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个真君子》归期长安

4、第四章

　　四方茶馆的茶不是最好，菜不是最好，但他们却总有最好的故事。

　　别的茶馆还说着什么“私定终生后花园，父母拆散难相见，金榜题名中状元，奉旨成婚大团圆。”的俗套故事时，这间茶馆说的什么转世重生，借尸还魂的故事就要精彩许多。

　　魏瑾素虽然不知道这间茶馆的老板是谁，但能培养出笔名异乡客的写手，想必也花了不少心思。

　　不过当魏瑾素和阳平公主两人到时，却发现因为有新本子。

　　“两位尊客，您看，这真不巧店包厢已经都有人了……”店小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大胆！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还不快让他们给腾出一个。”公主身边一个宫女就开口了，她的身高虽然不高，嗓音确是极为洪亮，吓得店小二立刻一个哆嗦，颤颤巍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脸色。

　　“算了，算了。”小宫女本想继续说什么，公主却忽然听见了门内的声音，正是开场前的惊堂木声，立刻变了脸色，“带我们进去，已经开讲了。”

　　“小姐！这不合规矩，被人冲撞了可怎么办？”小宫女立刻阻止道。

　　“这不妨的，前些日子本店重新改了布局，大厅有几桌有屏风遮挡，必然不会影响几位客人的心情。”店小二立刻打蛇随棍上，一躬身，一伸手，“客官里面请。”

　　一进门，魏瑾素就察觉到店内布局的变化，大堂中央，说书人的书桌前，有几个被绿色的藤蔓植物挡住的部分。

　　“真是巧思。”魏瑾素笑了笑，坐在那天然草木的屏风内仔细的打量着。

　　“别吵别吵。”公主打断了魏瑾素的话，仔细的听着说书人的讲述。

　　“……却说那茫茫天地此时正一片混沌。”因为错过了开头，魏瑾素有些微微遗憾，不过想到这个故事总会出成书册，倒也什么影响。

　　“何为混沌？无光无影，无上无下，外如鸡子，内无空茫。但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着三千魔神。这些魔神多是没有礼教，只懂的厮杀攻伐的怪物。”

　　“咦……”魏瑾素皱了皱眉，为其中的残忍和血腥。

　　“……但其中有一人，名曰盘古，不忍着天地荒芜，于是拿起他的武器盘古斧，朝着天地一挥！‘刺啦’光芒乍现！天地间出现了第一缕光。”

　　这个故事很长，伴随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不禁让众人陷入了那个奇幻的天地初开的世界。

　　在听到这盘古最终为支撑天地力竭而亡，却仍然化作山峦水脉，日月星辰时，魏瑾素忍不和大堂里的许多人一起，同时叹气。

　　“盘古真乃英雄。”魏瑾素在心中感叹着，却在听到盘古元神化为道教三圣时却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

　　儒道相争自古有之，先帝用黄老之说休养生息，而当今却坚定的走了儒家的路子，这使得不少老臣都心怀不满，本就使得矛盾重重。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一篇尊道的本子，看着情况影响力一点都不小……

　　魏瑾素和从故事中清醒过来的公主对视一眼，听到屏风外仍然在鼓掌叫好的人，同时叹了口气。

　　她们两人，一人里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最近，另一个从小就聪慧，因此虽不能猜到全部，却也能知道这事不能善了。

　　“本宫还是想……”阳平公主微微有些遗憾的说，“那异乡客可能没想那么多。”

　　魏瑾素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公主不要说太多。

　　两人继续听着之后的故事，心情却没那么轻松了。

　　直到整个故事告一段落，故事里的世界中，龙凤二族占据着那个名叫洪荒的大陆时，矛盾隐隐出现，魏瑾素的表情已经从无奈变成了冷漠，而公主的表情却变成了愤怒。

　　“这个异乡客……他是想影射什么吗？”公主咬牙切齿，却只能忍着。

　　魏瑾素叹了口气，安抚的拍了拍公主已经青筋蹦起的手。

　　外面的客人都陆陆续续往门口走，两人为了不挤和其他人在一起，就多坐了一会儿，但这时候两人也没有了交谈的心思。

　　这时候隔壁桌坐传来了轻松愉悦的对话声，听上去也是两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个声音让魏瑾素有些耳熟。

　　“你听说了吗，江南钟家那个寂声先生来京城了。”

　　“真的假的？就是那个被大儒洪文先生称赞有古风，为君子的那个钟鸣玉？”

　　“对对，就是那个六艺皆精，书画尤甚的钟鸣玉先生。”

　　“我可听闻他的一幅墨竹引得众人追捧，不过十五的年龄啊，真是少年天才。”

　　“嘻嘻，不知道公主的花诗会会不会邀请啊，真想见见真人。”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幻想。

