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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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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御缜还从未见人如此理直气壮,大声地宣称自己喜欢恃宠而骄。
“为什么?”他想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整天琢磨的都是什么。
“谁会不喜欢恃宠而骄呢,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喜欢的。”慕月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有底气恃宠而骄的人都是被偏爱的,可是这样的机会,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被偏爱的?
确实,只有被偏爱的人,才有恃宠而骄的可能性。
萧御缜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她那红肿不堪的手指上。
一个八岁就伤了手并且没有得到精心医治的小公主,显然不是那个被偏宠的。
对她来说,一个能够恃宠而骄的机会,确实是非常难得的。
……
直到宫门处,慕月奚才想起来后面还跟着罗玉嫦,挑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那罗家的马车早已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到城门的时候还在的。
罗玉嫦要真是内定的皇后,那亲眼看见皇帝来迎她,还进了她的马车,一路上与她一起待在狭小的马车里,会不会被气死?
还有那所谓的刺客,始终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慕月奚一脑子的疑问,不过她并没有开口,反正有顾东廷呢,那才是皇帝的亲信,有什么异常肯定会如实禀报。
“陛下,您是要在前殿继续处理朝政吗?”慕月奚知道他很忙,这次出宫迎她又耽误了很多时间,肯定还有奏折没批完。
“不,去寝殿。”萧御缜负手走在前面。
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慕月奚有一瞬间的迷糊。
要说做样子给别人看,他出宫去迎她已经足够离谱了,没必要回了宫还要装模作样。他不留在前殿处理朝政,去寝殿难道是为了陪她?
四个宫女一起迎上来,行礼后就眼巴巴地瞅着小公主。慕月奚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萧御缜吩咐内侍熬药,泡手的汤药送上来,萧御缜让慕月奚把手浸在药盆里。
那药也不知道是什么,黑乎乎冒着热气,肿胀的手指一进去,又麻又痛还烫烫的。
“嘶——”慕月奚倒抽了口凉气,刚想把手退出来,手腕就被握住了。
修长的手指松松环住,却不容许她后退半分,萧御缜沉声道:“要泡够半个时辰。”
“好痛。”慕月奚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
萧御缜毫不动摇,“这说明药效不错。”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看过多少血淋淋的伤口,就是断臂缺腿的也不在少数。
可看着小公主苦兮兮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安慰道:“就半个时辰,你乖一些。”
慕月奚强忍着,“陛下,您不用管我了,自去忙吧。”
萧御缜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朕不忙。”别以为他不知道,小公主这是想赶他走。等他一离开,就那四个宫女怎么可能拦得住她。
非但不走,环住那一截皓腕的手指也没松开,“小公主,你吃了朕龙极宫那么多鸡鸭鱼肉,怎么就不长肉呢?”看看这手腕细的,他都不敢用力,生恐给她折断了。
整个右手酸麻胀痛,慕月奚没心思搭理他。
“看来得给小公主好好补一补才行。”萧御缜突然笑了一声。
泡够了半个时辰,又涂上熬好的药膏。这药膏就舒服多了,刚涂上去就是一阵清凉,那种麻麻胀胀的感觉消失了,连带着痛感都减轻很多。
慕月奚很喜欢,“多涂些,涂满!”
药膏很有用,就是有些泛油光,加上她的手本就红通通的,整个看起来……还挺有食欲。
说了要给她补一补,晚膳却很清淡,只有胭脂米熬的粥,还有几道清淡小菜。
慕月奚不乐意了,“怎么这么少?”
萧御缜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给小公主专门准备的菜呢?”
清隽的小内侍托着红木托盘进来,上面一个很大的盘子,用罩子扣着,虽然没看到是什么,但香气扑鼻,慕月奚兴奋地指了指桌子,“快,放这!”
小内侍把盘子放在她指的位置,罩子揭开,盘子里面是炖好的猪蹄,红通通,亮晶晶。
慕月奚看看猪蹄,再看看自己的右手,“……”
萧御缜轻咳一声,“小公主,以形补形,请吧。”
宫女憋着笑,把炖得软烂的猪蹄拆开,夹了一点肉送到慕月奚唇边。
慕月奚气鼓鼓地吃了。
别说,还挺好吃。
……
连写了很多天的话本子,慕月奚本来累积了疲惫,又跑了一天的善觉寺,用过晚膳她就犯了瞌睡。
萧御缜还要去前殿处理朝政,让她留在寝殿,早点歇息。
坐到龙案后,萧御缜先把顾东廷唤来,问了小公主此行善觉寺的经过。
顾东廷一五一十都如实禀报,说到罗玉嫦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有隐瞒。
“罗阁老的嫡女。”萧御缜黑眸微微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即又问起慕月奚,“你说她那二十两银子都用来供奉长明灯了?”
