 。暗处本该空落落出反而生出凹凸,恍然大悟后不禁笑出声来来。
“云丫头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阳山老头,你演的真烂?这么敷衍,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对面的老者瞳孔一缩,似是有些惊慌。底气显然有些不足了。“云丫头,你说什么?!”
"我说,阳山老头你下次模仿我爷爷的时候,能不能把第六根手指砍下来,太假了。"云以昭双手交叉,笑的张狂。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面前的这张天罗地网。
“云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阳山老头朝着云以昭低声出口。说到底心中还是疼她,云以昭自幼丧双亲,从小就是被他和云幺天看着长大。只是云梦孔符事关重大,不能任凭一个小丫头片子拿走。
“我知道。要么交完孔符再死,要么和孔符一起死。”云以昭说完无奈的耸了耸肩。
“丫头,你只要把孔符交出来,他们一定不会伤害你一根汗毛!”
“阳山老头,你所谓的匡扶正义我没意见,但你又是怎么判断孔符在我手中比在左门手中一定更危险?”
“你。。。”阳山祖上话还未说完,远处沧桑悠扬的声音再次响起:“阳山,你还在等什么?”
云以昭诧异,听声判位说这话的人至少据此地已有万里,但声音却浑厚有力,灵韵十足。虽是左门长老左幽的声音,但此等功力绝非一个左门长老所能比的。
“你不是左幽,你是谁?”云以昭疑惑出口。
话语刚落,云以昭突觉胸前受力,身子不受控的向后猛地退去。毫无预兆的砸在身后的石壁上。顿时一口浓郁的腥味充斥口腔。感觉身上的五脏六腑破裂般疼痛。
“阳山老头挺…挺狠。”云以昭挤破了嘴皮,咬出这么几个字来。
“云以昭,你若是不交出云梦孔符后果只有死!”阳山老头突然态度强硬,恶狠狠道。
“啧啧啧。”云以昭心想好笑,嘴角似讥讽般上扬,那张绝美的脸上布满了不屑与嘲笑。她艰难的抬起手微微擦了擦嘴角流露出的污血,嗓子暗哑道:“我云以昭一生潇洒,不曾被什么约束,生束缚不了我,死又何惧?”
“你找死!”阳山老头沙哑的声音怒吼出声,罩在身上的黑色蝉衣控制不住的抖动。
“我自认不是什么匡扶天下,悬壶济世之人,但为了天下大义还是可以牺牲一下小我的。”
说着,云以昭吃痛的抬起双手,交叉成十字展开,双手灵气涌动之间立刻浮现出一张小小的金黄色的符纸。
“云梦孔符!”
“哼。”云以昭唇角微微一勾,还没等他人反应过来,双手一推,云梦虎符便进入云以昭体内。
伴随着所有人惊愕的神情,云以昭只觉体内一股热泉自丹田喷散而出,全身筋骨仿佛要被融掉一般,连身上的肌肉也像是被一块一块的掰开燃烧,痛苦不堪。她艰难地半睁着眼眸,看着半臂天空的孔明灯缓缓飘起。耳畔仿佛还能听见不远处戏园子里悠扬清脆的戏腔。
丫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