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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十四节气之传奇(唐藏、双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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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昆仑千年冰封,高耸入云的雪山绵延千里,一望无垠。
天寒地冻的雪白之中,有一抹红影自远方而来,宽大的遮风帽挡住了大半张脸,身后背着的两柄粗矿弯刀直指苍穹。
楼越一路奔波,从桃花如雾的巴陵万里跋涉至此,就为一睹昆仑冰川冰瀑的壮美。
不过此地离恶人谷甚近,他独身一人,还是得注意提防。
正想着,空中突传风赫之声,他神思一凛,下意识隐去身形——此乃明教秘术,可根据环境变化而改变自身颜色,说白了就跟变色龙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此龙’非本土之物,而是来自外域。
狂风变得急了,一团幽蓝驾着飞鸢贴头而过,呼啸着砸进不远的雪堆,碎雪飞溅,有那么几点还溅到了楼越脸上。
——什么东西?
他谨慎地握紧弯刀,小心靠近。
一只手从雪堆中探出。
紧跟着,是阵窸窸窣窣地声音。
一个唐门满头满身的雪,抱着捧七零八落的金属部件往地上一坐,开始熟门熟路地修复自己的断……断腿?!
楼越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待他揉过眼睛又死命细看后,那条泛着金属冷芒的机械腿还是没能变成意想中的样子。
唐门修好自己摔坏的机甲左腿,拍掉身上残雪站起来。
他往楼越地藏身处看了眼,如果后者没有看错,那目光中应该满满全是……蔑视?
“……”
——区区断腿,居然还敢蔑视他?!
那一刻,楼越并没意识到在敌对阵营的人面前暴露行踪的危险,他脑中不停回放着唐门斜着眼睛一脸鄙夷看过来的样子,越想越怒,越怒就越咽不下那口气,被羞辱地恼意直冲上头,使他鬼魅般绕到唐门身后,弯刀高举而起,一抹日芒流连于利刃之上,流转出动人心魄的寒光。
咔哒。
很轻的一声机关上弩声。
楼越猛地拔地高掠而起,几乎是瞬间,弩箭子弹狂射而出,他方才所站之地已被彻底打穿,唐门弩箭机关不停,以所站处为圆形狂风骤雨般疾射四周,直到溅起的雪雾朦胧了视野,将他身形遮蔽,才有赫赫风声从中传出。
不一会儿,有飞鸢乘风而起,高飞出漫天雪雾,带他远去。
……
楼越渐渐现出身形。
他独自站在冰川之上,飞鸢已变为一团小小的黑点,那方向是恶人在昆仑的据点,追过去显然是不明智的。
可让他就这么罢手……
四周再度沉寂了下来,雪雾缓缓消散,露出了被机关和弩箭扫荡狼藉的雪地。
——那痕迹有脉有络,清晰无比的显示出一个硕大的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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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因为这个?”
听完整个故事的百丝匪夷所思地瞪着楼越,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就爱上了他?”
“……”坐在长廊下的年轻男人沉默不语,异色双瞳噙着外人看不懂的复杂,越过屋檐望向远方。
——就像是当日在昆仑冰川之上,目送那唐门离去一般。
“说话。”百丝不耐烦。
楼越转脸,深深注视着她:“你不觉得他很萌吗?”
——完全不觉得!
百丝道:“我只觉得你病的不轻。”
章一:闻香过敏
烈阳照拂的夏日下,一丝凉风也没有,高悬着藏剑山庄的金匾熠熠生辉,光线折射四周,明璨璨的能将人眼都晃晕。入了正门,粗粝厚重的石板路直通巍峨庄严的楼外楼,石板路的两侧种有银杏,树下则是各种说不出名的奇花异草,骄阳似火,将这些名贵花草都晒得焉了,全部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偶有三两结伴的藏剑弟子经过,广袖生风,步履飞快,想来也不愿在暴烈骄阳下多做停留。
君风院离此不远,边上就是波光粼粼的西湖,从那大开的雕花小窗往外看,大丛大丛的荷花花开正盛,荷白叶绿,亭亭净植,正止不住摇曳。
此刻无风,荷花却动得厉害,三五轻舟缓游其间,舟头乱七八糟地堆满了饱满莲蓬,孩童们得欢声笑语传了进来,打破了平静的午后时光。
叶昼屈身坐在窗旁,一手支颐,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脑袋,俊秀面容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疲惫。
师弟们年纪尚小,他本是为防止出什么意外才在此看护,可这看着看着,竟是打起了盹。
叶黯一进门就看到此副情景。
窗外的小师弟们在摇晃的小舟上嬉笑打闹,而看守师兄……则倚窗而坐,睡得香甜。
他无言了片刻,上前。宽袍广袖拂过桌角,带出淡淡暗香。叶黯喜在衣上熏香,是以人未走近,香味已至,沉睡之人抽了抽鼻子,冷不防地打出个喷嚏。
“哈欠!”
