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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Tragedy N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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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在这家叫「卡萨布兰卡」的咖啡馆枯坐了一下午。
知春开始还有些怕他,后来就当他是周末无所事事的闲人甲,一个寻常的客人。
在三井刚坐下的时候,知春非常抗拒过去帮他点单,但其他同事手头都有工作,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拿起菜单走过去。
不怪知春如此忌惮三井,虽然她只见过他一面,但不难看出一点他的特质。比如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在日后与三井长久的生活中,知春无数次证明了她在这一刻的猜想。但是现在,她判断的依据只有那天放学后的混乱。
佐藤不小心撞了他的手下,他马上狠狠教训人家,丝毫不讲情理。看他一头长发,细皮嫩肉,却是个不良集团的老大,兴许凭的就是这份义气服众。
不良老大的领袖魅力对她这种路人来讲,不仅毫无裨益,反而威胁重重,这点优点还是暂时忽略不计吧。
知春从不轻敌,哪怕这个口罩男像个笨蛋,但他似乎又具备一些敏捷的本能,时不时地抓住她言语上的漏洞发动攻击。
万一他认出她,然后肆意挑衅怎么办?她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不过,他今天特地戴了口罩,想必是遮盖缺了门牙的嘴,好看的人都最要面子。
“您好,请问您想点些什么呢?”知春的语调甜美腻人,温柔似水,总之跟那天喊着“学长我关注你很久了”的语气很不一样。
三井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知春维持着凝固的笑容,心脏都快吓停了。
三井眯了眯眼,独处时还如一片迷雾似的眼眸瞬间闪过凶光,显然认出了她。
至少,知春认为那是凶光。
好在三井只看了她一眼,仿佛看了看一个路边的小喽啰。
他背靠在椅背上,翘着腿,随便看了眼菜单,翻也不翻:“一杯咖啡。”因为戴着口罩,他的声音模糊又沉闷。
知春的神经依然紧绷:“请问您说的是我们店招牌的经典黑咖啡吗?”
“嗯。”
“请问您是要冰的还是热的?”知春真怕三井下一秒就吼她“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多事”什么的。
好在他只是说道:“冰的。”
“好的,请稍等。”
逃过一劫!
知春脚底抹油般溜走,不到五分钟,三井的咖啡就准备好了。她故意让别的同事送去,自己躲在一边。
那家伙刚才没有找她的麻烦,就基本说明他之后也不会找她的麻烦。但没办法,她一靠近他就神经紧绷,心跳紊乱。
三井坐在角落的位置,落地窗外装置了一小块水池,流水从窗户顶端哗哗流下,形成一块人工的雨幕。他就坐在边上看着被水幕模糊掉的街景,一语不发地拿下了口罩,拿起咖啡,一口喝下去半杯。
不知怎么,三井把咖啡喝出了借酒浇愁的画面感。
「卡萨布兰卡」位处繁华的商业区附近,两个街区内还有不少高级住宅,周六的下午注定忙碌。直到六点半左右,知春休息了半小时用完员工餐回到前场,三井还在那儿坐着。
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店里的客人已不似下午那么多了。他们店除了咖啡和其他饮品,菜单上只有西式小点心和三明治,并没有简餐。
知春闲下来,不由得看了三井一眼。
她站立的角度,只看得到不良少年四分之三的背面。从这里看,他真像一只血统高贵的猫,孤独寂寞地坐在街头,找不到有资格饲养他的主人。
就在此时,三井抬头,目光缓慢游走,似乎在寻找服务生。突然,他漆黑的眼珠一停,第一眼看到了知春。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动作流里流气,脸上却毫无表情,这番举动非但不露轻佻,反而流泻出几分居高临下。
知春不知道他是习惯性这样指示人,还是纯粹因为认出了她,所以才胆敢使用不良的小动作,反正她立刻溜了过去。
桌上的咖啡已经喝完,剩余的冰块早就化成了水。知春将杯子和用过的纸巾收到托盘里,然后听他说道:“柳橙汁。”