原来,不是给姬长夜买礼物吗?
“对,小公主本来想供奉五层的长明灯,但银子不够,二十两只能供奉二层的。”
“她给谁供奉的?”
“慕星河。”
“慕星河?”修长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点着,萧御缜若有所思,“慕月奚,慕星河……”
念了两句,又想起小公主写的话本子署名都是星河公子。
“去查,把慕星河的事情查清楚。”虽然已经死了,但让小公主如此惦念,为了供奉长明灯差点把手都废掉的人,他还是想了解一下。
顾东廷应声而去,萧御缜批阅尚未完成的奏折。午膳时得知小公主的手伤了,他分了心,批阅奏折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再加上申时出宫去找她,耽误了不少时间。毕竟是五国刚刚统一,长年征战结束,从朝堂到地方都有无数的事情,尤其是刚刚归入大雍版图的其他四国,更要小心治理,每一条政令都要深思熟虑。
一直忙到亥时,萧御缜起身回了寝殿。
他卯时早朝,申时才见到小公主,念及她身体疲惫又伤了手,就没让她在禅心室陪着。一天下来,相处不过一个时辰,此时头疾发作,额角隐隐作痛。
但这种程度的头痛又比以往要轻,似乎小公主对他有种神奇的功效,不仅仅是待在他身边能让他的头痛消失,更有可能随着相处时日渐长,他的头疾能彻底痊愈。
自从开始杀人,这头疾就伴着他,而随着杀的人愈多,头疾就愈发严重。
这种明显由杀戮带来的恶果,在佛光沐浴的善觉寺没能得到缓解,却被意外得到的小公主治好了。
早知如此,十年前他就该把慕氏灭国,将小公主带在身边,至少有他护着,她不至于把手伤得那么严重还得不到精心医治。
在西边的耳房沐浴过,白色中衣松松地披在肩上,萧御缜穿过一间间屋室,回到卧房。
整个龙极宫寂静无声,萧御缜把中衣随手搭在一旁,露出健硕的胸膛,手指刚刚放在中裤的系带上,就听到了一声极轻的抽泣。
手指一顿,萧御缜扭头看向隔壁。
能在龙极宫服侍的内侍和宫女,都是极有分寸的,谁也不敢在皇帝歇息的地方随便弄出声响,更何况是哭哭啼啼。
胆子这么大的,只有小公主。
毕竟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受了伤哭一鼻子也正常,他不能把她当作麾下那些铁骨铮铮的将士。
就由她哭吧,哭一会儿应该就消停了。
再说,小丫头为了二十两银子,辛辛苦苦写了那么多的字,银子还被他分走了一半,心里想必也是委屈的。
萧御缜坐在床边,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抽泣声没停,间或传来一两声。
萧御缜起身,披上中衣,来到了东梢间。
小公主的卧房比他自己的要奢华,绕过八仙过海大屏风,萧御缜站在千工床边,听着小公主的动静。
“呜呜……”哭声悲切压抑。
“哥哥救我,救救我……”求救声绝望无助。
哥哥?慕亲王的儿子慕云峦?
修长的手指挑开雨过天青的床帐,帐帘轻薄柔滑,仿佛流水般从指尖划过,萧御缜甚至感觉自己指腹的粗砺已经弄坏了华贵的帐帘。
雕工精美的大床上,云丝锦被胡乱推到一旁,小公主紧紧蜷缩成一团,纤薄的脊背像只虾米一样弓着,小脑袋埋在膝盖处,受伤的右手藏在怀中。
“救我,哥哥救救我……”
微弱的月光下,小公主脸色惨白,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纤长的睫毛已经打湿,一缕一缕湿哒哒垂在眼睑处。
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极可怕的噩梦,身体弓成一团,眉头死死地皱着,苍白的唇瓣半张,好像透不过气来,只能无意识地呼救。
“哥哥救我,救救我……”
修长的手指一松,华美的帐帘放了下去。
帐帘下半截绣的是优昙夜放,上半截是繁星满天,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形成一幅绝美的夜色图。
温热的大手落在小公主单薄的脊背上,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
男人的声音低沉轻柔。
“哥哥来了,乖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