叶昼晕头晕脑,喷嚏却打的一个比一个响。身体诚实的过敏反应让他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看清了走近的温雅男子,大惊之下犹如遇到瘟神般连退数十丈,“叶……哈欠!……哈、哈欠!”
“师兄这些天是怎么回事,就没有一刻不是在睡觉。”
“你离……哈、哈、哈欠——!”
离远一点嘛。
叶黯耸耸肩,倒是配合地止了步,转身往里间走去。
叶昼捂着鼻子,澄澈的黑眸深处竟有水光闪动,他抓狂:“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学什么不好,非学那些闺房女子在身上抹香,丢不丢人!”
走远的修长身影突地一顿。
而后,对方好整以暇的旋身,定定望着他。
那眼神波澜不惊,却让叶昼冷不丁的打了个颤,“那什么……咳,我也没别的意思。”
叶黯挑眉不语。
他面容温雅,唯独那道剑眉生的凌厉,浓墨斜挑般的锋锐,直飞入鬓。
叶昼扛不住他那注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啊,师弟渴不渴,不然我去倒杯水过来?”
叶昼少年成名,在同辈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到了看似好脾气的师弟这里,却像是老虎拔了利爪,自然而然的矮了一截。
“说说吧。”叶黯语气平静,手中的几册书被随意放在桌上,“到底怎么回事?”
叶昼默然。
叶黯不着痕迹的催了句:“不说话?”
叶昼长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叶黯语气不变:“长话短说。”
叶昼一梗,瞪了他一眼,“楼越!”
叶黯了然了。
其实心里也揣测到一二,能让他这位师兄操心到睡不着的……也就那位外域的小徒弟了。
可惜的是,叶昼说了那两个字后就成了个锯嘴的葫芦,半天没下文,使得叶黯又催了句:“然后呢?”
叶昼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让我长话短说吗?”
叶黯:“……”
他目光如水,平淡无波,就这么静静地睨着叶昼。
叶昼被看的头皮发麻,“哎呀我就说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嫌我废话多那就别听,今晚去我房里睡一晚,保你什么都明白了!”
“……”
叶黯眸光深沉,一眼竟不能看透,而叶昼梗着脖子,正努力使自己气势不落下风。
“终于忍不住了么。”没头没脑的,叶黯蹦出这么一句话。
???
叶昼一头雾水。
叶黯眸中浮出几丝笑意,慢条斯理的解释:“让我去师兄房中睡一晚?”
——是啊!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回轮到叶黯叹气了,“师兄,虽然我爱抹香,但我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啊。”
叶昼懵了半天,等到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白净的脸上顿时火烧云般的热辣起来,“叶!黯!”
几乎冲破屋顶的吼声让整座君风院震了两震。
章二:浮光掠影
当夜,叶黯住进了叶昼的听风院。
因为叶昼对叶黯衣饰所熏香料过敏,所以在进门之前,某人被压在浴桶中几乎洗脱了一层皮,而后又被强迫换上叶昼前几日定制的未经拆封的新衣。
“总觉得还有股香气。”叶昼凑到叶黯身边,越嗅眉头就皱的越深。
叶黯一巴掌把他脑袋拍开,“睡觉。”
叶昼嘿嘿笑了笑,往内侧一滚,让出半边床铺。
——意思很明显,是想师兄弟同睡一张床。
叶黯无动于衷,平静指出:“我记得屋内还有张罗汉床。”
“师兄弟之间这么见外干嘛,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叶昼扯了他一把。
此举突然,又加之叶黯对其的不设防,是以这一下直接就让他不稳地倒在床上。叶黯未及发作,叶昼灭灯拉被一气呵成。
“睡觉!”
