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BE之前(二) ...
-
呼啸的北风划耳而过,长乐呼吸变得急促。
“你真的杀了他?”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青帝招手道:“去,将秦王的尸身抬来……”
“是……”伏地的庭官得令便与门外一招手。一群着甲胄的近臣即抬着秦王的尸身踏入殿内。
染血的云锦衣摆,垂在一侧滴血的手指让长乐胸口剧烈的起伏。
“青川哥哥……秦王他……”长乐想说点什么,却被空气中的甜腻堵住了咽舌。
是啊,人即是没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青帝真是……
可恨至极!
握住秦王还带着温热的指尖,长乐伏地将侧脸贴在其胸前。略咸的泪珠顺着眼角淌到秦王被鲜血浸透的衣襟上。
许是以为今日的逼宫定是胜券在握,秦王身上还套着赶制的僭权蟒袍。
拂过腰带上由五色丝线绣制的图纹,长乐“呜呜”的哭出声。
见深得帝心的长乐郡主凑在逆贼的身旁恸哭,近臣长书轻笑着踏到殿中与青帝一拜。
“臣不辱使命,恭贺我主!”
“此番真是辛苦远志你了……”快步走到殿中,将长书虚扶一把,青帝眸中也起了几分笑意。
徐长书,当朝宰辅,出自高门。于帝馆读书时,长书为青帝侍读。彼时,长书家学渊博,又长青帝三岁,故两人亦师亦友。而后,长书又于扳倒储君一事助青帝甚多,以至青帝临朝之后,徐家风头无两。
能延续百年的高门自不是目光短浅之辈,故徐家也不单单在青帝身上下过血本。秦王逼宫一事能这般快失败,得益于长书有一幼弟与秦王一幕僚为故交。而那幕僚与秦王又交情甚笃……
呵!居上者又怎能意气用事呢?
嗤笑过秦王还没上位便急于分赃,青帝便挥手让左右退下。
长乐进来时,她恐长乐有失当之举便将仆伺都遣至殿外。如今逼宫事了她便要与长乐将诸事理顺。
“主上?”觉察到殿中的气氛并不是事先预想的那般的欢喜,长书将视线落到低声啜泣的长乐身上。
知晓青帝对长乐郡主极为看重,长书蹲至长乐对面拱手劝慰道:“臣以为郡主与臣一般,都是聪明人……”
“嗯?”偏头看清来人的脸,长乐气若游丝道,“徐长书,青川哥哥说,你幼时便有高志,故以‘远志’为字,乐儿想知道你的志是哪个志?”
“嗯?”长书讶然,却听耳边一声疾呼。
“小心!”
忽地被人拉倒在一侧,徐长书被胸前的剑刃惊住。
见一击不中,长乐忙收肘刺向来人。
“你——”
盯紧眼前人含笑的眸子,长乐仿佛被人施法定住。
嗡嗡的声响萦绕在耳侧,脚底虚浮,长乐瞳孔忽地放大……
“青川哥哥……”
长乐猛地松手握住的剑柄,小退半步。
待看清殿内只剩青帝、长书,自己及青河的尸身,长乐发狠又握紧剑柄,将剑刃狠狠推进青川的胸口。
“你……”
长书目惊口呆。
看到青帝唇间竟还残余着几分诡谲的笑意,长书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高呼道:“救驾!救驾!”
……
冬月青帝微服出宫祈福遇刺一事在青都传的沸沸扬扬。是何人行刺,又是何人想要君上的性命?城中百姓在为本国君主担忧的同时,亦是为长乐郡主与秦王的大义动容。
青帝真是三生有幸,能坐拥秦王这般情深的手足。
郡主真是当世女子的楷模。其不但巾帼不让须眉,能在君上遇难之时挺身而出,亦能碧落黄泉,为所爱慷慨赴死。
“唉……若是能得长乐郡主为妻,夫复何求呀……”街头说书人抬袖沾沾眼角的清泪,听书人也三三两两为长乐秦王这对伉俪感伤。
“好人有好报!长乐郡主与秦王到那头定是依旧有好报的!小老儿方才还听街头的乞儿说,昨夜有一妙龄女子飘入了郡主府……许是长乐郡主又复活了……”说书人挤眉弄眼,将坊间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儿。
“嘁——”知晓说书人是为了讨生意,听书人纷纷起哄要说书人下台。
个高的道:“谁不知郡主是为我皇而死的!我皇是何等英才,又怎会不得佳人青眼!这本是个好故事!你个小老儿,却是非要在这里瞎扯!”
“是呀!”个矮的道:“不说长乐郡主是个狐媚子也就罢了,哪里来的小老儿妖言惑众?”