　　“算了吧，就算邀请了，你进得去吗？”另一个女声充满了质疑的问。

　　“我进不去不是还有我家三姐，她可是公主殿下的座上宾呢。”另一个女声带这些嫌弃，“也不知道公主看上她了什么，论样貌，我甩她十条街，凭什么提到我魏家女就只有我三姐姐。”

　　“别气别气，一个没了娘的，你看她能猖狂多久。等到她那个继母剩下孩子……呵呵。”

　　“这是你家的谁？”听到几个熟悉的词语，原本还沉浸在书中故事里的阳平公主回过了神，先是了然的点点头，接着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道：“钟鸣玉确实不错，最近也颇有声望，桃花帖给他留一个名额也不是不行。不过那边坐着你家的谁，在外边这般没有规矩。”

　　魏瑾素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她从小就记事，自然知道母亲白素是为了生她才伤了身子，以至于缠绵病榻多年，最终因病逝世，所以这是她的逆鳞。

　　魏瑾素点点头，神色难得冰冷下来：“人选的事公主决定就好，不过请公主给我多留一个名额。”

　　“给谁啊，难不成是你那四妹？”公主有些好奇的，看着魏瑾素的目光闪闪发光，“你想让她丢人？”

　　“不，是给我大姐姐，魏瑾清。”

　　“你那个冰山寒川一般的大姐姐？她会来吗？”阳平公主自然听说过魏家的嫡长女，不过比起魏瑾素评价就两极分化多了，有说她周身仙气萦绕，不似凡俗的；有说她为人孤高傲慢，不好相处的。

　　“咳，就是她。她肯定会来了，毕竟也到了年龄。”魏瑾素并不想回忆起自己给公主评价自己大姐姐时用的词，只好转移话题道：“请公主在这稍作休息，我去去就回。”

　　“你就这样过去？”看着魏瑾素带着她那个傻呆呆反应慢的大丫鬟，阳平公主怒气憋在胸口，感觉再不发泄出来就要爆炸了，于是说：“要不要我借几个人？”

　　“谢殿下关心，不过这件事还是魏家的事，公主你要是派人就……”魏瑾素表情慎重的劝解。

　　“……也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阳平公主微微颔首应答一声，然后就靠在椅子上，看着魏瑾素带着她的丫鬟远去的背影。

　　隔壁的隔间内，两个女孩儿正聊的起劲，她们的母亲曾经是手帕交，父亲又是同榜进士，两家关系自然紧密，两人的关系也就很好。

　　魏瑾素带着大丫鬟走进去时，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哈哈的笑着什么。

　　“哈哈哈……咯，咳咳咳咳……”等到魏瑾素的四妹魏瑾雅注意到自己朋友的表情顿住，转过头，然后笑声就被卡在喉咙里。

　　“……三姐姐。”魏瑾雅声音细细弱弱的，显然是想起了之前的对话，忍不住有些心虚的问好：“好……好巧啊。”

　　“的确很巧，我也没想到自家姐妹会在府外编排自己姐姐。”魏瑾素的表情冷冷的瞥了一眼魏瑾雅身边的紫衣女子。

　　“姐姐你听错了……”魏瑾雅本是找个借口，却越说越理直气壮，为本就精致的容貌更添了几分艳丽，“我怎么可能编排自己姐姐，倒是姐姐别日夜思量，因此听岔了吧。”

　　魏瑾素看着自己妹妹的容貌，哪怕是个女人，哪怕这个妹妹才十三岁，却依旧被晃了一下神。

　　“是吗？那就当我听错了。”魏瑾素也不多废话，双眸一眯，语气一肃，带着莫名的威严命令魏瑾雅的两个丫鬟：“满嘴谎话，还不带四小姐回府？”

　　“是！”魏瑾雅的两个丫鬟年岁尚小，被严肃的语气一吓就懵懵懂懂的拉着魏瑾雅起身，让原本还在自得的魏瑾雅感觉丢人。

　　“你们做什么？谁是你家小姐，你们听谁的，给我放手！”魏瑾雅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让她两个丫鬟又呆呆站在了原地。

　　“安静……”魏瑾素听着刺耳的声音，皱了皱眉，三两步走到了魏瑾雅的面前，左手伸出按在了对方的头顶。

　　“四妹妹，乖乖回家，别让我生气。”魏瑾素的声音一字一顿，虽然轻柔却带着冷意，让魏瑾雅因为羞恼热起来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不少。

　　“四姐姐……”魏瑾雅秀气脸一下子苍白，直视着魏瑾素的黑如深坛的双眸，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听人提起的四姐姐的恐怖，瞬间整个人都在颤抖：“……好的，我这就回去。”

　　“嗯，乖。”魏瑾素慢慢直起身，手从魏瑾雅的头顶放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