“……”
叶黯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不悦,开口问道:“楼越那事……”
叶昼十分刻意地打起呼噜,一副‘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作态。
叶黯无言,内心已开始怀疑他这师兄解惑是假,特地找个人来陪床才是真。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
……
漆黑寂静的夜里,身边人平缓地吐息就像是最好的催眠曲,渐渐的,叶黯也开始觉得眼帘沉重,意识逐渐虚渺……
半梦半醒间,叶黯翻了个身,眼睫微微颤动,掀开了些许又合上。
可不过片刻,他倏然起身,一手按在枕边意欲取出佩剑,可枕下空荡,什么都没有。
——他的轻剑呢?!
叶黯心中骤惊,须臾又意识到,自己是在叶昼房中。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温热地呼吸逐渐逼近。
“是友非敌?”叶黯低声询问。
靠过来的人正是叶昼,他轻应了声,将垂曳而下的帘幔拉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但凝神细查,却可以感受到房中第三个人地吐息。
叶昼摸出火折子,轻轻吹亮。
一角暗色布料从上方垂落,因为离得近,此刻正随他吐出地气流轻摇。
叶黯循着那截布料往上看,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紧贴着床顶,正幽幽地注视着他。
“……”
他收回目光,无比淡定地看向叶昼。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
——这就是师兄失眠得原因?
——你试试一睁眼就有张脸贴眼前的感受!
吓都要吓死了好吗!!!
短暂的眼神交流已将事情全数梳理清楚,叶黯微微闭眼,深吸了口气。
下一瞬,做工精致的黄梨木大床登时四分五裂。
幽蓝劲装的男子被踹飞了出来,他一个弹身,刚想起来,就被紧随其后的叶黯一脚踩住心口。
后者稍一用力,男子便咳嗽着失了气劲。
叶昼连忙点燃烛台,但见昏暗光影下,叶黯温雅面容有如华光生晕,他唇畔噙笑,却不达眼底,“唐门的浮光掠影果然奇妙。”
那声音淡如往常,但注视着唐门的眼眸却是极黑又极深,霜降覆冰般的森冷。
叶昼在旁看的是心惊胆颤,生怕盛怒下的叶黯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师弟,冷静!”
“楼越惹来的吧。”叶黯语调不变,却是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于是又道:“怎么会找到你这来?”
以往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不过楼越向来知分寸,勾引人时从不暴露身份,是以江湖上虽流传出了狼藉声名,却无人知他师承何处。
可这回……
叶昼头疼,“那逆徒近日看上了五庄主新收的弟子。”
叶黯眼角微抽。
他师承五庄主,那名新收的弟子,正是他小师弟。
“成日黏着人家,现在全山庄的人都知道新进门的小师弟被个衣着暴露的外域人死缠烂打!”
虽然暂时还没被外人知晓他们这层关系,但天天听着庄中弟子们絮叨……真得很丢脸好吗!
“那他呢。”叶黯斜睨唐门。
失去他的制约,唐门已从地上爬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叶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门的眼神竟透出几分哀怨。
嗯,一定是错觉。
叶昼扶额,语气难得咬牙切齿:“许是尾随那逆徒来的吧。”
“想你从中帮忙,挽回楼越的心?”可这事说起来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花债,他们哪好插手。
叶昼恨然:“谁知道!”
这人每晚都来,却每晚都不吭声,就那么阴森森的用唐门秘术隐在暗处,而当他发觉有第二个人存在时,往往就是惊醒之刻。
这一来二去的,晚上能休息好才怪!
叶黯怀疑道:“他从没开口……师兄怎么知道是和楼越有关?”
“你看他那张脸,长得好不好?”
叶黯勉强点头。
叶昼一脸理所当然:“那不就是了!更何况,我说了这么多他也没见反驳不是?”
感情这说半天,全是猜测?
