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被夺夫了》匿木木

21、第 21 章

　　咚咚——两下叩门声。

　　“将军，夫人走了。”

　　“进来。”他声音嘶哑。

　　铃丫头推门而入，在屏风外等候吩咐。

　　叶林景让被子掖得呼吸难受，抽了只手出来放在被子上，“书案上的东西收拾下……扔了吧，还有，在她面前不要那样称呼了，估计她不喜欢。”

　　“是，将军。”

　　铃丫头碎步来到书案旁，把方才叶林景和赵苏阳猜谜时写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了起来，有几个字还很奇妙，被铃丫头无意间放在一起时，连成了一句话：请原谅我。

　　当然，这十几二十个单字放在一起，能组成的何止这一句话。铃丫头不当回事地把写过的纸叠好准备收走。

　　叶林景又叫住了她：“那治头疼的药，再给我端一碗。”

　　“这……”铃丫头有些为难，“那药昨日已是最后一副，太医说了，那头疼药不能多吃，对将军身体有损的。”

　　“我知道了。”

　　铃丫头见叶林景没再吩咐，低头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

　　叶林景用力掐着自己的额头，赵苏阳在的时候，转移了注意，并没觉得这头痛如此难捱，此时，仿佛整颗脑袋变成了蹴鞠赛里的球，正在东一脚西一脚地被踢着。

　　这几日，赵苏阳衣不解带地两处跑，虽然太医告诉她叶林景的伤势并无大碍，但关心则乱，这让她一刻都不敢松懈，除了不能留在府里陪他，几乎他说什么赵苏阳便统统答应下来。

　　回到藏贾茶馆，赵苏阳没扒拉上两口饭就坐不住了，她回想起叶林景的神情，总觉着不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故作轻松，所以放心不下，可刚起身准备返回将军府，一个老婆婆迈着颤巍的步子走了进来。

　　阿町瞧着老婆婆行动不利索，连忙扶她坐下，也不催促她。只见那老婆婆从手挽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随后一角一角地打开，露出飘香的糕点。

　　阿町以为婆婆只是想找个地方吃东西，便也没向往常对待客人一样追问来点什么，只在一旁替她倒上了一杯热茶。

　　没走几步，赵苏阳就被老婆婆拽住了袖子，她指着糕点对赵苏阳说：“姑娘，要不要尝尝我做的水晶桂花糕？”

　　老婆婆的模样让赵苏阳无法拒绝，尽管自己实在是胃口不佳，还是接过品尝了一番。

　　“好吃吗？”老婆婆迫不及待地问。

　　“嗯，口感甚佳。”

　　“那这些都给姑娘了，五……五文钱。”老婆婆向赵苏阳伸出手，她的掌心手纹深陷。

　　阿町率先反应过来，带着怒气说：“你这老人家怎么这样，强买强卖吗？”

　　“是姑娘自愿吃的，我又没强迫她。”老婆婆委屈地噘着嘴。

　　赵苏阳拉住还想反驳的阿町，从腰间掏出几文钱交到老婆婆手中，“确实很好吃，这些我都要了。”

　　老婆婆得了钱，笑得满脸褶子，走之前还一个劲道谢。她离开后，阿町才骂骂咧咧地把桌子收拾干净，“我都没打算要茶水钱呢，倒是她先向我们要起钱来了。”

　　赵苏阳因为刚才甜甜的糕点，心情稍稍放松了些，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上不和谐的味道，她抬起手臂嗅了下，有一股淡淡的汗津味，今早刚换的衣裳，来回走一趟将军府就已经被汗湿。

　　不好总是麻烦魁冉骑马来接送，而马车又过于招摇，故而赵苏阳每日都提前半个时辰出门，迎着朝阳走到将军府已是大汗淋漓。

　　她看一眼昨晚换下还没来得及洗的衣物，眼不见为净地撇过头下了楼。

　　刚走出茶馆门口，就看到个身形伛偻的人，被财源行的伙计一左一右地架出来扔在地上，赵苏阳仔细辨别发现，是方才卖桂花糕给她的那位老婆婆。

　　赵苏阳跑过去推开还欲补上一脚的伙计，把老婆婆从地上扶起来，替她拍掉包袱上的尘土，狠狠扫了他们一眼，“对老人家这样出手，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其中一名伙计眯眼打量赵苏阳，马上认出了她，嘲讽着：“哟，原来是苏掌柜，你管得可真够宽啊，之前害我们兄弟几个无故吃牢饭不说，现在又想干嘛！”

