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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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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一个剩女,这是我爹始料未及的。
当初我爹要教我武艺的时候,我娘是拒绝的,并且使用了经典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但她以死相逼的决心明显不够,当我爹拍着胸脯安慰说“不过三两点入门功夫,出阁之后万一遇到家暴也可做防身之用”时,她妥协了。
事实证明,我爹低估了我。
十二年后,当夏将军之女夏曦影的威名传遍京城时,媒婆也开始绕道走了。
因为害怕孩子遭到家暴的不仅仅只有我娘,还有各位王孙公子的娘。
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我爹决定仿效古人,来一个“比武招亲”:
只要能打赢我,无论身份贵贱,皆可成为夏家的乘龙快婿。
但事实证明,我爹又一次低估了我。
面对全军覆灭的应选者,我爹决定再相信一次古人,来一个“抛绣球选婿”。
我爹心想,这回可完全靠天意,再怎么也整不出幺蛾子来了吧。
但事实证明,我爹仍旧低估了我。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手滑了一下,那绣球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越过了稀稀拉拉的人群,越过了会场,最终砸进了一顶路过的轿辇中。
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啪嚓”,轿顶轰轰烈烈地塌了。
我爹连忙叫小厮去探探情况。那小厮去了好半天才回来,脸上阴晴不定,惊惧交加,低了头不敢回话。
我爹才没闲工夫关心下人的情绪波动,张口就问:
“轿子里的,是男是女?”
此等严重的事态,爹怎么能这样抓不住重点呢!
我叹口气,决定挽回这个尴尬的局面,便沉痛地问道:
“还活着吗?”
面有忧色的小厮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管这逗逼两父女,要讲重点:
“轿中之人是……九皇子殿下。”
这回轮到我爹惊惧交加了。他唬得眼珠都快蹦出来了,扯着嗓子重复着我方才提过的问题:
“还活着吗!?”
“活、活着。”
父女俩同时默契地松了一口气,连轿顶都塌了,好在九殿下不是一个易碎的玻璃人。
然而小厮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战战兢兢道:“活着,但听说受惊过度,被小姐……砸傻了。”
我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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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秦望月自幼体弱多病,偏偏又生得眉清目秀,是大晋有名的纤弱少年。加上他生母早逝,更使他的形象上升为了悲秋伤春的忧郁少年。
遇到这么一个玻璃心的主儿,我表示只能自认倒霉。
于是第二日,我把自己锁了跪到皇后面前,准备来个坦白从宽。
但是没想到的是,我彻夜未眠熬红了双眼才背熟的长篇忏悔,直接被皇后忽视了。
她只是面含慈爱抚着我的头道:
“事已至此,倒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皇上的意思是,望月的下半辈子就托付于你了。”
这个不叫缘分,这个叫自作孽不可活。
在让“我成为奴隶”还是“全家成为奴隶”的艰难抉择下,我爹欢天喜地地选择了前者,将我塞进了皇宫迎亲的花轿。
用他的话来说,他是实现了打发女儿和保护家族的双赢。
无法,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出嫁那天,全城轰动。
我的形象从暴力恨嫁女,刷新成了“辣手摧花,借机上位”的心机女。
全城的赌坊将“夏曦影几时被休”的赔率开到了一百比一,让我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
好在皇宫里的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口一个饱含感情的“恭喜九皇子妃”,叫得我有些飘飘然了。
都说四个字的名字霸气,叫起来抑扬顿挫,果然是没错的。
这时,望月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大厅,一身绯红吉服,头戴翎羽簪花,比传言还清俊三分。
只是他鼓着双颊嘟起的嘴,和如画的眉目毫不客气地揉在了一张脸上,奶声奶气地指着我问:
“这是何人?”
有乖觉的人即刻上前道:“殿下,这是九皇子妃。”
他看过来,盯着我道:“九皇……九皇……什么破名字,又长又拗口,干脆就叫九皇吧!”