叶黯无语,“你怎么就不说是看上你了呢?”
叶昼一愣。
叶黯开始瞎掰,“他恋慕师兄许久,真心尽付,夜夜辗转难眠,所以要看着师兄才能入睡。”
啥?
叶昼傻了半响,“你不去扬州茶馆当说书先生可真是埋没人才!”
唐门也一副看神经病的看着叶黯。
叶黯十分淡定的接受:“我倒觉得这个解释更靠谱。”
到底哪里靠谱了!
咔哒。
就在这时,清脆的机括声传来,叶昼瞬间警戒,叶黯却是探手一抄,沉重机弩已到手中。
被夺走了武器,唐门也不见慌张,只顾自走到桌边,抽纸铺陈于桌,提笔蘸墨,像是在写着什么。
叶昼与叶黯对看一眼,缓步走近。
清俊挺拔的字迹现于纸上——
让楼越不要再缠着叶临。
叶昼得意了:“我就说他是为了楼越!”
叶黯没理他,因为唐门还没写完——
他很烦。
叶临也很困扰。
还有,叶临是我的。
叶黯扭头问叶昼:“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嫌我啰嗦了?”
“说。”
于是叶昼开始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
原来数月前,楼越在昆仑见到唐门后一见倾心,竟缠在人左右跟去了蜀地,此时叶临正好在唐家堡做客,两厢相见,楼越倾心,立刻就移情别恋了。
说到这,叶昼以手覆面,丢脸死了,“然后,那逆徒就将叶临绑在唐家主宅的房顶一整晚。”
叶黯震惊:“他绑叶临做什么?”
——难道还想霸王硬上弓?!
叶昼苦笑:“说是当时衣服不合身,要回房换装。但又怕这期间叶临跑了,所以干脆封了人的穴位五花大绑。”
“……”什么逻辑。
“等他换好衣服出门,正巧受到唐老太太召请,这一番折腾的,就彻底忘记叶临的事了。还是第二天打扫的仆人发现屋顶有人,这才把他放下来。”
叶黯也是无言以对了。
——好出息的徒侄,往日里看人就追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开始破坏人感情!
……
一刻钟后,叶临与楼越都被找了过来。
后者被叶昼揪了一路的耳朵,要不是叶黯眼明手快地塞了团布堵住他的嘴,恐怕惨呼声得把整个山庄的人都吓醒。
叶临心中本有忐忑,不知两位师兄这么晚了把他叫出来做什么,可一到叶昼房中,看到了唐门,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糖糖!”
他跑了过去,唐门目光微柔,似乎说了句什么。
叶黯惊讶,“唐门不是哑巴?”
叶昼正逮着楼越不停叨叨叨,内容也无非是老三样的让他多加收敛不要老是拈花惹草滥情无度,此刻叶黯一插嘴,倒是让楼越抓住机会逃出生天,“师叔怎么会觉得他是哑巴?”
叶昼被他们这一打断,倒也不好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便瞪着楼越余怒未消道:“他这几天都没说话,刚才还以字代述!”
“噢……糖糖他有个怪癖。”楼越笑了起来,不过还未待解释,那边的唐门已凑到叶临耳边细语了几句,紧跟着,面带尴尬的叶临就被推到了他们面前。
叶昼隐约觉得叶临的变脸跟他们有关,顿时警觉:“他说什么?”
叶临为难,踌躇不愿开口。
唐门自是不会重复,抱着重弩安静的就像是不存在。
楼越快嘴道:“他肯定是说你们太蠢。”
“你怎么知道?!”叶临是个实性子,一经说中立即大惊失色。
……
气氛骤然僵冷。
死寂般的沉默弥漫在烛光摇曳的小房间中。
“不……不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糟糕的话,叶临吓得脸都白了,搜刮肚肠的想要解释点什么,可两位师兄脸色乍青乍白,他看的发虚,不由扯了下唐门衣袖,示意他快快闪人。
唐门早就不想呆在这些蠢人身边了,当即与他离开,可没等他们退出房门,重剑接连出鞘的龙吟峥啸已从身后传来。
“混账,给我站住!”
叶临拉着唐门拔腿狂跑。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