　　老婆婆双手颤抖着张开，满脸哀怨地看着地上被摔了之后又被踩得粉碎的桂花糕，嗓子被噎住般说不出话。

　　“婆婆，你有多少桂花糕我都买了，咱不卖给他们这些人。”

　　赵苏阳替老婆婆拨弄好凌乱的头发，挽着她向藏贾茶馆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吼叫。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来人！”叶林景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边克制着咳嗽边大声叫。

　　铃丫头听到将军叫唤，拿着痰盂急急往房间跑去，刚好撞上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惊得一哆嗦：“夫……苏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日确实有些早，太阳还未西沉便到了，赵苏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如此急切要过来，她拿着铃丫头手里的痰盂，门也不敲地走进去。

　　叶林景没看清走过来的人是不是铃丫头，他也来不及看清，喷涌而出的欲望让他一把夺过痰盂，一口黑血吐出。

　　看到他整个身子在余咳中抖得不能自已，赵苏阳甚是心疼地在床沿坐下，轻拍他的后背。

　　叶林景感受到背上的掌温，立即意识到身旁之人并非铃丫头，因为她绝不敢如此不见外地坐下来，他收了咳嗽，艰难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明眸。

　　“别忍了。”
　　赵苏阳说。

　　叶林景咳到虚脱，却还是生生吞下几欲爆咳的冲动，听到声音才敢肯定进来的是她。

　　本想一抹嘴角说声“没事”，却发现自己已经狼狈到无法收拾，只好咧嘴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

　　赵苏阳不应他，把盛了血的痰盂踢到一边，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推他躺回床上后，才拿了巾子替他把溅到脸上的血渍擦掉。她俯身在上方，专注地擦着眼下人的嘴，不置一词。

　　“你又生气了？”叶林景小心翼翼开口。

　　“你究竟是失忆……还是没脑子？”这话说出来赵苏阳都觉得自己好笑，“算了算了，和你这个病人计较我才是没脑子的。”

　　在某些时候，赵苏阳斤斤计较的性子会展露无疑，好比现在，即使知道叶林景失忆了，她还是将“没脑子”这一言论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她忽然正色看着叶林景，“告诉我，你身体的真实情况，我不相信只是手折了和失忆这么简单。”

　　叶林景：“没有你看到的那么严重。”

　　“好，我就当你是失忆连自己的身体情况都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问太医，到时候你……”

　　“我饿了。”

　　赵苏阳发泄式的话语被打断，不过想来叶林景也是真的饿了，这几日的饮食都经她之手，清汤寡水的难免致使体力不足，刚才又乱七八糟地吐了一堆，只怕他现在已经是前胸贴后背，赵苏阳想起出门前顺手带了水晶桂花糕。

　　这糕点是好东西，但也容易坏，赵苏阳买走了老婆婆所有的水晶桂花糕，肯定是吃不完的，原想着带些过来给叶林景，没料到遇上他又呕又吐。

　　“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

　　“你不是带有吗？我都闻到香味了。”

　　原来他早已注意到自己带了吃的过来，赵苏阳只好拉开手袋，用指甲截了一半中的一半，递给他，“也不知道现在你能不能吃这些，咬一点尝尝味就行了，要填肚子还是得让厨房另做一些吃食。”

　　明明刚才咳得厉害，也不知是怕赵苏阳追究所以有意无意压制了咳嗽，还是由于她在，反而气顺使得咳嗽减少了。

　　今日也不知怎的，已经三番五次让铃丫头去厨房催，却迟迟不见送吃的过来，不免让赵苏阳怀疑因为将军倒下府上的厨子也消极怠工了。

　　“你……”

　　“嗯？”方才想事情入了迷的赵苏阳听到叶林景在说话，心底忽然一酸，连忙转过身看他。

　　“……没什么。”

　　赵苏阳不知此时叶林景突然忸怩个什么劲，听他说话，有种水喝一半，猝不及防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感。

　　面对失忆的叶林景，赵苏阳反而有轻松的感觉，也许那只是错觉，但两人之间终于不是一开口说话就起冲了，偶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已识多年的老朋友。

　　“叶林景，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问你。”

　　窗外天色变得银白发亮，灰白交错间传来滚滚雷声。

　　叶林景：“什么事？”

　　赵苏阳：“关于你‘走了又来’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她说得很隐晦，如若叶林景还有这部分记忆，那么不难理解赵苏阳说的是他重生的事，而要是忘了，她说的这些话也不会显得唐突，顶多让人觉得无法理解。

　　两人的目光不巧碰上，但谁也没有避开对方，一个等待着回答，一个想着该如何回答。大雨倾盆落下，掩盖了彼此的呼吸声。

　　而这时，等了许久的饭菜，终于从厨房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