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星星吗》太空奶昔

2、第二章

　　第二章

　　到了周一，尹橙起了个早。
　　今天是通过校招的实习生来报道的日子。作为人事部的经理，她已经为此加班了好一段时间了。虽然她现在几乎很少直接处理实习生入职的事情，但想到今天来报道的人数众多，还要协助其他部门，她还是决定早点去公司。

　　因为是互联网公司，年龄层都不高，尹橙作为最早的一批员工，才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就当上了经理。但是她总觉得经理这个称呼显得她年龄很大，在部门里，除非是很正式的场合，她通常让其他人叫她橙子，免得她总是觉得自己上了年纪。
　　平日里她往往会提前一点上班，就是因为不想在电梯里碰到其他部门不相熟的同事，大家一口一个“尹经理”，叫得她头皮发麻。

　　今天也不例外。
　　尹橙八点就到了公司楼下，门卫看到她已经见怪不怪，问候了一声：“尹经理”。虽然每天都要听到这个称呼，但每次她心里都直冒黑线，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准备刷门禁卡进门。
　　“对了尹经理，”尹橙脚下一滞，“刚刚有个男生过来，说是实习生，但是前台还没上班，无法登记，我就让他在那边等着了。”
　　尹橙朝着门卫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背对着大门的沙发上坐着个男生，三月的早晨却只穿了一件T恤，背包和外套都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尹橙有些疑惑：“这个点？实习生？”
　　“是的，这个点，实习生。”门卫点点头。
　　“实习生应该要九点半才报道吧，我去问一下是哪个部门的。”说着她便朝沙发走去。

　　走近男生，她先是闻到一股很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夹杂着一点几乎不被察觉的汗味，然后看到男生手里握着手机，好像在玩数独游戏，快速地在空格里填着数字。
　　尹橙轻轻出声：“你好。”
　　听到有人说话，男生的动作被打断，匆忙抬起头来。

　　两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两个人都换了衣服，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尹橙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职业微笑，仿佛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实习生，仅此而已：“你好，我是公司的HR，之前通知的好像是九点半前来报道吧，不知道你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是什么原因？”
　　她说得客气，但陈加远知道自己确实来得太早了，反而显得没有时间观念。他站起身，一米八的身高一下子压得尹橙朝后退了一小步：“HR你好，我是程序部的实习生陈加远，我不是刻意想来这么早，只是早上出来晨跑，想着过来看一下上班距离。刚刚门卫问我，我怕他觉得我是坏人，所以才直接告诉他我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我坐在这里休息两分钟就准备离开。”
　　方才门卫说得不清楚，她也不知道陈加远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意图，走上前就是质问。现在内心飙过一串感叹号，糗到了极点。

　　偏偏是误会。
　　偏偏是这个人。

　　尹橙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好意思误会你了，我之前没有参与程序部的面试，只在简历上看过你的资料，对你不太熟悉。”
　　见她不再装备方才那样职业的笑容，陈加远大大咧咧地一笑：“没关系的，HR。”

　　生平第一次，尹橙发现，世界上有比“尹经理”还让她讨厌的称呼。

　　她笑容一僵，心里快速地打起小算盘：“你着急回去吗？”
　　“倒也不着急，刚跑过来好像没多远，汗都没出，”陈加远侧过头闻了一下自己，“我不臭吧？”
　　男孩身上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比三月的清晨还凉，就算是有一丝淡淡的运动后的汗味，也绝对谈不上臭味。但是陈加远的这个小动作，居然让尹橙脸上发烧。
　　“恩，”尹橙无比庆幸自己早上没有偷懒不擦粉底，所以此时陈加远应该看不出她脸上的红晕，“那你先和我上去吧。等会有一个你们的入职小会，有一些资料和物品，我也抬不动，正好你来帮下忙。”
　　陈加远听话地点点头，跟着尹橙上了电梯。

　　两个人在电梯里并肩站着，有一会儿，非常尴尬。
　　尹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站得如此笔直过，包括读书的时候军训站军姿，她感觉自己现在就连头发丝都绷直了，左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背包的袋子。
　　“那个，HR，就是……”陈加远也觉得两个人在一个小空间里这样什么都不说，尴尬得令人窒息，于是鼓起勇气先搭了话，却没想到一个称呼就让尹橙的笑容又凝固在脸上了。
　　“你不用一直称呼我HR，我是人事部的经理，我叫尹橙。”
　　“好的尹经理，我刚刚就是想问一下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毕竟一直叫HR，这算什么事儿啊。”陈加远话说得一快，就又冒出来京腔了。

　　电梯到了公司所在的楼层，尹橙领着陈加远朝会议室走。

　　她默默忍受着陈加远改变的称呼：“你不是本地人啊？”
　　“不是本地的，但是大学在这边读的。饮食气候都习惯了，所以暂时不想回去了，哈哈哈。”
　　“暂时？”
　　“未来的事情都留到未来说，所以我喜欢说暂时。”
　　“好吧，那我们就暂时不谈这个。你暂时先把会议室外面这几个大箱子搬到里面去吧。”尹橙脸上闪出一丝狡黠，说着就模仿起他的“暂时”句型。

　　糟糕！被可爱到了。
　　看到尹橙脸上一闪而过的小表情，陈加远心想。

　　他帮忙把东西抬进会议室后，又在尹橙的指挥下帮忙把东西摆在了每一个位置上。
　　这些全都弄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公司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有几个人探进会议室和她打了个招呼，看到陈加远的生面孔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但也没问太多，只当他是人事部新来的实习生。
　　过了一会，祝易打着哈欠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我昨晚又加班到一点，要不是今天要来新人，我今天就不来了。”
　　说完睁开眼：“你几点来的啊，就弄好了？”
　　陈加远正蹲在地上收拾刚刚的垃圾，听到祝易的声音有些熟悉，立刻站直了身子：“老大！”祝易和尹橙一样，都不喜欢被称作领导，面试的时候就直接让大家都叫他老大。
　　祝易被突然冒出来的陈加远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早上来踩点，正好碰到尹经理了，我就来帮帮忙。”
　　“噗，”听到尹经理后祝易朝尹橙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脸都黑了，“以后就别叫尹经理了，反正你们也见过了，叫橙子姐吧。”
　　“不准叫姐姐！就叫橙子。大家都差不多大，别搞那些。”
　　“恩，”被祝易取笑后的尹橙气鼓鼓地叉腰站在陈加远前面，背影看起来虚张声势，陈加远突然很想戳一戳她，“橙子。”

　　看似柔软却无比坚固的外皮里面，是否也是，一小粒一小粒、眼泪状的内心呢。
　　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