知春下意识低头看了他一下:“好的,请稍等。”
也就是这一刻,她第一次发现三井左边的下巴上有一道不长不短的疤。这么明显的疤痕不仅没有让他毁容,反而适时地增添了一点粗犷的男子汉味儿。
唔,说起来,“不男不女的不良”这个绰号实在是太长了,中分头这个发型又很常见,为了避免冤枉别的中分头,以后还是叫他“忧郁的刀疤男”好了。
刀疤,一听就很有内涵、很有故事,配得上此人精致而忧郁的俊容。
知春对自己新起的外号挺满意,脚步轻快地回到吧台前下了单,然后走到水池前洗着玻璃杯,她看着手上的泡沫涂满玻璃杯,脑中慢慢构想着新剧本。
等三井喝完橙汁,时针已经过了八点,他看上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时,算上他在内,店里只剩下六七个客人了,但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待了那么久。
知春今日到闭店时刻才下班,临近九点半,她送走倒数第二位客人,然后和另一位前辈高桥将椅子全部倒置在桌面上,擦完了地面。
所有的收尾工作基本都完成了,但三井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位客人好像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了吧。”高桥前辈解下围裙,小声同她说道。
“嗯。”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着好可怜啊,那位小哥。”高桥前辈对三井的背影投以慈母般的目光。
知春:“……”
长得好看就是幸福啊,随随便便就能勾起路人泛滥的同情心。
不过,她现在也没下午刚开始见到他时那样害怕了,甚至还跟高桥一样,莫名对他产生了怜爱的心理。
他的背影有一丝世人无法体会的孤独,像任何一个离家出走却无处可去的少年。但是,他还泄露着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知春想,那可能是成年人才有的颓废。
不过……
离家出走也不找家24小时营业的店铺,看来也不是真心离家出走的。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要打烊了哦。”高桥走上前,用细细柔柔的嗓音说道。
知春藏在柜子后面,擦着已经干净得不得了的咖啡机暗中观察。
忧郁的刀疤男过了两秒才有所动作,他默不作声地取出钱夹,掏出一张纸币夹在桌上的账单本里,然后沉默地起身走了。
一番动作迅速流畅,高度配合,高桥前辈甚至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呀。”高桥前辈打开账单本一看,急忙追出去,但又很快回到了店里。
她已经找不到三井了。
账单本里夹着一张五千円纸币,但是他的消费金额只有一千二百円。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呃,这是哪里来的大少爷?
*
这天一直到关店,三井也没回来拿他应得的找零。
知春到家附近的车站时已经十点了。她耷拉着眼皮走出闸口,满身疲惫。
她抬起头,一眼看到弟弟夏树站在寂静的路灯下,手上提着便利店买的两瓶牛奶。
夏树递过来一瓶,说:“秋穗已经睡觉了。”
知春抬起胳膊,揉了揉夏树剪着短碎的脑袋,虽然有些扎手,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她表示感动。
“夏树上高中之前应该能长到175cm吧?虽然不是中锋,也要长高一点才好呢。”知春喝了一口牛奶,又看了看夏树。
安静的夜晚,姐弟两人并肩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只有几只小飞虫围绕着明亮的路灯飞来飞去。
“嗯,我也希望能长高一点,而且教练说我的弹跳力一般。”
“哦对了,我今天有帮你打听你们武石那个学长。”知春前几天就问过彩子,神奈川哪个高中的篮球队有叫三井的,但据彩子所知,根本没有这个人。
今天,她在陵南也跟彦一打听了一句,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于是知春猜想:“那么厉害的话,进入高中后也不可能是当冷板凳的无名小卒吧?所以,他要么不打篮球了,要么就是去别的县了吧。”
夏树“诶”了一声:“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点可惜。”
“是啊,可惜啊。”