得,这下霸气外泄的称号,瞬间就变成了独具乡土气息的名字。
以至于后来所有人称呼我时,都不自觉地断句:“见过韭黄、子妃。”
陪嫁阿云偷偷怨道:“偏偏殿下是九皇子,七皇八皇的也比这好听。”
我呼出一口气:“不,这已经算好的了。”
“啊?为什么?”
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要是他每次都叫我五皇,我肯定立刻膝盖发软,情不自禁地就要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云:“……”
洞房花烛夜,我戴着快压断脖子的凤冠,坐在床榻等待。
直到夜深,望月才回来。他打发走下人,把门一关,走过来深情款款地拉起我。
我受宠若惊又面露娇羞地站起身,果然我的美貌已经连傻子都征服了吗?
然后他一掀衣袍,优雅地坐了下去,伸着懒腰对傻站在一旁的我道:
“你坐一整天了,让我坐会儿。”
果然是身体孱弱的缘故吗?
我带着悲天悯人的忧伤默默地坐到了他身旁,他却一脸漠然地瘪瘪嘴:
“没想到装傻如此劳累。韭黄你看看,其他姑娘都是腰如细柳,而你呢,腰壮得和胸一般大,还好意思坐着?”
说好的纤弱忧郁美少年呢?面前这个坑骗闺中少女,自带影帝级演技的毒舌男是打哪里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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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虽没有母族的势力,却深得陛下喜爱,也因此招致皇后和太子的疑忌。
最近几年更是变本加厉,“意外”、暗杀、构陷各种花招层出不穷、样样不重。
他为保命,早就计划寻一个契机装疯卖傻。而这时,我就一绣球砸了进去。
对于这个结果,他是很满意的,不仅成功“傻”了,还附赠了一个怪力女护卫。
不过我就不满意了,白白背了那么多骂名,还要无偿做苦力,这不符合我将门虎女的处事风格。
直到望月承诺他会管饭一辈子,且永不休妻时,我才勉强同意了。
呵呵,就让那些赌我会被休的人赔到死吧!顺便再押上一注,从此走上致富路!
但是望月的嘴实在是不饶人,而且气焰无比嚣张,一向在夏府横着走路的我也不免压制不住。
记得我娘说过,新婚过后这段时间是关键,如若此时不能制衡,那就一辈子甭想翻身了。
我决定先要抓住他的胃。
于是我暂时把膳堂里的厨子们赶出去,关起门来让阿云弄一顿拿手好菜,我自己则蹲在一旁扎马步。
之后我满头大汗地将那盘红烧鸡端了出去,厚着脸皮说是我一个人做的。
望月只夹了一筷子,便皱着眉放下了。
都说人生拿得起放得下的就只有筷子了,可是你放这么快干什么!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夫君如此挑剔,都是被长年的锦衣玉食惯的,往死里揍一顿就好了。
虽然我不敢揍他,可是我敢拍桌子啊!
制衡法门,软的不行来硬的!
随着一声巨响,桌毁菜亡。
望月抖掉飞溅到他衣袍上的木屑,摇摇头叹息道:
“可惜了。宫中月例有限,本月早已捉襟见肘。如此看来,此梨花木桌的赔偿就只得在韭黄你的嫁妆里扣了。至于菜……今晚你就别吃了,权当浪费的教训。”
好像有哪里不对吧!
因为怕被皇后察觉,望月除了在几个心腹面前,开启的都是装疯卖傻模式。
为保险起见,他准备屏退所有下人,将捏肩捶背、端茶送水的活儿丢给我来做。
但问题是,我哪懂捏肩捶腿啊,我只干过捏碎肩骨和捶断腿筋的事。
于是我据理力争,阐明此举潜在的危险性。不料他白眼一翻:
“不以步量何以知千里之远?凡事若不亲力亲为,怎知自己做不到?”
我拗不过他,便依言勇于尝试了。
果不其然,他腿骨折了,太医说需要在床上躺三个月。
九殿下遭暴力女虐打致残的流言不胫而走,京城所有的女子都恨得咬牙切齿,所有的年轻公子都高调庆幸,皇后和太子则高兴得整夜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