“你!你们!”闹场的将说书人气得满面通红,引得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越来越大的笑声将说书人臊的想收摊却见眼前划过一道白线。
一锭银子?说书人收摊的手微微的颤抖。这是他说书来见到的最大的赏钱。
“本郡……本夫人喜欢你方才那个故事。秦王与郡主到那头定是能好好的!本夫人要你将方才那个故事再说个十遍八遍,这锭银子便是本夫人与你的定金!”
在银两压下周遭的笑声后,一声略带骄纵的女声敲打凑热闹者的耳膜。
“这……”说书人被眼前的转变惊得喜出望外,“多谢……”
“小姐”两字未出口,说书人便看到一辆雕工极佳的马车从自个儿眼前飞驰而过。
马蹄声渐远,说书人才缓过神。
原来说话的小姐在车上。
“真是人傻钱多!”将车上人视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春闺女子,围观人又是“嘁”声一片。
“啪——”
又是一道白线。
“按她说的做。”
珠玉般的女声让人们纷纷去寻声音的主人。
声主骑马上,着青衣,腰悬环佩,云髻高耸,面上挂着一层由金丝勾着暗纹的白面纱。
鎏金的步摇,镶珠的耳坠,远远望去烨然若神女。
“是……是……”笃信散财人非富即贵,说书人的笑意僵到了脸上。颤巍巍用手拢住案上的银钱,说书人带上了哭腔:“小的求……”
“小妹。”横眉将说书人的神色收到眼底,与声主同行的男子道,“莫要多事。”
“知道了,大哥!”轻笑着抽白马一鞭,声主一骑绝尘,“歌儿先行一步!”
“好!”同行男子抬手与说书人一别,迅速打马紧跟其后。
在男子随从带起一片扬尘中,听书众又纷纷抱怨方才那青衣女子言语太少,那白衣男子不识礼数。
直到有人懊悔的喊了一声“方才那不是徐府长公子吗”,众人才如梦初醒。
原来方才打赏的女子是徐府独女长歌小姐。
而追在其后的当朝宰辅徐长书。
嘁,当世的高门怎么都喜欢不着调的故事?
说书人一边感叹人心不古,一边按着记忆重讲不为听众所容的话本。
……
俗套的话本咋听无趣,听多了,似是有几分教化的意味。
待说书人真按约定将那英雄美人的故事说过数个时辰,听书众又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停下骂骂咧咧,认认真真将“长乐郡主算不算当时奇女子”当成话头。听书众敲定——长乐公主真乃当绝世佳人!
等绝世佳人的论调定下,众人又是一阵对秦王的艳羡。
“哎!秦王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呀!”
“嗨!若是长乐郡主能嫁与我,那便是明日死也值了!”
……
牢牢将众人的言语记在心底,奉谕出宫的宫仆悄悄从人群里退去,转头朝向宫门。
“君上!你嘱咐的事已然妥了。”
归宫的宫仆被主事的近臣带至青帝的寝宫。
青帝形势不好,寝宫里尽是端药的宫婢。
宫仆不敢抬头,只是望着宫婢的鞋面出神。
“好了?”青帝挥手让侍奉在一侧的医官退去,招手要宫仆上前。
招手的动作牵动包扎好的剑伤,引得雪锦中衣被染红了一片。
“君上务必爱惜自己。”医官珲春面无表情的将之前包扎的动作重复了一遍,“那人已是走了,君上莫要太忧心……”
“是吗?”青帝脸上拂过几分笑意。
“还笑?”似是恼怒青帝不知轻重,珲春手下瞬时加重了几分力道,“那妮子刺你时可半分没留情,我咽不下这口气……”
“是吗?”青帝怅然若失,“可孤却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你啊……”青帝那苍白的面庞引得珲春蹙紧了眉头。
挡住青帝看宫仆的视线,珲春不咸不淡道:“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青帝的笑容渐渐凝滞。
“所以我昨夜去了郡主府。”珲春似乎不避讳宫人,“天涯。”
“你给她下了天涯……”
不是疑问,也不是质问。
想过珲春性子想来清冷,青帝叹了口气:“师妹,孤与你说过……”
“她既是舍得用红尘,那本宫赐她天涯亦算不得过分。师兄莫不是忘了当年盗药一事。”珲春一边就事论事,一边俯身为青帝压平被脚。
待被脚平了,珲春不禁环住青帝的脖颈,轻蹭青帝的面颊,“师兄心大,不与那人计较,春儿心小,却是爱极了替师兄出头。情债难偿,春儿既是你师妹,这讨债一事,便是义不容辞……师兄……你不知昨日听到你中剑时,春儿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